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數:2869   加入書籤

A+A-


    大結局 第一滴淚(2)

    滿桂不氣反笑:“道歉?你算老幾,要我道歉?做夢!”

    “好,既然不道歉,那我敬你的這杯酒,總該喝了吧?”趙率教拿起桌上的酒杯,手一揚,潑了滿桂一臉。

    滿桂措不及防,被他以酒灑麵,勃然大怒,霍然而起,拿起一個盤子向趙率教擲去,罵道:“我宰了你!”

    趙率教一閃,盤子落在地上,摔個粉碎。趙率教抽刀在手,叫道:“好,你來!”大家急忙過來,有的拉滿桂,有的拉趙率教,場上亂成一團。

    “夠了!”袁崇煥一聲怒吼,一掌擊在桌子上,桌上的盤盤碗碗全蹦了起來,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今天是什麽日子?是我們慶功的日子,但敵人沒有肅清,遼東仍然危機四伏,你們卻先玩起內訌來了?”袁崇煥憤怒地質問。“你們都喝多了,我不和你們計較,但大家都是自己人,沒必要刀槍相見,互相說個軟話就行了。過了今晚,誰也不能再提此事!”

    氣氛一時凝重,大家麵麵相覷,沒人敢說一句話。

    趙率教的怒火漸漸平息,向滿桂拱了拱手,勉強說道:“得罪了。”袁崇煥向他微微點頭。

    滿桂站起來道:“袁爺,你現在在這裏是神仙。你的話我不敢不聽。但這酒我不喝了,我喝多了,我和你道歉!”說完也不理趙率教,轉身就走。

    祖大壽站起來說道:“我照看一下滿帥去。”轉身也走了。朱梅叫了一聲:“祖兄!”他也不回頭。

    望著遠去的滿桂和祖大壽,袁崇煥理解他們的心情。寧遠城內,死得最多的是他們的部下,趙率教獲功,他們心都有所不甘。

    袁崇煥頹然坐下,這場慶功宴竟然搞成了這個結局,他並沒有想到。

    這場原計劃要喝到深夜的慶功宴草草而散。袁崇煥回到宅中,隻覺得全身燥熱,心煩意亂,再也坐不住了,正想出去轉轉,門外有人急著求見。

    原來是寧遠來的人,他帶來了一個消息,袁夫人已經收拾好行裝車馬,準備明早動身,前往東莞。臨行前讓人通知袁大人一聲,明日下午即抵達山海關城,要他在這裏送行。

    “她還是要走了!她不是答應了我嗎?為什麽還這麽急著走?”聽得這消息,袁崇煥百思不解,隻覺心情鬱悶,再無睡意。於是推門而出。

    門口的守衛見他出來了,急忙施禮,又想要跟隨護衛,袁崇煥告訴他不必跟隨。自己一個人,信馬由韁地在城中漫無目的地散步,以排解寂寥、壓抑的心情。

    此時天色已漸晚,雪漸漸的又下起來了。在這滿天的小雪中,袁崇煥信步走到鎮東樓上,向下眺望著腳下被雪覆蓋著大地,心想雪天路滑,這竟阻擋不了龐蕙蘭急切回家的念頭,難道她對自己,竟已經沒有一絲留戀?在他的眼前,似乎浮現著這樣的一幅畫麵:一輛輛馬車在細雪中奔波著,離開了寧遠城,漸行漸遠,終於在自己的腳下變成了一個個小小的黑點。想起寧遠罹難之時,自己一家尚且團聚,卻沒料到捷報頻傳、功成名就之時,竟然又要骨肉分離。此去一別,又不知何日再見?想到這裏,隻覺一陣陣比天地還要寂寥的感覺撲麵而來,悲涼之意,不可斷絕。都說英雄有淚不輕彈,但此時觸景生情,一滴清淚不知怎麽就不聽話的奪眶而出,輕輕地在臉頰上滑落。

    “哎!我這是怎麽了?刀風血雨經過了,都沒覺得痛過,現在怎麽一想到這些兒女情長的事,竟然落了淚?”又想道:“也許是我這些日子太累、心中太過緊張了罷,袁崇煥啊袁崇煥,幸好此地無人,否則你這位主帥眼淚汪汪的,太讓人笑話了。不管怎麽樣,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吧。”

    決心已定,他準備回去。轉過身來,卻赫然發現有一個人正悄無聲息地站在身後。

    袁崇煥吃驚地望著身後這個人:這是一個相貌俊俏、風韻十足的女子,不過二十歲年紀,身穿著一身淡紅色的紫絨外衣,罩在淡藍色的月華裙上,蘋果一樣小圓臉上,一雙黑葡萄一樣晶亮的眼珠正眨也不眨地望著自己。她站在潔白的雪地上,有如一枝怒放的寒梅,讓這個冬日的夜晚,去了幾分寒意,多了一些春情。

    袁崇煥驚異地看著她,碧儂也驚訝地望著眼前這個心目中的英雄。雖然因高第的原因,她未能出席晚宴,但想見袁崇煥的心卻因此愈發強烈,這些天來,無論是在京城,還是在遼東,袁崇煥這個名字,不斷從各種人的嘴裏傳到她的耳中,讓她對這個人充滿了好奇。晚間她思前想後,知道過了今夜,將再也沒有與袁崇煥見麵的機會,於是偷偷出來,到了袁崇煥府邸,希望可以隔得遠遠地見他一麵,卻沒想到在門口看見他摒退護衛,一個人走了出來,而自己鬼使神差的,竟然隨他走了這麽遠。

    這個傳說中的英雄,他的背影竟然是如此的落魄和寂寥,委實出乎她的意料。也許就是這落魄的背影,吸引著她一路跟著走來的。而更令人難以相信的,在他這一回頭之際,在他們有生以來的第一次麵對麵之際,她竟然在這個偶像的臉上看見了眼淚——袁崇煥竟然流了淚?這也是她平生第一次看見一個男人在流淚,而她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這個人,竟然是一身鋼筋鐵骨的袁崇煥。

    碧儂不知他為何而落淚,但她卻清楚聽見,伴隨著這顆淚滴無聲地從他的臉頰滑落,又悄悄地墜入腳下,自己的心裏,也發出了一聲柔軟的喘息,這喘息像一根針,微微刺痛著她的心。雪又下了起來,紛紛揚揚之間,雪花堆落在對峙著的兩個人的身上、臉上。在碧儂的眼前,佇立在那裏一動不動的男人,漸漸地化作了一棵雪中的鬆樹,也化作了她心中永遠的風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