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二章 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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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正帝和忠怡親王都沒有靠前,隻是站在丹陛禦階上遙望著。
    賈環大步走下禦道,來到兵陣前站定。
    一千人馬,對於隆正帝而言,不算什麽,甚至對於經曆過二十萬軍團大戰的賈環而言也不算什麽。
    但是,又有不同。
    這一千兵馬,是賈環手中,除卻親兵外,最直接的兵力。
    也是,最忠誠的兵力。
    是他一手,將這些人從爛泥中拖出,讓他們重新做人,並且,做人上人!
    吃過世間惡苦的人,與富貴鄉中出來的人不同。
    後者,或許會狼心狗肺,但前者,基本不會。
    此刻,看到賈環一步步下來,這一千人馬,無不麵色激蕩。
    這就是讓他們改天換地的將主!
    一千軍列前,韓楚、魏鎖等六名隊正站於軍前。
    西側,韓大、韓讓兄弟二人站於前,各持一杆旗幟。
    韓大手中所持,乃大秦皇龍旗,為大秦國統之象征,亦為贏秦皇室之尊。
    而韓讓手中所持的,卻是一杆血色大旗,旗麵上,金戈鐵馬般書寫著三個大字:銳士營!
    說起來,這三個字,還是當初太上皇所題。
    當年先榮國賈代善為太上皇所忌,免了軍職,讓其修養,隻許其帶一些從九邊戰場上受重傷殘存下來殘兵餘將,組建了這麽一支維護京城治安的養老軍,也就是五城兵馬司。
    結果,太上皇率軍出征漠北蒙古,卻被人差點打殘……
    是賈代善率領不到萬數的殘兵餘將,輕騎狂飆千裏,抄了紮薩克圖的老巢,又從後狠狠的爆了漠北蒙古聯軍的菊花。
    至此,朝廷大軍放一舉蕩平了漠北蒙古,高於車輪者,殺……
    有此戰功,太上皇為表五城兵馬司大軍的大功,嘉讚其銳士營的營號。
    更準其員世代承襲,捧一個鐵飯碗。
    隻可惜,這樣一支堪稱無敵的鐵軍,在賈代善轉成文職後,就漸漸衰敗下去了。
    待傳到第二代時,就多是一些隻會吹牛皮的“八旗子弟”。
    因為手裏有鐵杆莊稼嘛……
    再到這一代,就愈發不成器了。
    有些吃喝嫖賭的東西,甚至將世職轉賣了揮霍。
    當年的老兵後人,也沒幾個了。
    直到賈環接手……
    “昂頭,就算迎麵射來的是刀槍弩箭,你也要這麽給我挺著,還要用腦袋給我砸碎它,明白嗎?”
    賈環大步走到韓楚麵前,一拳虛打在他麵前,陡然厲聲道。
    韓楚紋絲不動,麵色漲紅,嘶聲應道:“明白!”
    賈環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後,轉身退後數步,遙遙對隆正帝行了一個軍禮。
    這陡然而起的架勢,讓隆正帝微微有些不適應。
    不過隆正帝到底非常人,微微一平手,算是回應。
    他感覺,今日會有一場大戲……
    賈環沒有囉嗦,利落轉身,蘊含著內勁的聲音,沉聲道:“開始。”
    韓大、韓讓兄弟倆聞令,沉聲一應。
    而後將手中的旗杆,“唰”的一下,斜舉刺天,旗幟招展。
    兩人揚旗,自隊伍的西側,以隆正帝和贏祥從未見過的莊嚴步姿,大步走向東側。
    而後立定,轉身,齊齊看向隊伍最前方站正的韓楚。
    韓大厲聲道:“韓楚!”
    韓楚大聲應道:“到!”
    韓大道:“銳士營有多少人?”
    韓楚大聲道:“銳士營有四十八年的曆史,在四十八年的曆史中,有八千九百九六十四人成為銳士營的一員!”
    韓讓沉聲道:“韓楚!”
    韓楚高聲應道:“到!”
