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七章 嬉戲皇子,耍弄王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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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皇宮,紫宸殿內。
這紫宸殿是天子便殿,往日裏皇帝除了朝上議政之外,大多時候就是在了後宮,還有這一處殿內。
這會兒李由也是才剛在前麵處理了幾件政務,覺得乏累了,便又回到後邊來,讀會兒書,歇息片刻。
可沒歇得片刻,就聽外麵一名內侍通報了一聲,待得了李由允準之後,才又見是一命年紀稍大的宦官,輕足快步走了進來。
這宦官入殿稱呼了兩聲,然後就上到了皇位旁,附在李由耳邊低聲說了一句道“陛下,宮中密探來報,說那韓清的弟弟,韓浞回來了!”
“什麽?韓浞?他不是早死了麽?”李由聞言大駭,滿麵的不敢置信。
他當然知道是韓浞的!
隻因當年韓擒狐還在生時,手握兵馬大權,最得皇帝李泰信任,眾皇子無一不想拉攏依靠。
但奈何韓擒狐眼中隻有皇帝,且皇子們又顧忌了連絡外臣的罪名,深怕在父皇麵前流露出野心來,惹得天子猜忌,所以隻能紛紛把主意,打到了韓擒狐的兩個兒子頭上。
按理來說,韓清是長子,自然最是得眾人矚目,也是親近的首選。
但奈何這人向來和太子李用都是一個鼻孔出氣,早早就把班排給站穩了,根本容不得他們近身。
所以別無可選,那眾多皇子最後,都隻能將主意打到了韓浞的身上來。
像如今的皇帝李由,也就是曾經的晉王,還有在並州造反的漢王李言,甚至那沒怎麽出過頭的秦王、蜀王……這些人,當年都沒少在韓浞身上下過功夫!
不過這些皇子原先和韓浞不熟識也就罷了,隻等到後來,他們一個個都與這位韓二郎打過了交道後,才發覺這個韓家老二,竟然比他那頑固不化的哥哥,還要氣人十倍!
至少人家韓清,是一早就擺明了車馬,打定主意要為太子謀劃,所以也就免了其餘皇子的再來試探打聽,自討沒趣。
而他韓老二,卻像是從來都拿他們這些皇子王爺,耍著玩兒!
該吃吃,該拿拿,東西都挑最好的使喚也就算了,嘴裏還從來沒給過一個準信兒,就隻是若即若離一樣,把一群龍子龍孫地全都給吊在那裏,讓他們多少次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但這也還不是最氣人的!
當年最讓李由他們這些人受氣的,其實還是那韓浞隔三差五地就要沒個音信,尋他尋不到也就算了,等尋到的時候再問,這廝竟然還膽敢理直氣壯地和他們說,自己要去海外尋仙,山上求道,往後不在這紅塵打滾……
蹤影不見的這幾日,竟是去各處名山訪道去了!
當時別說是李由、李言這些皇子,就連太子李用,都以為韓浞這是在故意耍弄自己!
把個當朝儲君也是幾次逗得哭笑不得,還有幾次都當麵數落訓斥了韓浞,罵他胡言昏語,亂開玩笑……
“可聽你這麽說來,這韓家老二當年說的那些話,竟然不是玩笑!還當真讓他得了仙緣,上山修道去了!”李由眉頭緊皺著,有些不信地看著麵前宦官就說道。
宮中密探既然敢來傳話,把事情報給皇帝聽,自然也是要摸清些來龍去脈、緣因故由的,所以也不意外地,那宦官自然就把韓浞編了來敷衍兄長嫂子的那番說辭——也就是妖邪攝魂,高人搭救,才讓韓浞起死回生的那個故事,給一字不漏地傳入了李由的耳中。
“嘿,原以為這韓老二從小到大,就是滿嘴的昏話!卻沒想到,幼時的胡言竟然也讓他一語成讖。搖身一變,如今竟然也是真人了!”
李由也是從來不肯承認,自己當年被個孩童給吊著胃口,糊弄著吃了數不清的啞巴暗虧。
所以對韓浞白拿了自己的那些好處,他對外從來就隻說,這韓府二郎早已是迷神仙迷得發癡了,自己愛惜他敦厚純良,因此才一直多有照顧,視為幼弟!
