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倭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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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南沿海衛所能調出的兵其實並不多,準確的說,應該是能調出來的精兵不多,時明將領多縱海民下海捕魚、運輸,軍兵亦如此。

    由於朝廷俸祿軍餉發的不及時,或多被虧空,各地百千戶所軍兵又恢複到正德初年一般,為了生計,無奈下變賣船隻,以馬巡視,以殘敗之船應對巡檢司檢查。其軍兵也多下海貿易和內陸經商。海防羸弱如斯。

    為了應付差事,浙江和福建兩地湊了一千戶所精兵北上,馬昂自然帶著他的百戶所被點在其列。

    到九月,陳瑀的婚期也漸漸的近了,房小梅本想返溫州房家居住一段時間,等十月陳瑀過去親迎,但是陳大富擔心那邊吃住不行,說什麽也不讓她去,無奈之下,房小梅也妥協了,隻能等到婚期前兩天才折返。

    而九月時,海上東北風起,利於倭船行舟。

    在陳瑀飭東南海防之後,倭寇也時有入侵沿海,隻是那個時候海軍防衛深嚴,他們剛到大貓洋,便總能被巡海百戶所船隻驅趕和斬殺。

    不過倭寇們到並沒有就此懼怕。

    自從宣統後,明朝廷幾乎就斷了日本進貢,到了正德年間幾乎三年一貢,而且隻允許其船兩艘,且人不超過二百,進貢之物也多有限製在馬盔、鎧、劍、腰刀、槍等。

    日本國對海上貿易需求是極大的,即便寧波市舶司重開後,對日本國的貿易往來和交易之物及數量仍有限度,這根本滿足不了日本的需求。

    為此他們多次私下和沿海大戶交易走私,而這也僅僅隻是限製在日本官方。

    非官方一些流寇為獲取利益,仍舊會冒著風險,在沿海掠奪,隻是攝於大明軍威,多不敢太過造次,所以自正德初年一來,很少發生嚴重的搶劫殺人事件。

    九月時,日本國王源義澄遣使貢馬匹盔鎧大刀諸方物,從日本國薩摩洲博德出發,以東北風之便利,至烏沙門,過韭山、海閘門,至寧波登陸。

    與此同時,另一批倭船卻過海閘門之後並沒有去寧波,轉而悄悄的朝溫州進發。

    這批船上的人不多,大約也就四五個,他們本想在溫州府東海岸看看附近可有下海的漁民,趁機搶劫一番。

    可是事情實在太過詭異,詭異到那些愚笨的倭人都不敢相信,往常隻是到了沿海外圍,便會有巡檢司的船駛過,可是這一次海麵上卻風平浪靜,偶爾能見幾艘大明捕魚的漁船。

    就這樣,他們竟然不知不覺的在溫州海岸登陸了,在蘆葦蕩邊將船隻藏好,為首的叫新義源,帶著四五個倭寇悄悄的在溫州東海岸轉了起來。

    由於路途不熟,他們也不敢走遠,隻是在船隻停泊的附近轉了轉,見不遠處有村落,便悄悄的潛入進去。

    這個沿海村落不算富饒,村民大約也隻有上百戶,當那四五個倭寇倭刀斬殺一兩人之後,他們才知道慘劇發生了。

    僅僅一個時辰,全村寂靜,血泊在泥水中悄悄流淌,村內雞飛鴨跳,一派混亂。

    新義源領著的這四個倭寇,本隻是想尋點好處,卻怎麽也沒有想到這次收獲這麽大,最為奇怪的是,沿海竟然沒有一點守兵。

    正當他們要折返的時候,卻見一批百戶所軍兵準備下海,兩隊伍打了個照麵。

    那百十人見狀,頓時大呼“倭寇”,隻是還沒來得及繼續呼叫,倭刀便砍掉了他的腦袋。

    後麵幾十人見狀,頓時折返掉頭,這批說是明兵,實際上不過是一些臨時“軍兵”供巡檢司檢查點名的冒牌而已。

    於是四五個倭寇跟著百十個偽“明兵”身後追殺的場景發生了。

    百十個人,將近一半的血液祭拜了大海,不過他們卻留下了一個和尚活口,並且將這和尚帶回了殿前諸洋。

    在那裏,還有兩首雙桅大船停泊,之所以停在哪裏不敢繼續前進是因為他們知道,在向前就要到了陳錢山,那裏有大明守軍。

    這個和尚是杭州虎跑寺的,法名叫“普淨”,徽州歙縣人,出家之前他還有個名字,叫做徐海。

    倭寇之所以放了他,是因為他說了句“大明守軍及沿海富饒貧窮他皆知曉”。

    新義源雖然笨了點,但是不傻,他知道徐海這句話意味著什麽,所以才將他抓了回來。

    殿前諸洋倭寇足有百十人,皆穿倭衣,芒鞋,打扮怪異。

    徐海在虎跑寺做了幾年寺僧,那一張嘴自然不消得說,言簡意賅的便將大明近況說了出來,並且指了一個最容易登陸且千戶所最為薄弱的地點,溫州!

