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三年

    連月的陰雨終於停下，雲開日明，群巒疊翠，鳥語花香。

    山林環抱的幽穀中依舊雲霧繚繞，與世隔絕。

    獨立穀中的茅屋寂靜了許久，木門突然 ‘吱呀’一聲打開，打破了寧靜，連屋外的小草也跟著抖了抖細小的身子。

    一隻銀灰靴子一腳踏過，剛才還昂揚的草們一下趴軟了身體，還沒等恢複原樣，另一隻腳又踏了過去，小草徹底趴在了地上。

    雙腳並齊停下，微微往回轉了轉。

    腳的主人回頭望一眼那茅屋，回想起了三年前。

    殺戮、血腥、刀光、劍影在她的腦中不斷閃現，零散而混亂，一夜間她的身體仿佛突然住進了另外一個陌生的靈魂，將那些令人恐懼而陌生的記憶強加入她的腦子裏。

    她尖叫著奔跑，想要甩到那些零亂不全的記憶，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

    但是無論她逃到哪裏，恐懼都如影隨行。

    終於，在一個大雨瓢潑的雨夜，她再也堅持不住，疲倦的倒在了泥水之中。

    那時距南郭無雙給她第一副藥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

    在雨中不知淋了多久，當她再次清醒的時候，雨已經停了，一身月白色長袍的南郭無雙蹲在了她的麵前，他如一個救世主一樣恩賜般的向她伸出了修長的手。

    “跟我走吧，我需要你。”他這樣說，但是眼裏卻滿是施舍。

    朱小諾緩緩撐起身，鬼使神差的將手放進了他的手心。

    南郭無雙告訴她，她的身體裏有他的師傅鬼穀研製的毒藥‘孟婆’，她的腿是因為‘孟婆’的緣故才無法走動，而她的生命流失也是因為它的作用，他此身最大的願望就是能超過他的師傅，而這一生，他師傅醫人無數，沒有什麽病是他所不能治的，唯此‘孟婆’之毒，他到死也沒有研製出解藥。

    南郭無雙說他一定要研製出解除孟婆之毒的解藥，隻有朱小諾能幫她。

    朱小諾一笑，她一心求死，對解藥已經沒有興趣，試藥便試藥罷，試對了大不了她再自殺一次，試錯了藥頂多一死，也省得她自己動手。

    三年裏，因為試藥，她生生死死許多次，吐血昏厥家常便飯，到現在她的心境已經改變許多，不再渾渾度日，原來……時間真的能改變一切。

    茅屋內傳來南郭無雙興奮的大笑，今天，她身體裏的毒已經全部清除，南郭無雙成功了，他完成了他師傅鬼穀未能完成的事，他的願望終於實現，而她，也是該離開的時候。

    回過身，繼續邁開步子，剛出穀，就有見一個婦人躺在穀口。

    她一愣，忙跑了出去，蹲下身探探那人的鼻息，見她還有微弱的呼吸。

    她一把掐住那婦人的人中穴，不一會兒那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大嫂，發生什麽事了？”

    “求求你……救……救救……”

    一句話未完，那婦人已咽氣。

    朱小諾微驚，卻見那婦人的衣袖下的手腕隱約可見皮臉潰爛，緩緩揭開衣袖，是瘟疫，她的臉色不由一沉。

    連續陰雨讓鳳宇國大部分地區受到嚴重的洪澇之災，如今又時至初夏，天氣溫暖，極有可能爆發瘟疫。

    山下的小鎮被煙霧籠罩，朱小諾緩步走在有些蕭條的街道，兩旁的店門皆緊閉，路邊東一堆西一堆的燒著柴草，煙霧中發出濃濃的藥草味。

    煮藥的大鍋翻倒在地，藥汁肆意流淌，有的地方已幹，隻剩下一層藥渣。

    忽然一個幹瘦的小女孩步履匆匆的撞了出來。

    朱小諾眼前一亮，忙追了上去。

    “喂，等一下。”

    那小女孩發現了朱小諾，一陣驚嚇，更加加快了腳步。

    朱小諾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二不容易歹到小女孩摔倒之機才追了上去，將她扶了起來，道：“喂，你跑什麽？我又不會吃人。”

    小女孩這才緩下勁來，但還是有些怯生生的問道：“你……你不是官府的人？”

