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進了廚房，以不讓油煙進入房間為由關上了廚房門。

    熟練地擇菜、洗菜，然後將它們放在砧板上切成細絲。刀刃與木板接觸，發出了有節奏的撞擊聲。

    切著切著，她就輕輕笑了出來，“都不知道八音盒是用來做什麽的，就敢來胡編亂造麽？”

    “那是他太過擔心你了，所以連我的話都沒有聽完就跑出來了。”

    從身後穿出的聲音讓老婦人立刻就回了頭。隻見廚房的門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張麵孔，是姬負的麵龐。那嘴唇一開一合，藏在老婦人靈魂深處的聲音就這樣發了出來。

    那雙看不出色彩的眼睛打量了她半天，才輕輕說出了一句“怪不得……”

    這話聽起來像是確認了什麽。

    她咽了咽口水，“什麽叫擔心我？”

    “他以為你的孫子弄壞了八音盒、會失去性命，所以才急急忙忙地趕了出來。”姬負的臉上似乎掛著一絲看不清楚的嘲弄，“但他搞錯了，弄壞八音盒的人不是那個小男孩，而是你。”

    “八音盒的作用是生機的轉移。當生機經過盒子的時候，會演奏出生命之歌。當年你的丈夫用它將自己的生命轉移到了你奄奄一息的兒子身上，所以他才得以活下來。”

    “你孫子出生那一天，你又來租走盒子，將你兒媳婦的生命轉移到了你孫子身上。”

    “弄壞盒子的人會死，不過是因為通常情況下，他們是願意付出的那一方，比如你的丈夫。他掰下了小船，選擇獻出自己的生命。”姬負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嘲弄，“但你沒有，因為你很自私。你選擇了支付少許生機作為代價之後，將兒媳婦的生命轉移到了孫子身上。”

    “什麽夫妻倆在海外援醫，不過是你編出來的謊言。”姬負頓了頓，才繼續到，“為了防止被孫子察覺，想來你應該還夥同了自己的兒子吧，大概是說什麽不想讓他覺得自己沒有媽媽。”

    “八音盒帶走生命不是一瞬間的事情，除非有人故意加快進程。”

    “夠了！”老婦人的眼睛已經布滿了血色，讓她的表情更顯猙獰，“老板你當年就說過，八音盒也不是你的，你隻是負責監督租賃者支付代價而已。不管是我丈夫那一次還是我那一次，我們都完成了交易。這一次也是一樣，至於是誰弄壞的八音盒，並不是你要關注的事情吧？”

    “可是我討厭欺騙，你是乘著我不在店裏的時間從我不知情的店員手中騙走了盒子。”姬負的聲音冰冷，“我記得我說過，那是你們第二次租用八音盒，我絕對不會再租給你第三次。”

    “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年是你讓你的丈夫來我店裏的。”

    “哈哈哈哈。”老婦人笑了起來，“陰險狡詐的商人呀，若你真的不想要將八音盒給我，又何必留下木船讓小寶帶著盒子回來呢？”

    “那是因為你已經拆下了渡河的船，交易被你強行開啟。”姬負眯著眼睛看著她，“一旦開啟的交易就必須要得到結果，我再怎麽樣也不至於要去收拾你這個爛攤子。”

    “但是我要警告你，不要想著對我的人動手。”

    這句話說完，姬負的臉就消失了，門板恢複到了平整，仿佛一切隻是一場幻覺。

    “原來出售這種商品的人也會在意別人的性命呀……”

    金屬與木質的碰撞發出了巨大的聲響，立刻驚得屋外的人過來敲門，“奶奶，發生什麽了嗎？”

    “沒事。”老婦人淡定地拔出菜刀，“方才想要剁斷骨頭，有點太用力了。”

    漂亮的兩菜一湯。

    看著湯碗中躺著的筒子骨，孟綸才真正鬆了一口氣，“您剛才還不如讓我幫忙了。”

    “哪能夠讓客人動手呀。”老婦人盛了一碗湯，又特地將那一截肉骨頭裝入了碗中，然後放到了孟綸麵前，“辛苦你跑一趟了。吃完飯之後我跟你一起回店裏一趟吧，畢竟弄壞了八音盒又給老板帶來了麻煩。”

    “奶奶，音樂盒要還回去了嗎？”埋頭吃飯的小家夥有些不解地抬頭，嘴角還粘著一顆飯粒，“老板叔叔都說了不怪我了，讓我帶盒子回來。”推薦閱讀tv//

    “別人原諒了我們的過錯那是因為他大度，這不意味著我們就可以理所當然地接受別人的原諒。”老婦人笑著摸了摸自己孫子的腦袋，滿目慈祥，“所以奶奶必須要去給老板道歉。”

    “那我也跟奶奶一起去！”

    “你明天還要去上學，今晚要早一點睡。”老婦人故意板起臉來，“所以自己要乖乖上床睡覺呀，不然奶奶回來會生氣的。”

    回店裏的路卻走的並不是孟綸來的那一條路。老婦人提出來要去江邊走一走。

    孟綸很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孟綸長得很是儒雅，雖然不是那種一眼驚人的帥氣，卻也足以引得年輕的小姑娘頻頻側目。而這個男人此時攙扶著老婦人，像是一個孝順著的兒子陪著自己的母親。

    “讓你一個帥小夥子，陪我這樣一個糟老太太在江邊上散步，可還真是委屈你了。”老婦人輕笑著。

    “沒有，我很榮幸有這樣的機會。”

    老婦人以為他隻是禮貌而已，轉頭卻是看見對方萬分誠懇的目光，似乎真的做這一件事情是他的榮幸，於是有些慌亂地將目光轉向了前方，“太會說話了。”

    孟綸隻是笑笑，什麽都沒有說。

    對於老人家而言，走的時間一長就開始有一些累了。老婦人坐在了石凳上，將裝著八音盒的紙袋子放在了自己身旁。

    這個位置已經接近跨江大橋下方了，燈光已經不如前麵那一段亮麗，所以到這裏的人，除了幾個夜跑的少男少女，也就隻有他們了。

    從前麵不遠處的樓梯，他們也該上河堤拐上街道去店裏了。

    “我兒子都好久沒有陪我這樣散步了。”老婦人拍了拍孟綸的手，“你這孩子真好。”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以後需要人陪著散步了，都可以找我的。”

    “花時間來陪我這個老太婆散步，怎麽不多陪陪自己的父母呢？”

    孟綸想著自家那兩個人，且不說他有好幾個兄弟姐妹，按照他們的年紀來說也還沒有到垂暮之年。

    “我哥哥跟他們住在一起呢，所以才會放我出來闖蕩的。”

    “你不是本地人？”老婦人顯然有些吃驚，不過似乎又很快想通，“怪不得普通話那麽好。”

    “我來自石者山，是個北方人。”孟綸扯起了嘴角，“如果您願意多找我出來走走，我會很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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