    韓讓道:“你是銳士營第多少名士兵?”
    韓楚道:“我是銳士營的第九千名士兵,我為我自己感到驕傲,我為我之前的八千九百九十九人驕傲!”
    韓大沉聲道:“韓楚!”
    韓楚高聲應道:“到!”
    韓大問道:“你還記得為銳士營為國捐軀的前輩嗎?”
    韓楚莊嚴道:“我記得銳士營為國捐軀的三千八百六十八名前輩!”
    韓讓沉聲道:“韓楚!”
    韓楚大聲應道:“到!”
    韓讓問道:“當戰鬥到最後一人,你是否有勇氣扛起銳士營的這麵營旗?”
    韓楚高聲道:“我是銳士營的第九千名士兵,我有勇氣扛起這麵連旗,我更有勇氣第一個戰死!”
    韓大沉聲道:“韓楚!”
    韓楚應聲:“到!”
    韓大沉聲問道:“你是否有勇氣為你的戰友而犧牲?”
    韓楚大聲道:“他們是我的兄弟,我願意為我的兄弟而死!”
    韓讓道:“韓楚!”
    韓楚高聲應道:“到!”
    韓讓道:“無論是誰,無論是將軍、列兵,隻要曾是銳士營的一員,你都有權利,讓他記住銳士營的前輩!”
    韓楚高聲道:“我會要求他記住銳士營的前輩,我更會記住我今天說的每一句話!”
    韓大沉聲道:“韓楚,現在,請跟我們一起背誦銳士營的無曲戰歌。
    這是我們八千九百六十四名前輩,用鮮血和性命鑄成的榮耀,也是我們銳士營的脊梁所在!
    我們希望你能聽見,從九千名大秦銳士口中,吼出的戰歌。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
    “赳赳老秦,複我河山。
    血不流幹,死不休戰!
    西有大秦,如日方升。
    百年國恨,滄桑難平!
    天下紛擾,何得康寧!
    秦有銳士,誰與爭鋒!
    殺!!”
    宣誓畢,賈環揮舞著手,對那一千氣息雄壯的兵卒大聲道:“什麽叫銳士營?
    銳士營,就是不拋棄,不放棄!
    我希望你們記住,永遠不要拋棄勝利的希望,永遠也不放棄對勝利的追求。
    我更希望你們記住,永遠不要拋棄對生存的爭取,也不放棄你們的每一個戰友!
    因為在戰場,唯有你們彼此,才是性命相托的生死兄弟!
    銳士營的編製,我原本隻準備了六百人。
    但是從現在起,一直到西域的哈密衛大營,十天內,隻要能到的,我就收下。
    你們有沒有信心,讓銳士營建營以來,圓滿一萬名無雙銳士?”
    “有!”
    “有!!”
    “有!!!”
    “好!我也希望你們有這個信心,我更希望,自此以後,你們能讓我大秦的敵人,記住一個生死教訓,那就是:銳士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現在,目標西域哈密衛大營,全體都有,出發!!”
    “銳士營!”
    “萬勝!”
    “銳士營!”
    “萬勝!”
    “赳赳老秦,複我河山。
    血不流幹,死不休戰!
    西有大秦,如日方升。
    百年國恨,滄桑難平!
    天下紛擾,何得康寧!
    秦有銳士,誰與爭鋒!”
    看著氣勢高昂雄壯的銳士營兵卒高喊誓言,大步出了宮城,丹陛上,身著一身團龍王袍,麵上仍有震動之色的贏祥感慨道:“陛下,雖然就單個兵員強度來看,這營兵馬遠不能和藍田大營的兵卒相比。
    但就氣勢和鬥誌來看,他們已經是天下第一等的雄兵了!
    隻可惜,人數太少了些。”
    隆正帝的麵色不是很好看,依舊是一貫的冰山臉,他聞言冷哼了聲,道:“就怕和那個混帳東西一樣,都是花架子。”
    贏祥聞言一怔,看了眼隆正帝,他能聽出,他這位四哥心裏確實不怎麽高興。
    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麽,正要說話,卻見賈環已經滿臉得意笑容的走到跟前,語氣有些炫耀的對隆正帝道:“陛下,臣練的兵怎麽樣?”
