第二百四十八章 年關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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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秫新收釀得紅,洗鍋吹火煮油蔥。莫嫌傾出清和濁,勝是嚐來辣且濃。

    吃火鍋是件十分愜意的事,一大家子圍在一起,長條筷子在油鍋內撈來撈去,幾壺清酒下肚,當真得是人間美事。

    今年陳家過年,也沒有準備大魚大肉,和往年不太一樣,臘月三十的早晨,幾個女子很早的便起了床,雖說錢冬菲來這裏才兩天,但是很快便和黃婉還有房小梅熟稔了起來。

    黃婉那丫頭十分的單純,誰都能聊的來,所以錢冬菲自沒覺得又什麽不適應,而房小梅,她精於世故,好像自己的一切都被她看的透透徹徹的,但是她的情商很高,像是刻意的在讓自己加速的融入這個群體之中。

    這幾個女子一大早便開始準備各種食材,片薄薄的羊肉,洗幾撥蔬菜,生火,燒水,蒸包子、蒸魚鴨鵝雞,雖說年三十這天兒吃火鍋,可是初一到初七的天,還是得準備食材。

    幾個女人分工明確,可是男人們卻是此刻最為愜意的,比如陳瑀和沈飛,此刻便在院子內灑著太陽,下著象棋。

    “將軍!大人您又輸了。”沈飛奇怪的道,“大人,你這是有心事?”

    “額,沒有,棋藝沒你高不是正常嘛?”陳瑀滿臉佩服的道,“想不到你小子還是個深藏不露的象棋高手啊!”

    “大人,您少醃臢我了,雖然這是我和您第一次切磋,可是您也不能把我當孩子一樣騙啊,我和房大人切磋過,人家可以讓我一車、馬、炮,房大人說您也是這樣讓她的,騙紙!”

    “額……”陳瑀滿頭黑線,這小子,讓你高興下還不行了是嘛?

    “是因為李小姐的事麽?”沈飛道,“您可不是一個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就像你適才下棋一樣,總是舉棋不定,可又不是在思考接下來的路,怕現在心中也是煩悶的很吧。”

    陳瑀點了點頭,“陪我去街肆上走走吧。年三十,街上應該熱鬧。”

    “嗯。”雖然陳瑀在家人麵前都裝出一副渾不在意的樣子,但是男人那點心事,沈飛也能體會出來,尤其感情這種事,哪裏能說放就放,陳瑀越是這樣悶聲不響,也就越是需要狠狠的發泄一番,畢竟誰被綠了也不好受……

    沈飛是京兆人,相對於北邊的荒涼來說,江南多的是另一種婉約美,這裏多是水鄉,走幾步便能看到一條條蜿蜒河道,河道內多是小船畫舫,船上的人欣賞著岸邊美景,岸邊的人望著船上的風光。

    三十這天大早,街肆上還是會有許多人,大概到中飯之後一兩個時辰之後,街肆上的攤販才會收工回家過年。

    陳瑀和沈飛來的及早,即便如此街肆上的人也已經陸陸續續的多了起來,遠處炊煙嫋嫋,炊煙中摻雜著飯香,讓人味蕾頓生。

    陳瑀帶著沈飛到錢塘的大街上吃了一碗雲吞麵,二人便繼續逛了起來。其實兩個男人逛街是件很尷尬的事,尤其是兩個俊俏的男人,因為沿路之人都將其當成了一對兔子!

    不過陳瑀對這些倒是不怎麽介意,隻是沈飛顯得有些局促。

    “今天醉翁樓又設燈聯賦對了。”

    “李知府千金的準相公桂公子已經連續破了七副了,那才學簡直已經趕超了當年的陳狀元了。”

    “李小姐這準相公明年要春闈,以他這才學,進士是跑不了了,說不得還能入三甲。”

    “別說那麽多了,醉翁樓已經圍滿了人,主家好像已經沒有什麽東西能難住桂公子了,這一次可要失了一百兩銀子了。”

    “願賭服輸,誰知道那桂公子那般的厲害,一層三難題,他現在已經上了三層,不知道能不能和當年陳狀元一般上了六層。”

    “可憐了李小姐,當年和陳狀元的事,那也算的是錢塘的佳話了,可是怎麽卻變成了這樣?”

    “你們男人都這樣,發達了還會想著同甘共苦的女人麽?幸好李小姐醒悟的早。”

    街道上三三兩兩的人不時傳來八卦,雖說陳瑀現在就在他們身旁,但是這些年的變化,加上又很少人認識陳瑀,所以此刻到也沒幾個知道他就是當年的錢塘狀元陳廷玉了。

    “額,這個錢塘人就是這麽八卦。”陳瑀尷尬的道。

    誰知那沈飛四處張望,然後一臉茫然的問陳瑀,“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適才沒有聽清楚。”

    “少扯淡,我們去醉翁樓看看。”

    “大人,你這是要去救場?”

    “救你大爺,去看熱鬧不行啊?”

    “哦,到底是看熱鬧還是看小姐?”

    “你說什麽?”