    ………………

    溫州發生倭寇屠村的事很快便報到溫州府衙和都司,這等事若是被繼續層層上報,溫州知府和都司指揮使自然也不用繼續做下去了,於是他們的做法竟然和徐海料想的一樣,生生的將這件事壓了下去!

    眼看著婚期越來越近,陳瑀心中有一點激動,又有一點恐慌。

    房小梅小腹也漸漸的凸了出來,這讓陳大富可是樂壞了,還說什麽酸兒辣女,什麽圓兒寬女,反正各種封建迷信都出來了,意淫的結果都是孫子。

    為此房小梅整日擔憂,深怕以後出了個兒子陳瑀和他們陳家就不要她了。

    在強大的女人,遇到這種事都是患得患失,不過也能從另一個角度看,房小梅確實很在乎陳瑀和陳家。

    親迎的日子還有十天,陳家現在已經煥然一新,闔府上下全都置辦的喜氣洋洋,陳大富親自操刀要求,但凡有點不合理和不合身份禮法的地方便換。

    每天陳大富做的事都是這些,深怕自家娶親讓親裏鄰居看了笑話。

    而陳瑀也被陳大富逼著寫了婚禮的請帖,單陳大富要請之人,便有百人之多,更別說陳瑀還有一些官場的朋友以及房小梅房家的親戚。

    算了算日子,唐寅應該也從蘇州趕來。

    是日一早,他便和祝枝山文征明來到錢塘碼頭。

    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其人,將近傍晚十分,才見到商船靠岸。

    唐寅滿身淩亂,好像剛被施暴一般,為此文征明和祝枝山還嘲笑他要重振夫剛一類的話。

    為此唐寅隻是笑了笑,不過陳瑀卻察覺了一絲異樣,礙於現在人多,並沒有點破。

    沒多久後,徐禎卿也到了錢塘碼頭。

    這二人說什麽也要自己住客棧,可是耐不住陳瑀的熱情,一股腦的給他們拉到了陳府。

    幾人也是好久不見,話語頗多,直到入夜,文征明和祝枝山才顫顫巍巍的離開。陳瑀自然吩咐了府上下人去送了一程,然後他便又找到了唐寅。

    適才礙於唐寅麵子,他並沒有點破,現在才關切的問道:“老師,這可是路上被劫了?”

    唐寅仰天感慨,“為師便是買畫,也將這禮金湊上!”

    “老師您說的哪裏話?您能來徒兒就已經很高興了,路途上發生何事了?”

    唐伯虎道了句晦氣,然後道:“運河堵塞,於是商船便從沿海駛入錢塘,剛過溫州府,便遇到倭寇了!這些年都沒聽過倭寇的動靜,怎生得……真是晦氣!”

    “倭寇?”陳瑀心裏一緊,難倒他們這麽快便發現沿海海防羸弱起來?“有多少人?”

    “沒幾個,三四個的樣子,看來是隨著朝貢而來的,不足為患。”唐寅道。

    陳瑀點點頭,隻是心中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

    這件事暫且就這樣過了,陳瑀也沒有太放在心上,畢竟還有婚禮這麽大的事等著他去操心。

    而在婚禮前幾天,他竟然還收到了楊廷和的賀貼,為此他隻能無奈的笑了笑。

    沒多久後,沈飛便也從丹徒趕了過來,見到陳瑀後容光滿麵,看樣子那邊的“戰鬥”進展的很順利。

    而同一天,楊一清、王陽明、方獻夫、顧鼎臣等人竟然也從北直隸趕了過來。

    據他們說是陛下給他們放了四天假,而且楊一清還帶了陛下的一封賀貼。

    陳瑀雖然被罷了官,可是這麵子有多大可見一斑。

    沈飛見了楊一清,立刻便蔫了,陳瑀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淡定。

    風高雲淡,秋高氣爽,進入十月後,天氣漸漸有些寒冷起來,錢塘一派繁華,親迎的隊伍也沿著運河直奔溫州。

    與此同時,一首雙桅大船也悄悄的在溫州沿海岸停泊了下來,幾十人手執倭刀的倭寇,在徐海的帶領下,悄悄的朝房家村進發。

    房家村內一派喜氣洋洋,小胖紙房鏜嚷嚷著不要去私塾,要陪著嬸嬸出嫁,一時間惹來不少大人們的笑容。

    村落枕著溪流,像嬰兒般安寧的躺在母親臂彎中,是日一早,天色灰蒙,一縷縷淡淡的晨霧夾著帶有飯香的嫋嫋青煙緩緩朝天空飄散。

    老牛安寧的甩著尾巴,努力的甩開身子上的蚊蟲,黃狗吐著舌頭在各家院落內安詳的趴著。

    房家村秋日的清晨像一副畫卷,美不勝收,便是高官大戶來到這裏,也會生出一股隱世之感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