    隆正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又瞥見遠處有探頭探腦看熱鬧的宮人,隻哼了聲,轉頭就走,賈環傻眼兒了……
    待隆正帝走出一段距離後,贏祥才歎息一聲,道:“賈環啊,兵馬練的不錯。短短時間內,將五城兵馬司那群廢物練成這樣,算是你有能為了。
    隻是,你的訓話中,怎地連皇上都不提?
    若是你沒請皇上來觀看也就罷了,可你分明已經請來了,就真這麽當擺設?
    你啊……
    一會兒,好生說些好話,別再頂著幹了。
    皇上幾天沒怎麽合眼,正有火氣呢。”
    說罷,贏祥又搖搖頭,大步追趕前麵的隆正帝。
    賈環抽了抽嘴角,跟了上去……
    ……
    贏祥沒唬人,隆正今日的火氣是有些大。
    隨便找了個理由起頭,將賈環罵了個狗血淋頭。
    從沉迷於女色,到不知天高地厚胡作非為,再到勾連軍中大將……
    總之,越說越惱火,越說罪名越重,也越誅心。
    別說蘇培盛,連贏祥的臉色都有些凝重起來。
    賈環心裏卻好笑,這位還真是一個要麵子的主兒。
    不就是借他的龍威,當了回道具麽……
    等隆正帝罵的口幹舌燥,喝茶的時候,賈環終於開口了,笑道:“陛下,不是臣不敬您,隻是糊弄您的人已經夠多了,臣可不願再搞那些虛頭巴腦的做派……”
    說罷,賈環就下意識的關閉聽覺係統……
    當然,最多就是努力做到充耳不聞。
    這樣做是有道理的,隆正帝聽到這話,喝茶後的嘴巴子都不擦,就又開始開噴,唾沫星子漫天飛……
    總結起來就一句話:王八羔子,朝廷的體麵,朕的顏麵,忠義大教,是虛頭巴腦的東西?
    好一通教訓,直到許是又罵累了,他才恢複了些理智,問道:“你什麽意思?”
    贏祥也覺得奇怪,道:“賈環,你之前訓兵的話,雖然提氣,可是卻一句忠君報國的話都沒有,這是不是不大合適?”
    賈環反問道:“忠怡親王,你說跟那些兵說這些,有用嗎?”
    贏祥聞言一怔,道:“怎麽沒用?”
    賈環冷笑一聲,道:“你也是被那群文臣給荼毒了,也是,世道如此,滿天下都被那起子混帳糊弄了!”
    隆正帝生生氣樂了,對同樣抽著嘴角的贏祥道:“十三弟,聽聽,什麽叫做大言不慚,什麽叫做不知天高地厚?
    敢情這位真的以為,眾人皆醉他獨醒!”冷嘲一頓後,又對賈環道:“來,我大秦的清醒侯爺,你倒給朕說說看,朕和忠怡親王,是如何被文臣荼毒了?
    教化萬民忠君報國,也是錯的?
    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西域你也別去了,去景陽宮裏給朕好生讀書去吧。
    朕看你已經長歪了,再不多讀點大道理,早晚惹出大禍!
    混帳東西!”
    賈環聞言,幹笑了聲,道:“陛下,您說笑了……”
    隆正帝冷哼一聲,厲聲道:“朕從不說笑。”
    賈環沒法,隻好開始掰扯:“陛下,您說,您讓普通百姓、普通士兵怎麽忠君?
    就說農民吧,人家就是種地納糧的。
    把地種好了,把該繳納的糧稅繳納了,這就是最大的忠君愛國。
    至於士兵,他們隻要好生當兵,上了沙場敢拚命,不就是最大的忠君嗎?
    除此之外,還讓人家怎麽愛國?”