    “哦哦,沒什麽。”

    兩人很快的來到醉翁樓,醉翁樓被堵得水榭不通,隻有偶爾店裏麵的小廝會出門報一下桂公子所做的佳句,每次那小廝出來,那些看熱鬧的人都一陣雀躍。

    “杭州很久沒有這麽熱鬧了啊!”陳瑀自嘲的笑了笑。

    由於有桂萼在內答題,所以在場許多公子到也沒有進去,廢話,現在進去不是找臉打嘛?你敢保證你的才學高過人桂公子?

    陳瑀抬頭看了看,卻見李梓棋正朝下看,卻也恰巧看到了陳瑀,一時間愣了起來,桂萼好像發現了什麽,也探頭看來,恰巧看到了陳瑀,眼中帶著一絲笑意。

    “是陳瑀陳狀元來了麽?”桂萼的聲音很大,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陳瑀?陳瑀來了?在哪?!

    沈飛聽了他的話,皺了皺眉頭,小聲對陳瑀道:“大人,這廝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嗬,年輕人嘛,棱角分明,敢愛敢恨。”其實自從斷橋上桂萼說出那幾句話的時候,他就知道這桂萼是個愛憎分明、嫉惡如仇的人,隻是那個時候他微微一笑,也沒有點破罷了,想不到這家夥的攀比心裏也是挺重,看來對自己的文學是很自信的。

    陳瑀沒有理會桂萼,掉頭便準備離開。

    “陳大人,來都來了,何不上來做上幾首詩,對上幾幅對子,好讓學生們過個好年?”

    這下人群終於認出了陳瑀,不知是誰叫了一句,“呀,原來真是陳狀元,五年前我見過他智鬥過房案首,兩屆案首的比試,那可是千年一遇啊,真的是陳狀元!”

    陳瑀本想低調的離開,他實在不想看見李梓棋和桂萼在一起的樣子,那樣隻會讓自己心痛,可是今天想走怕也走不掉了。

    陳瑀搖了搖頭,人群見他要說話,頓時安靜了下來。

    誰知他道:“不了,桂大人已經破了這麽多詩詞賦對,已經很了不起了,這個年關想必大家也已經很滿足了。”

    若是放在五年前,陳瑀或許會上去和他比試一番,隻是這些年為官之後,他逐漸的明白了一些道理,身心也漸漸的沉穩了起來。

    所以他覺得也沒有必要和桂萼比什麽,倒不是自己覺得比不過他,畢竟這追翁樓說到底都是他陳瑀家的產業,那些對子也是一兩年前自己掛上去的,能對出來也實屬正常。

    不過人群那些讀書人可不會就這麽放了陳瑀,非要陳瑀來一首詩詞,而三樓上桂萼也是道:“大人,盛情難卻,何不來一首?就當是為了李小姐也罷,畢竟你們曾經相愛過,寫手詩詞做個交待吧?”

    “桂子實!”李梓棋怒道,“你到底要做什麽?當初斷橋上你那些話,那些舉動就頗為不妥,現在又說這般話,你這是誠心要給陳廷玉難堪麽?”

    “我不知道什麽難堪不難堪,他拋棄你難道就不難堪麽?他以為他是狀元便可以為所欲為,今日我定當為你討回一個公道!”

    “你不要那麽衝動!”李梓棋其實想說,那些本來抱有這種想法的人,最後都是被陳瑀結結實實的打了臉,你何苦自找苦吃,不過這話他終究沒有說出口,怕桂萼心中會有什麽想法。

    陳瑀搖了搖頭,看了一眼李梓棋,然後淡淡的道:“明月多情應笑我,笑我如今,孤負春心,獨自閑行獨自吟。近來怕說當時事,結編蘭襟。月淺燈深,夢裏雲歸何處尋?”

    他說完,好像意猶未盡,但顯然是來了情緒,便繼續唱道:“枕函香,花徑漏。依約相逢,絮語黃昏後。時節薄寒人病酒,剗地東風,徹夜梨花瘦。

    掩銀屏,垂翠袖。何處吹簫,脈脈情微逗。腸斷月明紅豆蔻,月似當時,人似當時否?”

    這首詞將以往和李梓棋的過往一點點的道了出來,月依舊是當時的月亮,人卻已經不是當時的你了!

    曲調中帶著深深的悲傷,幾個感情豐富的學子甚至已經開始掩麵而泣。

    而此刻陳瑀眼中也漸漸的溢出淚花,便繼續道:“誰家庭院殘更立,燕宿雕粱,月度銀牆,不辨花叢那瓣香。此情已自成追憶,零落鴛鴦,雨歇微涼,六七年前夢一場!”

    三首詩作罷,便擺手離開,腳步中帶著決絕,三首詞,情感遞進,最後一句畫個結局,六七載的光陰,就當我們夢一場吧!

    而此刻桂萼也愣在了三樓,無論如何他都不敢相信,陳瑀的才學能高到這種程度,這醉翁樓的詩詞賦對,他可是研究了好久,才敢過來的!

    不過還不容他繼續思考,掌櫃的便跑了上來道:“桂公子,我們家主人便是陳廷玉陳大人,您這簡直在關公麵前耍大刀,大人不和您一般見識您還不作罷,這到頭來是不是自討沒趣?這後麵的您也不用對下去了,你看如何?”

    我看如何?我還有臉嘛!桂萼灰溜溜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