    “官府？”朱小諾看了看自己，為了出行方便，她特意女扮男裝。

    她搖頭，“我不是官府的人，我隻是想知道，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鎮上的人呢？”

    小女孩眨巴了下眼，“你要是能給我點錢，我就告訴你。”

    真是個精打細算的鬼丫頭，朱小諾笑了笑，從袖子裏掏出一錠銀子，“喏，這下可以講了嗎？”

    小女孩毫不客氣的拿過銀子，又不放心的拿嘴咬了咬，確定是真銀以後這才左右看了看道：“這個鎮子有人得了瘟疫，官府沒有藥治，怕瘟疫擴散，就把鎮子的人全都趕進了隔離區。”

    “隔離區？”朱小諾想了想道：“現在瘟疫嚴重嗎？隔離區在哪？”

    小女孩道：“江懷縣的瘟疫最嚴重，所以那一片都被劃作了疫區，所有疑似瘟疫的人都被趕進江懷縣去了，我不跟你說了，官府正在到處抓人呢，我可不想被抓進去。”

    小女孩說完飛也似的跑遠了。

    朱小諾正想叫住她，卻赫然發現路邊的告示欄中貼的一張尋人啟示。

    她身子一抖，腳便如定在了原地似的，再也無法邁開……

    “大人，前麵有人。”

    “抓起來。”

    “是。”

    朱小諾回過神，但已經被幾個蒙著臉的衙役按在了地上。

    隻聽一人道：“此人在此出現，定是鎮上之人，就與抓來的其它人一走送進江懷縣。”

    “是。”

    朱小諾正要掙紮，卻又聽那人道：“義親王親這次親自入江懷縣，大家不能再大意了，這些病秧子一個也不能漏掉。”

    她緊握的手一點點放開，不知道為何，突然心中有一種期待。

    經過半天的路程，隨著其它被抓來的人一起進入江懷縣境內。

    周圍彌漫的藥草味更濃，道上倒處飛揚著祭奠逝者的冥錢，衙役將給她們每個人都發了浸過藥水的白布用來遮擋嘴和鼻子。

    藥的氣味很刺鼻，有許多人都無法忍受，但朱小諾對此卻沒有那麽大反應，在南郭無雙的草廬裏，聞了各三年的藥草味，早已習慣。

    進入縣城後，有大夫在城門下替進來的人逐個檢查。

    發現已經被感染的人就會被立即送上牛車，而還沒有發現異常的人暫時也不得離開，需在此至少觀察三天。

    有許多人都想逃走，他們害怕現在沒有被感染，說不準三天後就被感染，他們迫切的想馬上就離開。

    大夫替朱小諾把完脈後，看了她一眼，抬手道：“你的身體沒有事，請往左邊走。”

    她扭頭看去，在她前麵幾個沒被查出染病的人正打鬧著要離開，破口大罵著衙役們。

    而大夫身後的幾口大鍋正在熬煮著湯藥，隻是似乎人手不夠。

    朱小諾想了想道：“你們這缺人嗎？也許我可以幫你們做點事。”

    大夫詫異的抬頭，自從江懷縣被劃為疫區，從他手裏走過的那麽多人當中，這是第一個主動提出要留下來做事的。

    一把大勺送到朱小諾的手裏，她被分配到城門下，負責給剛進城的人熬藥。

    隻是她已經來了四五天，仍舊沒有見到義親王蕭承晟，但是每天都會聽人說義親王今天去了什麽區慰問，明天又到了什麽區慰問。

    她在等待著他能到城門口慰問，她想見見他，隻是遠遠的就好。

    三年前，蕭承晟數次去白雲穀尋她，但是初記當年之事的她跟本無法接受他是仇人兒子那樣的現實，於是她對他避而不見，而南郭無雙的解藥還沒研製出來，他也不想蕭承晟帶走她。

    兩人達成共識，偷偷搬離了白雲穀，躲到了離京城很遠的江懷縣附近。

    但是現在，在經曆多次生生死死之後，她看開了許多事，卻隻一件無解，她摸出了那隻玉佩，無論如何，她看不淡他。

    “義親王到……”

    突然一聲高亢的聲音傳來，朱小諾一抖，他來了……

    作者題外話：好了，就是這樣，後來的事呢……大家自己發揮想象吧，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