    “忠君的心,總是要有的……”
    贏祥淡淡的道。
    賈環笑道:“忠怡親王,雖然話不好聽,但是……事實上,下麵的人隻是害怕君王,因為君王可以要他們的腦袋……
    如果國事興盛,能讓下麵的人活的好些,輕快些,他們會念及皇帝的好,畏懼,會變成敬畏。
    但也僅僅如此。
    民以食為天,他們真正忠的,隻有這個。
    而所謂的忠君思想,其實都是文臣搗鼓出來,糊弄老百姓,也是糊弄陛下的。
    這方便他們好在下麵打著皇帝的名義,作威作福!
    畢竟,他們的口號是,替天子牧民。
    百姓,其實才是大秦最忠君的人,隻是他們不是耍嘴皮子說出來的,而是做出來的。
    正是他們,奉養了整個大秦,為大秦提供了動力和血液。
    反倒是那些文官們,口號喊的震天響,哪一個官位上的人,不會溜須拍馬,不會自稱忠良?
    可實際呢?
    他們卻是最不忠誠的,因為他們沒有做好本分工作,隻會整天吟詩作對瞎***疏於公務!
    他們做的好事,就不需要臣在多言,陛下心中最清楚。
    臣隻想說,前明的時候,流賊李自成是如何做大的?
    前明的江山,真的是被天災和外敵害沒的嗎?
    不是,前明的江山,就是亡於那些忠君口號喊的震天響,卻貪鄙到令人發指,黨爭不斷的文賊手中!
    李自成的百萬大軍,全是當初被那些文臣教化忠君的百姓組成。
    可是,當他們到了易子相食的地步時,文官們勾勒出的那個好看的泡沫,瞬時就破滅了,不堪一擊。
    所以,臣才說,那些都是虛頭巴腦沒用的東西。”
    “照你這麽說,忠君倒是錯的無用的了?”
    隆正帝微微眯起眼,看著賈環沉聲道。
    賈環笑道:“這倒不是,隻是,忠君不能看怎麽說,要看怎麽做。
    老百姓,種好地,納好糧,就是最大的忠。
    戰士,當好兵,打勝仗,就是最大的忠君。
    若是他們也跟那些賣嘴皮子的文官一樣,整體口號喊的震天響,實際上卻做一些藏汙納垢男盜女娼的破事,那大秦才真正完了。
    所以,陛下不需要那些場麵大禮,都是糊弄您的!”
    “哼!說到底,你還是在為自己辯護!你真是好大的狗膽!”
    隆正帝想想都憋屈,這小王八羔子,還真讓他站在一邊當道具,喝冷風……
    賈環無語道:“陛下,您這個皇帝要是當的好,下麵的人自然會忠心,可大秦現在這個局麵……當然,這不是您的錯,是忠順王和那起子文官的問題。
    可是,下麵百姓們不知道這些道理啊,他們隻知道,天大地大,皇帝老子最大。
    所以,這個黑鍋,也隻能您來背了。
    在他們想來,他們沒少納過一粒糧,該他們服的徭役他們也都做了。
    可是,他們卻淪落成了這個樣子。
    您還想讓他們心裏不抱怨,一心忠誠於您,太強人所難了吧?”
    “放肆!”
    隆正帝臉一黑,還沒說話,一旁的贏祥就嗬斥了聲。
    賈環的這番話,實在是……太犀利直白了。
    這是要讓隆正帝下罪己詔的節奏嗎?
    不過他嗬斥賈環,倒不是為了責怪賈環,而是為他分擔火力……
    隆正帝卻擺手,讓贏祥不要說話,他看著賈環,沉聲道:“賈環,你說的有道理,朕也是這樣想的,所以,朕才會沒日沒夜的操勞。
    朕不知道你今日讓朕看這一出,是為了什麽。
    興許,你隻是想借朕的名頭來練兵……
    朕不怪你。
    但是,你要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不要糊弄朕。
    朕希望你不要有一日,變成你自己都鄙夷厭惡的那類人。
    朕對你寄予了厚望,你明白了嗎?”
    “諾!!”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