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六章 悲傷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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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
    灞上大軍中,賈元春淚眼婆娑的看著對麵之人,麵色動容的喚道。
    眼神中除了關懷和擔憂,以及再相逢的喜悅外,並無一絲怨色……
    即使心情陰沉暴怒,可隆正帝在這種眼神注目下,目光還是柔和了下來,甚至隱隱有一絲歉疚之意。
    “陛下,萬幸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賈元春用繡帕抹去了淚水,看著隆正帝喜悅道。
    隆正帝點點頭,語氣微微柔和道:“朕無事,讓愛妃擔心了……去後麵大營歇著吧,明日隨朕回宮。”
    “是。”
    賈元春屈膝一福,恭敬道。
    不過回身上轎前,卻用擔憂甚至哀求的眼神看了眼麵色陰沉的賈環。
    賈環強笑著點點頭,示意無事……
    之後,一隊人馬便護送著賈元春等人去了後方。
    待賈元春乘著鳳轎離去後,氣氛再次沉重了下來。
    隆正帝沒有給賈環,以及瞠目結舌看著他的牛奔等人解釋的意思,轉身上了龍攆。
    牛繼宗、侯孝康、韓德功並十數位武勳大將護送在側。
    在龍攆旁,還有兩隊僧兵。
    而龍攆上一隅,坐著少林達摩院首座,性一禪師。
    不過,在龍攆的後麵,有兩個高大的囚籠,一個囚籠裏枷著裘良,而另一個囚籠裏,枷著柳芳,麵如死灰……
    他的罪名,足夠抄家殺頭了。
    此刻,柳芳滿是悔恨的雙目,含淚遙遙看著賈環,欲言又止……
    隻是,賈環除了最先掃了他一眼外,就沒有再看他。
    而就在他再次翻身上馬,想要與眾人一起往前走時,龍攆上傳來蘇培盛的聲音……
    “陛下有旨,詔寧侯上攆隨行。”
    “快去啊……”
    牛奔壓低聲音,對身旁麵色木然的賈環說道。
    秦風也在一旁連使眼色。
    他們縱然是傻子,也猜到了賈環之前那麽多“大不敬”之舉是怎麽回事了。
    原來之前那位皇帝,竟然是個冒牌貨。
    如此一來,一切就說的通了。
    一旁的溫博想的與眾人又有些不同,他在想,方家父子現在的心理陰暗麵積有多大……
    ……
    賈環沒有耽擱太久,就上了龍攆。
    在上去之前,牛繼宗眉頭緊皺,目光深沉的看了他一眼。
    賈環不動聲色的輕輕點了點頭……
    “哼!”
    看到賈環上了龍攆後,隨意往地板上一坐,一言不發,隆正帝冷哼一聲。
    性一禪師眼神也掃過了賈環,目光有些複雜……
    少林三聖僧名揚海內,性普、性智、性一三僧,分修過去、現在和未來佛。
    可觀過去、現在、未來。
    性一禪師所修的,正是未來佛。
    但是,他卻不能完全觀透賈環的未來……
    “寧侯啊,奴婢當真沒有欺你。
    陛下之前幾次下旨,要貴妃暫且回避,是貴妃自己堅持留下,與陛下一起……”
    蘇培盛見賈環滿臉陰沉,以為他還在因賈元春被留在大營而生氣,便小聲解釋道:“不過,陛下已經吩咐過奴婢,最後臨走時,一定要帶上貴妃。寧侯你……”
    “好了!”
    隆正帝冷喝一聲,止住了蘇培盛的話,語氣有些譏諷道:“你以為他是在為賢德妃生氣嗎?
    他是在為寧至、柳芳之流生氣。
    哼!
    怎麽,你還想為他們求情不成?
    還有臉跟朕掉臉子!
    若不是朕懶得與你計較,你之前建議朕去藍田大營,朕都要與你分辨分辨。
    你連牛繼宗都信不過,卻去信一個逆賊!”
    賈環長歎一聲,搖頭苦澀道:“不是臣信不過牛伯伯,而是他手下人太多,臣擔心走了風聲……
    陛下,臣不是在為寧至開脫,隻是,這件事著實可疑。
    好端端的,他又沒瘋,他怎會……”
    “嘿嘿!他怎麽會?”
