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於若菊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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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春過去,於瑞兆也要回私塾念書了。
    於若菊帶著弟弟,送他去私塾。
    —路上,姐弟倆都沒說什麽交流,氣氛有些僵固。
    眼看私塾近在咫尺,自己又要很久看不到家人,於瑞兆決定打破沉默:“姐,你說我們那真的會被全收走嗎?”
    “不知道。”於若菊很幹脆地回。牛家村的前途,就像天空的白雲,茫茫—片,不知何去。
    “如果房契全賣給他們,我們怎麽辦啊?”
    於若菊回:“他們會幫我們安排住處,還有賣房契的錢,也不虧,又不是無家可歸。”
    話是這麽說,於瑞兆抿抿唇:“但是家沒了,是不是什麽就都沒了?”
    “嗯。”
    “還真有點難接受……”於瑞兆聲音變低變輕,因為心裏真切的不舍。
    再怎麽說也是十多年的記憶,童年、少年的日子,全都抹在了那裏。
    於瑞兆看了會窗外,又小心翼翼問:“你還生爹氣嗎?”
    於若菊回得很快:“沒有。”
    “爹不是故意那樣說的,”於瑞兆幽幽歎氣:“除夕那天你走之後,他一個人在桌上坐了好久,—動不動,不吃不喝。我覺得爹就是嘴上說說而已,心裏還是關懷我們的。”
    “你確定?”於若菊語氣裏隱約帶了點可笑。
    於瑞兆望向她後腦勺:“不是嗎?”
    “是嗎?”她還是反問的口吻。
    “肯定的。”年輕人答得那樣肯定。
    於若菊彎了彎唇,她發現自己突然連擺出譏諷之色的力氣都沒有:“你說是就是吧。”
    …………
    要做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關於幽雲十六州的戰事,所以一直到晚上,尉遲文才從宮裏出來見到於若菊。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碰上麵,這女人居然非常特別的打扮了一番,立在驢車外等他,身姿綽約。
    這是她第一次打扮,尉遲文隻覺得自己心跳都比平時更快了。
    “我這麽穿可還行?”待他走近,她手曲在背後,唇邊笑婉約,卻不見—絲靦腆。仿佛對自己這身和平日不同的打扮並無不適,且充滿自信。
    尉遲文回頭看了幾眼,不確信道:“我是不是在做夢?太累了,睡著了?”
    於若菊語氣凶了點:“問你話呢。”
    尉遲文上前兩步,認認真真端詳了她好—會:“好看,但我建議你回去換回來。”
    “為什麽?”
    尉遲文煞有介事:“要是被其他人看上你了,不是又多了很多蒼蠅嗎。”
    “嗬嗬。”於若菊別開眼,嘴上罵著,心底卻有些甜。
    尉遲文笑了笑,去拉她手,握在自己掌裏摩挲:“冷嗎?”
    於若菊小幅度擺頭:“還好。”
    “錯了,”尉遲文當即反駁:“重來。”
    “?”
    “你剛才不該那麽說。”
    “應該說冷?”
    “對,”尉遲文又重複了一遍:“你冷嗎?”
    於若菊被他逗樂,配合他:“很冷。”
    下—秒,就被男人—把扯進懷裏,環腰摟緊:“這就對了,來,讓我們相互取暖。”
    “這句話你想多久了?”她伏在他肩頭,輕悄悄問。
    尉遲文嘖出聲,手在她腰上懲罰性地捏了下:“你能不能別天天說這種煞風景的話?”
    但他卻沒放開她,反而發力,把她稍稍離地抱起,—邊感慨:“就這麽抱著吧,不想動了,正好明天一早直接從這走,還近。”
    於若菊平視他近在咫尺的臉,提醒道:“這可是皇宮附近,你不怕被看到了。”
    “看唄,反正他們都知道。”從鐵喜口中得知,官家都問過他的事,尉遲文已經覺得無所謂了。
    抱了很久才放開:“走吧,我已經讓人定好吃飯的地方了。”
    雲台閣,東京城很有名的酒樓。
    尉遲文是這的老客人了,牽著於若菊駕輕就熟往裏走,沿路無論是客人還是小二都會恭敬客氣的喚他一聲尉遲大人。
    他們被安排到了一間雅致的包廂。
    是三樓,俯瞰下去,能望見大半個東京城的風貌。
    方一落座,幾名小二就麻利的過來幫他們擦桌子,放置小菜。
    從這裏能看到酒樓的一樓,姿色美麗的胡姬正在跳著不知名的舞蹈,引來一陣稱讚聲。
    於若菊搭著腮,看了一會兒,才說:“其實我覺得沒必要來這種東西,飯菜的味道雖然很好,但基本吃不飽。”
    “嗯?”桌對麵的尉遲文抬眼:“多要些不就行了?”
    “那不是顯得我很能吃”她微微昂了昂下巴,笑:“我也會要麵子的。”
    尉遲文也學她撐臉,笑著看回去:“有道理,其實很多時候我也這麽想的,與其到這種地方吃飯,不如外麵吃兩碗餛飩痛快。”
    “你很懂哦?”
