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晚霞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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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一個季度,一年。

    一年又一年。

    當年的小男孩已經十二歲了,個子開始抽條,手腳都長長了。

    他起初還很害怕上鍾山,尤其是在開始的那個冬季,他都要踩著積雪一路上山,然後巨大的酸與會用爪子拎著他進入巨大的空腔、去她的山洞。

    但好在春暖花開、冰雪消融的時候,她就讓他陪著在山神的小屋附近。

    每一回相見,酸與都會給他吃各種亂七八糟的果子,但冬季大多會吃烤肉。

    也不知道她哪裏來的那麽多奇怪的東西,每次吃下之後他身體都暖洋洋的。

    隻不過這麽多回,他沒有一次見過鍾山山神。

    酸與也不要他做什麽,通常隻是要求他給她講村子裏發生的事情。

    每每講完,酸與免不得感慨一番,留下一句“我一定要早日化形”就向著遠處終年積雪的山峰飛去了。

    直到又一年的冬季來臨,他穿著厚厚的棉襖迎著風雪上山。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遇到過這樣的風雪天了。

    但這一次迎接他的,是小屋敞開的房門。

    熟悉的腦袋從房間中探出來,邀請他進屋。

    小木屋裏可以說是空蕩蕩的,除了一盞搖曳的油燈之外,就一張竹椅、一張矮桌,上麵一壺一杯。那竹椅看起來還像是平時擺在屋外的那一把。

    他習慣性地伸出手,一如酸與習慣性地伸出腦袋在他掌心磨蹭。手機端 一秒記住『→\b\iq\u\g\\o\』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這些年辛苦你了。”酸與收回了自己的脖子,“我弟弟有破殼的跡象了,有可能在今年冬天,也有可能在明年或者後年的冬天。”

    “父親這段時間會完全守著弟弟,不再分神於山上的事情,而大哥沒有那個實力幫你驅趕風雪。所以你以後可以不用上山了。”

    “你又不用守著你弟弟,為什麽我就不用上山了?”

    這疑問脫口而出,純屬下意識,快得他自己都沒有來得及捂住自己嘴。

    酸與本來歪著脖子在聽他說什麽,然後腦袋滿滿擺正,兩個眼睛裏笑意漸漸浮現,“你是舍不得我嗎?”

    就如同男孩被撿回去的那天一般,酸與踱著步子繞著他轉了一圈,火紅的尾羽隨著她的步伐一起一伏,“不錯不錯,不愧是我救回來的小孩兒。”

    “是父親下了令,讓我們別給大哥添麻煩。老四到老七都被禁了足了。我這還是溜出來的呢。”不過她看起來並不是很難過的樣子,“這樣也挺好的。你不用再冒雪或者冒雨上山了,我也可以專心閉關修煉。”

    “神鳥也需要修煉嗎?”

    “我要努力化形!”酸與驕傲地抬起腦袋,“父親說,我很有天賦,甚至有可能花的時間會比大哥還要短。”

    見男孩滿臉疑惑,她開口解釋,聲音歡快,“你當時不是見過我大哥嘛,那個頭上長角、少年白發的人,他的本體可是龍。”

    “我可是父親最漂亮的孩子,化形也一定會是最好看的!”酸與腦袋湊到了男孩麵前,“等你長大了,娶我可好?”

    男孩愣在了原地,就連寒風夾著雪花吹開了木門灌入屋內都沒有察覺。

    等他回過神來,大鳥早已經沒了蹤跡。

    他走出木屋,外麵的世界一片白色,不分天地。

    這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夢,一個幾年不曾做過的夢。

    那也是一個大雪紛飛的日子,天地間除了白色沒有第二種顏色。雪堆積地很快很快,他的每一步前進,小腿都是在積雪中拖拽。

    他知道自己不能夠倒下,下山已經來不及了,他隻能夠倔強地往前。好不容易看見了那座傳說中的木屋,可其內毫無燈光。

    他直接跌倒在了竹椅旁。

    當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真的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不見天日的山洞,頭上長角的怪人,會說話的、長著三條腿的大鳥,還有全身都是長長尖刺的黑蛇。

    他躺在一個樹枝枯葉編織成的鳥巢中,像是被雄鷹叼回的老鼠。

    有的枝叉硌得他腰疼。

    男孩喘著粗氣從睡夢中驚醒。屋內溫暖,他卻不由自己地將自己裹作了一團。

    那隻鳥讓自己娶她?這是什麽意思?自己以後要一直呆在那個鬼地方?

    男孩心驚膽戰地度過了這一個冬季,甚至比當初與酸與做下約定的第一個冬季還要神經緊張。每天每天,他都在害怕屋門被敲響,外麵站著一個從未見過的女孩,說她來嫁給自己了。

    當春日的陽光灑落在大地上,積雪一點一點化開,在殘餘的雪殼下匯聚成涓涓細流,滋養著已經開始萌發的綠草。

    不要說什麽女孩了,就連那隻長著火紅尾羽的大鳥也再也沒有出現過。

    春去秋來,又到一年新雪降臨的日子,男孩想著自己是不是要去山上看一下,腳步卻遲遲沒有落上冰封的湖泊。

    會不會是她弟弟出生了,所以就沒空搭理自己了?男孩站在湖邊看著遠處的山峰,想著過去幾年,那大鳥不也就是講自己當弟弟麽?

    心中的方才發芽的慌亂就被掐死了。他眼角不禁彎起,然後轉身向著有炊煙升起的村莊走去,腳步越來越快,最後是一路狂奔。

    五年的時間養成的每個月最後一天上山的習慣,經過了一年的緩衝之後,男孩隻再花了一年的時間,就將這個習慣遺忘了。

    隻是偶爾跟著小夥伴一起往向那座雪山的時候,他才會想起來,自己以前去過那裏。

    巨大的山中是嵌滿了寶石的空腔,向下深不見底,向上不見天日。

    不過那是獨屬於他的奇遇,他才不會告訴別人呢。

    這個時候,男孩已經快十五了,這在村子裏,已經是能夠獨擋一麵的少年的。曾經的嬰兒肥已經全部消退,留下的是棱角分明的輪廓以及俊美的五官。

    他的身型在村子裏不僅能夠碾壓同齡人,甚至一些年長的男生在身高和體能上都不如他。

    翩翩少年,心之所向。

    在一個草原樹林皆化作一片金黃的傍晚,少年家的房門被敲響了。

    一個女孩立在屋外,身上穿著的紅色長袍與天上的晚霞交相輝映,腰間係著的腰帶上麵鑲嵌著五彩的石頭。

    她的身旁,站著一位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