    隆正帝忽然陰冷一笑,聲音森寒,咬牙道:“你沒聽到嗎?人家要,誅昏君,扶太孫!
    這個逆賊!!”
    也不知到底是在罵哪一個……
    賈環“嘖”了聲,麵色無奈道:“陛下,這種鬼話顯然就是胡言亂語……誰還真信?”
    隆正帝聞言,麵色陰晴不定,看了賈環一眼,見他一臉“扯淡”的神色,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哼了聲後,罵道:“你懂個屁!”
    一旁的蘇培盛聞言,嘴巴抽了抽,忙咳嗽了聲。
    然後用眼神示意隆正帝,您旁邊還坐著一位高僧大德呢……
    隆正帝見之,黑臉微微一紅,自知有失君儀。
    當然,他並不認為是自己粗鄙,而是被一個沒文化的小赤佬給帶壞的……
    隻是這個時候,他也不想去跟性一禪師打什麽儀禮虛言。
    隻能將臉陰的更沉,跟一座冰山一樣。
    這幅神色,讓一旁的蘇培盛愈發噤若寒蟬,看著也沉著一張臉不肯讓步的賈環,心裏苦笑不已。
    不過,他也有些同情……
    蘇培盛對於賈環和隆正帝兩人之間的密謀,還算比較清楚。
    盡管知道的不是很全麵,可他也知道,這個局其實是隆正帝、賈環還有李光地三個人合計的。
    目的,就是為了抓出暗中的那個黑手。
    在大軍出征西域前,不能再讓黑手在暗中作亂了。
    上一回是因為賈環誤打誤撞發現了敵方的神火油,否則,大秦的江山現在是什麽樣還不知道。
    對於這隻幕後黑手,賈環曾經擔保,可能會是榮國一脈的,但絕不會是方南天、溫嚴正、施世綸、還有寧至這幾位榮國係的頂級大佬。
    甚至,他還建議隆正帝躲在藍田大營。
    因為他以為,就算出了內賊,也多半是在牛繼宗的麾下……
    還好,隆正帝以看不透寧至為名,拒絕了這個提議。
    也幸好如此,不然的話……
    整個賈家都難逃厄運。
    當然,如果真按賈環說的做,今天的事,或許也不會走到這步……
    不過這是後話了……
    蘇培盛可以理解賈環現在的心情。
    寧至作為榮國一脈頂級大佬之一,這次出事,帶來的影響之惡劣,不言而喻。
    賈環算計了半天,結果把自己夾帶裏的中堅給算了進去,不得不說諷刺……
    不過,也不完全是壞事。
    因為寧至其實算不得賈環夾帶中的人,否則的話,賈環也不會和隆正帝算計這一出。
    自然,賈環很清白的撇清了關係。
    隆正帝之前的話也隻是氣言……
    但不管如何,賈環此刻的心情很糟糕,是一定的。
    “陛下,臣還是覺得寧至可能被人哄騙了。
    而且,他肯定也不會是西域的幕後黑手。
    您想啊,他跟牛伯伯都不對付,看不順眼,跟秦叔叔就更不對付了。
    他的手如何能伸到兵部和黃沙軍團去?
    沒有兵部的配合,那十八名斥候的家人,決計不可能無聲無息的消失的。
    那個負責每年給這十八家軍屬發放銀米的文書小吏雖然已經死了,可他也不是寧至能操縱的。
    陛下,臣這麽說不是想給寧至求情。
    叛逆之罪,自有國法論罪。
    罪不容誅!
    隻是……臣卻不想放過真正的幕後黑手。”
    賈環麵色肅然的對隆正帝說道。
    隆正帝目光陰沉的看了賈環一眼,寒聲道:“一會兒拿住了這個逆賊,自然有辦法審出幕後黑手。
    賈環,這件事,你不要再插手幹預了,更不要給哪個求情!
    否則,隻會牽連更多人進去。
    朕的那些逆子,還有王公世子,這次都被慫恿進去。
    朕連他們不打算寬恕,更何況是那起子逆臣賊子!”
    賈環自忖在隆正帝跟前算是膽大的了,可是聽到這句殺氣四溢的話後,還是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
    是啊,連寧至被人慫恿謀反,賈環都心痛不已。
    更何況,是隆正帝的親兒子和子侄們……
    他們兩人這個局設的,真是……
    賈環心中苦笑一下,在隆正帝的注目下,點了點頭。
    “陛下!”