隻是沒想到這會兒,那昏話竟然也成了實言!
除了讓李由麵上有些掛不住之外,心底也是不由得生出些許豔羨來……
“陛下,還不止這些,”
那宦官也不知是不是一時頭昏,沒察覺了李由心中不自在也就算了,竟然說著說著還又精神一振,眉目一挑,又繼續向著皇帝說道“探子還報來說,前麵城中幾次三番生出異象,那血雲、火雲,還有遮天黑雲的,全都是韓府中在鬥法!說是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妖邪,竟然在皇城當空作祟,結果反而被那韓家二郎的一眾同門,全都給擒拿驅趕了!”
“且內臣這裏,還又有並州討逆大軍中的耳目來報,說此番那韓清在並州平亂,也是遇上了道術之輩阻攔!但後來也是有驚無險,被隨了韓清大軍同行的幾個道人出手平定,這才把個太原城攻下,擒住了逆賊李言!”
“而且聽聞隨軍的那幾個道人,也是和先前韓府中的一個劉道士同出一門,如今想來,也必定是那韓浞山上的同門了……”
這宦官也是連珠串兒一般,就將幾件接連相近的事情,一股腦兒地全向李由講了出來。
而皇位上麵的李由卻是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等到這宦官將前麵一樁樁、一件件全都講完,這皇帝的愁眉也已經是化不開了!
就見他此刻陰沉著臉,向那宦官問道“那麽多事情,為何先前沒聽你來稟報?莫非你還要告訴我,此前你也一無所知,到了如今才聽到消息不成?”
那宦官一聽李由語氣不善,連忙惶恐著就跪拜下去。
深怕李由當真怪罪下來,這宦官口中也是慌亂稱道“奴婢罪該萬死!但先前聽聞這些怪力亂神,也實在是荒唐得沒邊兒了,奴婢又那不穩妥,實在不敢隨意呈報聖上當麵,唯恐有誤天子聖聽……”
“怪力亂神?”李由冷笑一聲,瞅著那跪著的宦官說道“朝廷每年花費那麽多金銀供奉下來的仙官,難道也是怪力亂神不成?”
“這……奴婢……奴婢該死!”宦官這會兒也是無話可說,隻能往那地上“咚咚”磕頭如搗蒜,口中也是連連認罪。
李由冷眼旁觀著這宦官磕頭,直等他磕得頭破血流,地上見了殷紅,才終於又冷“哼”一聲,喚了那宦官起身。
他倒不是當真要處置這宦官,隻不過這會兒胸中氣悶,心頭煩惱,拿他出口氣罷了。
曾幾何時,他李由不也是隻以為,那些誌異傳說,全都是些怪力亂神?
至於他自己口中說的那些朝廷的“仙官”,往日裏,李由還隻以為他們單會些畫符捉鬼,占卜觀星的本事罷了,哪裏會想到竟然還有飛劍斬妖的能耐!
要早知自己朝中供奉的仙官有這般能為,他李由又哪裏用得著去開什麽萬法大會?
想到這裏,李由心中不知起了什麽想法,眉頭也是輕輕一展。
“如此說來,那韓浞如今是學道有成,方才下山了?”
李由沒去看那宦官滿麵鮮血,而是依舊手上持了一卷書冊,一邊通讀著,就一邊問道。
宦官聽問,依舊誠惶誠恐著,躬身就答道“奴婢聽聞說法……那韓浞是才方還魂,所以此番是下山來探家的!而那韓府中原先本就有的一個姓劉的道士,也是那韓浞的同門。隻因往日得了那韓浞的囑托,又恰逢雲遊時過了洛陽,這劉道士便順路往韓府中去代為探望……也是這道士來得巧,那幾日正趕上韓清家小兒世諤患了邪症,後來也是全憑了他的法術,才得治好!”
