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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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樸京想起了劉興之前給過他一個電話號碼,他說他宿舍的樓道裏裝上了公用電話,可以讓樓層的同學轉達。他翻遍了書桌和褲兜都沒能找到那張記錄電話用的薄薄的信箋紙,他害怕他把那張紙給洗了,最後他才發現那張信箋紙在他還未洗的飯盒底下,沾滿了油漬,他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這是他唯一能夠聯係劉興,進而問關於李冰的一切的唯一渠道,他太想知道李冰現在在幹什麽了。

    這是樸京第三次撥通電話。

    “我找劉興。”

    “我不是和你說過,他去擺攤了,晚上才回來!你是哪的?欠揍是嗎?”

    聽筒裏傳來重重的摔電話的聲音,樸京又撥了好幾次,後來幹脆斷線了。直到天黑的時候,樸京再次撥通的時候,電話那頭接起來邊說:“是樸京嗎?有什麽事。”

    樸京愣了一會兒,忘記了自己的真實目的,便隨口說道:“工程力學和機械原理學完了嗎?”

    劉興對這問題也一愣,沉默了一會兒後說:“學完了,準備學新的了,怎麽了?”

    “我想……我想問的是李冰還好嗎?”

    樸京說完便後悔的直跺腳,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錯了。

    電話那頭又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聽筒裏沙沙的聲音讓樸京一度認為劉興掛了電話,沉默之後劉興冷冷的說:“她很好。”

    樸京說:“我很想來看看你們,順便找你輔導下高等數學和大學物理,我掛科了,準備補考。”

    “來吧。”

    劉興的語氣裏並不覺得意外,並沒有問俗套的道口大學的學生竟然會掛科,需要找工業這樣的問題,不過,聽得出,劉興很不高興。

    到工業大學的時候,已是中午飯的點,但劉興沒在做餃子生意,像是特地等著樸京,冬日寒風消退了一些,但為了禦寒依然不能掉以輕心,所以大家仍然裹著厚厚的衣服,劉興舍不得買衣服,所以穿的單薄,接應樸京的時候,有些發哆嗦。

    “怎麽會要補考呢?”

    “我高看自己,低估試卷的難度。”

    “或許你認為還能用高中的思維去學大學的知識,告訴你,這行不通,這樣連在工業大學都混不下去,更別提頂尖的道口大學了,真不知道你是怎麽學的。”

    劉興用這樣諷刺的語氣和樸京說話還是晴天霹靂頭一遭,樸京一愣,但沒覺得有什麽,便苦笑說:“高手如雲的地方不自量力就是這樣的下場,話說,李冰呢?”

    樸京還是在四句話之內就提到了他魂牽夢繞的李冰,劉興聽見樸京提李冰,眼角露出了慍色,說道:“她有別的事,你找他有事?”

    “沒有,就是朋友,想見見她而已。”

    “我和她在一起了,你懂我的意思把,有什麽事跟我說就行。”

    樸京感覺到了劉興的不快,她在向樸京十為:李冰是我的女人,空氣中彌漫著兩頭雄性袋鼠為了求偶散發出來的戰鬥氣息。樸京知道這些,卻無法控製自己對李冰的四年,她接著開始兜圈的說:“李冰和你是同班同學?”

    劉興突然開始握拳,卻又把拳頭鬆開,不耐煩的說:“你不是來找我輔導功課的嗎?怎麽老提李冰?”

    樸京突然很衝動的想說,她喜歡李冰,但她止住了,他隻能等著有奇跡出現那就是李冰會出現。劉興帶著怒火輔導樸京,冷冷的諷刺,卻讓人覺得渾身不舒服,不過樸京歎服了,目前劉興的學習進度雖然比不上舍友周住,卻讓人佩服,即便劉興百般諷刺,但樸京卻覺得劉興比自己厲害太多。

    工業大學的圖書館和道口大學情況一樣,也是人山人海,即便到了吃午飯之後也是,他們沒再吃餃子,而是吃的新開的蘭州拉麵,吃麵的時候兩人一言不發,這簡直是兩個怪人,其他桌的學生都是有說有笑,甚至喝點酒。

    而當李冰出現的時候,劉興,驚訝、惶恐,而樸京卻覺得驚喜、愉快,樸京第一次見李冰穿紅色呢大衣,映襯著他白皙卻沒一點妝容的皮膚,當他從寒風中走來的時候,樸京覺得一陣暖風吹來,他的微笑正式溫暖的來源,樸京一陣心跳加速,他再一次回憶起當初李冰第一次和他們一起吃飯的畫麵,現在他覺得自己剛剛才喝了那一頓酒一樣,他覺得現在的她比自己喝醉酒暈乎之後看她還要美麗。

    李冰見到樸京很意外,點了一碗麵後坐下說:“怎麽你倆會在這裏吃麵?不吃餃子了?劉興,你朋友來怎麽不告訴我,我爸那邊又住院了,我隻能回學校。”

    劉興說:“他這個道口大學的來找我這個工業大學的來補課,他的數學和物理掛了。”

    李冰的北京大妞勁頭又來了,嘲諷的說道:“真是新鮮啊,嘿,這道口大學的學生不都是天才嗎?還掛科。”

    聽見李冰的諷刺,樸京覺得很舒服,反倒覺得很親切,他喜歡李冰讓人覺得在繞彎彎的北京口音,樸京說:“這人嘛,總有折的時候。”樸京也學著用北京口音說。

    “折了就折了,我爸有一瓷器,之前做生意做得挺好的,卻被查出什麽肝硬化,你說倒黴不倒黴,人生有的時候就這樣。”

    “肝硬化那都是喝酒抽煙惹的,李冰,你可別喝酒了,我前不久喝酒進了校醫務室。”

    “謔,學誰呢?喝了多少?”

    “倒下前,我清楚的記得是十瓶。”

    “雖然倒下了,但你在我心中算是站起來了。”

    “不能再喝了,我想多活幾年,好多事情還沒做呢。”

    李冰和樸京越聊越開心,李冰居然要來了一瓶啤酒,倒成了三杯,推到了大家麵前,然後說:“你想做什麽?”

    樸京一飲而盡後說:“我想去美國,或者歐洲。”

    “去幹什麽?”

    “學技術,建設祖國……”

    說李冰和自己在一起的劉興幾乎插不上什麽話,他隻是在一旁聽著自己的女朋友和樸京聊著天,卻什麽也做不了,他在展現男人的氣量,如果在李冰這樣的北京大妞麵前展現小家子氣,無疑是讓李冰失望的開始。李冰聽樸京編織著他的留學夢,托著下巴,就像也跟著樸京進到他編織的夢裏。樸京的談資來源於他和外教海頓,樸京盡量還原著海頓的描述,加上了自己的美好修辭,讓美國顯得是那麽誘人,他並沒有告訴劉興和李冰海頓心目中真實的美國,因為那會讓人覺得美國不夠吸引人,不夠吸引他一直想要吸引的李冰。

    劉興一直在催促三人談話走向終結,他無法再展現所謂的男人氣量了,他臉色煞白,僵硬的笑著說:“時間不早了,得回去學習,準備晚上擺攤了。”

    李冰對於樸京編織的哪個不真實的夢依然意猶未盡,在離開的時候,她朝樸京笑了笑。樸京不清楚那一笑的含義,他隻知道那笑就像插入他腦海中漂泊的照片一樣,會不時的浮出水麵,又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