    龍攆忽然停住,牛繼宗的聲音響起。
    “何事?”
    隆正帝沉聲問道。
    牛繼宗道:“前方……反賊寧至並藍田大營的幾十殘兵逃了過來,被前營包圍住了。”
    龍攆內沉默了一下,而後才傳出聲音:“起駕,朕要去看看這個逆賊。”
    “遵旨!”
    隊伍再次啟程,半柱香後,龍攆再次頓住。
    賈環率先跳了下來,又往前走了數十步,衝開如林般密布的大秦戟和士卒,看到了一群淒慘之極,似乎連站都站不住的士兵,擁著渾身被血浸透的寧至……
    麵色有些慘然的賈環看著被無數兵馬弓弩包圍起來的寧至,沉聲道:“寧叔,我最後再叫你一次寧叔……
    看在澤臣的麵子上,你能否告訴我,到底是哪個在後麵?”
    寧至的傷很重,左臂已經沒了,臉上也是血肉模糊,右眼也不見了……
    隻是腰背,卻依舊筆挺如鬆……
    他單眼看著賈環,眼神堅韌,似乎一點不為身上的傷感到痛苦。
    他緩緩的舉起右臂,滿是血跡的右手中,露出一塊染血的金牌,而後用沙啞的嗓音道:“太上皇密旨,誅昏君,扶太孫。”
    “寧至,這句話,你自己信嗎?”
    隆正帝在性一禪師和牛繼宗等人的陪同下,走了過來,陰沉的眼睛看著寧至,寒聲問道。
    “你……”
    看到隆正帝出現,寧至終年不化的臉色終於變了,看起來極為驚駭。
    隆正帝臉上露出一抹陰冷的笑容,沉聲道:“怎麽,看到朕還活著,你很意外吧?”
    寧至聞言,慘然一笑,身形晃了晃……
    “說,到底是何人讓你謀反弑君?”
    隆正帝咬牙寒聲道。
    寧至慘然道:“陛下,若非是這枚太上皇金牌,我又如何會行此沒有後路之事。”
    隆正帝聞言沉默了下,又道:“將金牌交上來……”
    寧至沒有猶豫,將金牌投擲給迎上數步的蘇培盛。
    蘇培盛小心用金黃錦帛擦拭幹淨金牌上的汙血後,悄悄看了看,麵色一變,然後屏住呼吸,躬身呈獻給了隆正帝。
    隆正帝沒有接手,他隻在蘇培盛捧起的手上看了眼,眼睛就緊緊眯,瞳孔收縮成針。
    太上皇的禦命金牌,世間還沒人能仿製的出。
    因為“如朕親臨”那四個字,並非是鑄造的,而是太上皇以指為筆,寫在金牌上的……
    隆正帝豈會不識?
    仿製不可能,偷盜就更不可能了……
    這世上,還沒人能從龍首宮偷到東西。
    那麽,難道真的是……
    不對,那也不對……
    太上皇若想廢了他,傳位給贏曆,不用這麽麻煩。
    隻要一道旨意,讓他禪位即可……
    既然不是太上皇,那麽擁有金牌之人,便隻有……
    難道,真的是那個逆子,他等不及了……
    想想自己當年的心情,隆正帝心中的懷疑,愈發如同雨後野草般,瘋狂生長。
    “寧至,是何人將你打成這般?”
    餘光看見搖搖欲墜,淒慘之極的寧至,隆正帝忽又問道。
    寧至氣息越來越弱了,他勉力道:“是……是皇太孫手下的,一僧一道。”
    隆正帝聞言,眼角抽了抽,轉頭看向一側的一個黃門打扮的人,那人躬身道:“聖上,白雲禪師和玄空真人,確實都是皇太孫的人。”
    賈環目光淡淡的看了那人一眼,如果他沒猜錯,此人便是隆正手下,中車府的首領……
    “很好……”
    隆正帝輕不可聞的咬牙吐出兩個字後,而後又道:“皇太孫現在何在?”
    “稟陛下,皇太孫似乎被賊人襲擊,受了重傷,臨昏迷前,太孫下令,先一步回城了!”