    尉遲文有節奏地點了兩下頭:“都是經曆過的,但來都來了,這會兒走也沒必要,我和這家酒樓老板挺熟的,得給他麵子。”
    於若菊笑容更甚:“那我就是給你麵子。”
    “哦——”尉遲文頷首,挑眉:“不枉我找了個好娘子,還知道給我麵子。”
    正餐是這家酒樓的招牌,烤全羊。韌嫩的羊肉從中切開,隻見深紅肉質,送入口中咀嚼,唇齒隻餘鮮滑汁水,卻察覺不出一分油膩。
    侍者們有條不紊地上菜,兩人有吃有聊,相談甚歡。
    臨近尾聲時,他端來了一隻封閉的瓷盤,小心翼翼擱到了桌子中間。
    侍者微微一笑,伸手示意,麵向於若菊的方向:“於姑娘,這是尉遲大人專門為您點的。”
    道完,便揭開了上方的那隻金屬蓋。皎白如月的盤子,托著幾朵鮮豔的花朵,而花朵之上,有著另一輪更為迷人的色彩。
    是一串珍珠項鏈。
    砂金石質地的鎏金,瑩白色的珍珠,與周圍攢簇的大紅色花瓣兒完美融合。
    珍珠的四周,鑲滿了一層金。讓這方晦昧的小桌,都變得流光溢彩,璀璨曜目。
    那些鮮麗的,發光的東西,對女人而言,似乎有著與生俱來的吸引力。
    留意到於若菊移不開的視線,尉遲文心情很好,也不問喜不喜歡,直接拿出那串項鏈,說:“過來。”
    於若菊這才回神,不過她並沒有順從地向他考過去。她知道麵前定是一件價格不菲的厚禮。
    這女人不聽話,尉遲文就直接離席,繞到她身邊,想給她戴上。
    於若菊心有抵觸,下意識後縮了一下,不想對方再次硬扯回去,站在她身後,為她佩戴。
    斂目盯著他一絲不苟的頭頂,專心致誌的眼睫毛,於若菊問:“為什麽送我這麽貴重的東西?”
    “不知道,”他將表帶上扣,卻未急著離開。拇指指腹來到她手腕內側,輕輕摩挲了兩下:“這麽好看的項鏈吧,總覺得有個主人,不然放在我那裏也是吃灰的,總不能讓我帶出去吧。”
    他仍不鬆開於若菊的臉,隻低頭注視她:“這些理由夠了吧,能讓你心安理得收下嗎?”
    被看透心思,於若菊莞爾默許。
    …………
    吃完飯,兩個人沒有乘車,而是徒步慢慢走著,尉遲文說過他今晚的安排,是去一家有名的戲院看戲。
    尉遲文很早就讓人要了位置,他並不知道於若菊喜歡,單純認為作為一個男人,理所應當的安排好所有事情,而不是兩個人邊走邊商量,最後尷尬一個晚上……
    所以,等他提起看戲安排的時候,於若菊的臉上的意外,讓他有些困惑。
    於若菊駐足回道:“你說的這場戲,我看過了。”
    尉遲文驚訝:“你去過那?”
    於若菊麵不改色答:“給他們送湯餅的時候,在後院偷偷看的。”
    尉遲文垮肩:“還能這樣的。”
    於若菊回:“嗯,是不對,但我當時真的很想看一下。”
    “好看嗎?”
    “好看。”
    尉遲文看了眼別的地方,再回頭時,已經接受現狀:“行吧。”
    於若菊抬眉:“你已經和人說好了?我可以再看一遍。”
    “不用。”反正也是為了你才要去看的,男人在心裏嘀咕。他又問:“那你現在想做什麽?”
    於若菊垂手而立:“什麽都沒有,送你回鐵家大院?”
    尉遲文難以置信:“就送我回去,沒了?”
    於若菊淡淡笑:“對啊。”
    尉遲文咬牙切齒的點頭:“行,回,現在就回。”
    一路上,尉遲文坐在車廂裏,罕見的少言寡語。
    等到到了鐵家院子門口,驢車停下,他才有了點動靜,一把捉住女人手,不讓她下去。
    於若菊回眸,問:“怎麽?”
    尉遲文擰眉:“我老覺得忘了什麽事。”
    “什麽?”
    尉遲文:“突然想不起來了,”他一本正經:“你先別鬆手,讓我好好想一想。”
    說著還攥得格外緊,緊到發疼,好像特別怕於若菊跑掉一樣。
    “別鬧了啊,”於若菊掰著他手,她知道他打什麽鬼主意,偏不就範:“也不早了,你明早你不是還要去東宮嗎。”
    尉遲文失望地鬆手:“好吧……”
    雙雙從驢車上下來。
    尉遲文眉頭皺的更深,他陡然叩額,喊住於若菊:“噢——我想起來了!”
    於若菊回身,兩人對望。她聽見尉遲文叮囑:“驢車就先放在這,你換馬車,裏麵還有一些我用不到的小玩意兒,都是以前別人送我的,我拿著沒用,都留給你了,你回去記得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