那宦官趁著李由如今探問的機會,索性便把聽來有關韓府的其他消息,連帶著“劉少陽”與李樂師的事情在內,全都向這皇帝講了出來。
等稟報得有分了,才又聽這宦官含糊著,有些拿捏不定地向李由請道“雖沒聽聞韓浞顯露過什麽神通,但想來與那劉、李兩個道士同出一門,即便不是學成道術下山,但總該也有些神通法力……”
李由先前問的是韓浞,所以得有這最後一句,這宦官才算是回完了皇帝方才的問話。
而上邊兒李由一聽這宦官說法,不置可否著緩緩一頷首,目光依舊隻在手中書卷。
但看他樣子,也是讀的心不在焉,反倒像是在思量事情。
如今李由不說話,那宦官自然也隻能噤聲在一旁候著。
雖然心中千頭萬緒,可這宦官在麵上卻半點也不敢顯露出來,唯誠惶誠恐而已!
“既是如此……”
等了小半天,才總算聽皇位上李由開口說道“那就傳一道口諭下去韓府,就說如今宣華夫人怪病纏身,藥石無效,寡人聽聞彼等道術神通,讓韓浞與他那師兄三日後入宮,與揭榜入宮的幾位高人一道,為夫人祛邪診病……”
宦官聽了唯諾一聲,就應下了天子口諭。
見李由揮手,示意他可以去辦,這宦官才又躬身,緩緩往後退了下去。
“還有……”
可沒等退了幾步,上邊李由又忽然開口,向這宦官交待道“到了韓府,再另傳一句下去給韓浞,就說寡人懷念當初年少,想讓二郎入宮敘舊說話,告訴他明日早朝時候入宮覲見!”
說完一句,又見那李由眼中雙目一轉,思索了一瞬,像是又想起什麽。
然後才見他放下手中書冊,轉過來看著那宦官,複又道“那韓浞的脾性,寡人素日是知道的,向來就是不羈得很,更不用提如今修了道,隻怕老早便不把凡俗禮教約束放在眼裏……未免傳話的人不知輕重,就不要吩咐下邊兒了,索性你自己去一趟,不單要把寡人的話傳到了,還要記著不得開罪惹怒了他!”
李由說著說著,叮囑就有些殷切起來了。
而那宦官雖不知李由這是做得什麽想法,但卻也不敢妄自揣摩。
聽聞後沒有別的,依舊隻唯喏而已。
待聽得上麵李由不再有吩咐,命了他退下後,這宦官才總算躬身緩退,得以出來的這天子便殿。
也是看著那滿麵鮮血的宦官,有些歪歪倒倒地退了下去後,李由才又將手上書冊往龍案上一拋,低沉著冷“哼”了一聲,麵色也是變了鐵青一片,不知又是想到了什麽……
……
因為得了天子口諭要去傳,那宦官出了紫宸殿之後也是片刻不敢耽擱,都顧不得額頭上的磕傷,隻命人取了些金創、藥布來,把血給抹了,傷處也給隨意處置遮掩了之後,就急匆匆出宮傳旨去了。
好在那上柱國韓府與皇宮相去不遠,出了外皇城不過橫著一條天街。
雖然這宦官此刻頭腦因為那地上的一陣搗蒜,有些昏昏沉沉,但好歹還是拚著性子,忍耐下了這一程來。
一刻不到的功夫,這宦官就乘著車馬,領著排場,到了韓府門前。
接旨奉迎自然是有一套規矩禮數,這些韓府中都是做慣了的。
雖然如今家中老爺不在,但韓浞也是名正言順的主人,所以先前宮中來人傳話的時候,管家韓鵬就連忙去請教了二老爺……
“這事情哪裏問得著我?我如今是世外修行的人了,也不管府中事情,你隻拿我當了劉、李二位師兄一般!難道你還能有本事,讓我二位師兄也出去逢迎了那皇帝不成?”
韓浞本在閉目煉氣,一聽韓鵬來說的話,睜開眼就輕笑著說道,麵上也是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
“這……”
饒是韓鵬是這府中老人,也慣來知道韓浞的情況脾氣,可此刻聽了他這話,依舊是當場就有些不好了,險些一頭就栽了下去!
“可二老爺……這旨意,是傳來給二老爺的啊!”韓鵬有些顫顫巍巍,也不知是被氣得,還是被驚得。
他也不是沒有想過,若真隻是韓府的事情,興許還能拿韓浞是世外之人來做借口,然後請了夫人出來主持。
但這會兒,傳話的內侍那邊都告訴韓鵬了,聖旨就是傳給你們家二老爺,也就是給你韓浞的!
都指名道姓了!這又哪裏去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