    黃門躬身再答道。
    此言一出,讓無數人色變。
    實在是太巧了些……
    “父皇!”
    “父皇!父皇啊……”
    就在隆正帝陰晴不定的站在那裏,不知想什麽時,外圍忽然又傳來一陣悲傷淒哀的呼喊聲。
    隆正帝聞言一皺,猶豫了下,還是看了身旁的牛繼宗一眼。
    牛繼宗會意,做了個手勢,其麾下一員將領揮舞了幾下令旗,一隊人馬出列,從包圍圈外圍離去。
    過了一會兒,又從外麵壓來了一群人,一群身著金色莽龍袍的龍子龍孫走來……
    為首之人,正是滿麵倉惶的贏時。
    然而他此刻,身上哪裏還有半點皇子皇孫的傲氣。
    全身上下狼狽不堪,披頭散發,金黃色的莽龍袍也碎成了碎片,全是土色。
    但他似乎並沒有在乎這些。
    遠遠的看到隆正帝好端端的站在那裏時,原本滿麵悲傷倉惶的贏時,卻忽然笑了,而且還笑的極為開心,他一邊跳腳招手,一邊高聲喊道:“父皇,你真的沒事!父皇,你真的沒事……”
    能站在此處的,無一不是人精,哪裏聽不出贏時的喜悅,的確是發自肺腑的……
    隆正帝看著這個沒成年就被出繼的兒子,看著他眼中的喜色和放心,鼻子忽然有些發酸。
    隻是……
    天家,卻容不得反賊。
    隆正帝狠下心來,揮了揮手,不再看那邊。
    牛繼宗見之,心中一歎,又比劃了個手勢,令旗揮舞,押送之人,便要將贏時等人帶下去。
    等待他們的結果,多半就是奪爵圈禁……
    贏時見之,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他嘶聲喊道:“父皇,是贏曆害我!父皇,是贏曆害我啊……”
    然而,他的喊聲並沒有讓隆正回頭。
    被甲士推搡著後退的贏時見之,眼中滿滿都是絕望之色。
    他淚流滿麵,用力哀聲喊道:“父皇,兒臣真的沒有想過要害父皇,兒臣真的沒有想過啊……”
    隻是,咬緊牙關的隆正帝,依舊不為所動。
    “父皇,對不起,兒臣不孝,讓您失望了……
    父皇,下輩子,兒臣還做您的兒子。”
    絕望至極的贏時喊罷,他忽然一下撞在了擋在他前麵的士卒身上,在士兵猝不及防間,一把抽出了對方的腰刀,而後反手劃過脖頸……
    鮮血,如冬梅灑落……
    隆正帝聽到最後,已經感到不對了,他猛然轉頭看去,想要開口阻攔。
    然而,哪裏還來得及……
    入目處,隻有那雙已經緩緩散去光澤的,眷戀濡慕的眼神……
    父皇,下輩子,兒臣還做您的兒子……
    隆正帝踉蹌一步,一下捂住心口,身體都輕輕的顫栗了起來,滿麵慘白,痛楚……
    赤紅的眼中,擎滿了淚水……
    這個狀態的隆正皇帝,連蘇培盛都不敢上前。
    他隻能頻頻以目示賈環,讓他發發善心,攙扶一把皇帝。
    看到這一出,賈環的心情也頗有些震動,他上前一步,對隆正帝輕聲道:“陛下,您……”
    “賈環!”
    隆正帝卻用一聲爆喝堵住了賈環的話。
    賈環下意識的應道:“在!”
    “給朕殺了他!給朕殺了他!!朕要他死!!!”
    ……
    ps:鐵網山的戲份算是結束了,後續部分要回城處理。
    第一次寫這種類型的劇情,雖然反響一般,訂閱和收藏也沒漲多少,不像寫園子戲時漲的多,但就我個人來說,還是比較滿意的。
    因為我不可能永遠隻寫自己擅長的,總還要發展新的路子。
    很久之前的戰爭戲時,就算是一次嚐試。
    但很顯然,那次嚐試失敗了。
    訂閱狂掉了一半多,幸好一轉劇情,大家又都回來了,就是這麽神奇……
    但這一次,咱們應該不算失敗,訂閱漲的雖然不多,但確實一直都在漲。
    因此我要謝謝大家的寬容和支持。
    咱們繼續前行!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