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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死吧……去死吧……”
    一個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狠狠的掐著一個身子雍容體態端莊的婦人的脖子，嘴裏喃喃自語著，手上雖是在做著殺人的恐怖行徑，可那張臉上卻沒什麽猙獰的樣子，就連嘴裏的話語也沒什麽瘋狂的情緒，就隻是一味的平靜罷了。
    當然，男人的平靜也就罷了，這並不是此刻最奇怪的事情，更奇怪的是那個婦人，即便是臉色憋的醬紫，即將要斷氣的現在，她的臉上卻不似其他行將橫死之人有著各種各樣恐怖惡心模樣，反而還在……微笑？
    溫柔的微笑。
    男人就那麽掐著婦人的脖子，臉色平靜的看著她，直到她再沒有呼吸之後，方才輕輕的將其放到了地上，那姿態，宛如演練過數百次一般，熟練的近乎有些詭異。
    若是仔細看去，便會發現，雖然蒼老的無數，但那個男人的眉眼之間，依舊能依稀看出絲絲年輕時候的相貌這個男人，便是葉朔，在時間的洗刷下，蒼老了無數的葉朔，而那個被他掐死的端莊婦人，毫無疑問的，便是王萌。
    葉朔的手因為過分用力而有些控製不住的顫抖，已經開始老邁的身體顫顫巍巍的扶過邊上的椅子坐下，傴僂著身子，就好像一個普通的老人一般，疲倦的閉上眼，靜靜的等待著那熟悉的困倦感到來。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呢？
    葉朔在心裏如此問著自己，然後他那已經開始退化的大腦仔細想了好久，終於在隱約間想起來，這似乎已經是……第九次了？
    他已經是第九次殺死王萌了，然而，他的心情卻不似最開始那麽的瘋狂和不知所措，反而異常的平靜，麵上無悲無喜，平淡的就仿佛隻是完成了每天必須完成的一件工作一般，尋常的不能再尋常。
    葉朔很清楚起碼此刻的葉朔很清楚，依照之前的慣例，他在不久之後大約會重新被洗去記憶，然後再一次經曆一個輪回，一個……更加久遠，也更加令人沉淪的輪回。
    這是現實嗎？葉朔不清楚，哪有現實會是這樣不停的輪回的？這太像是一個，永遠也醒不過來的夢中夢了。可要說是夢的話……
    葉朔睜開眼，緩緩的撫摸過自己那老朽而遍布皺紋的肌膚，指尖已經的遲鈍的觸感粗糙而油膩，帶著老年人特有的腐朽氣息。他拿過邊上的刀子，緩慢卻又堅定的，將那鋒利的刀鋒一點點一寸寸的在自己的胳膊上劃過，即便是以他那早已經衰朽的力道，卻也十分輕易的就割開了一道不斷延長的血口，伴隨著一陣刺痛過後，一絲絲早已失去了活力的血液開始從那道狹長的刀口裏浸蔓出來。
    若說是夢的話，可又怎麽會有如此真實而清晰的痛感？或者說，不止是他的身體，這周圍的景觀，物象全都真實的過分。
    懷著如此的想法，葉朔緩緩撫摸過椅背，絲毫不顧忌血越流越多的傷口，他甚至站起身來，彎腰伸手去觸摸“王萌”那依舊帶有餘溫的屍體起碼，在他的感官裏，這些全部都是真實而不虛的存在。
    或許是因為血液流逝的有些多，這讓葉朔老朽的身體感覺到有些不適，他揉了揉有些發暈的腦子，費力的坐回了椅子，愈加遲鈍的大腦裏突然又蹦出來一個問題。
    這一次的輪回，過去了多久呢？
    他努力的回想的，卻隻覺得腦子越來越暈，不得已隻能放棄了自己思考的這個想法，掏出手機，想要求助於這個科技產品幸好他還有個好習慣，將那些重要的事情記錄在手機備忘錄的習慣，這個類似於記日記的習慣讓他在此刻省了不少的力氣。
    他打開手機，看了看日期和年份，接著又打開備忘錄，在那一長串記錄事項的文字裏翻了好一會，才終於找到了輪回開始的時候他第一次升職的第二天。
    “三十二年了啊……”葉朔歎息著，他這才想起來，自己似乎才隻有五十多歲而已，可為什麽身體卻衰敗成了這個樣子？就好像一個七八十歲百病纏身的老頭？
    葉朔感覺到一股溫潤的液體如蛇一般蜿蜒的在他他垂在椅旁的胳膊上，遵循著地心引力向下流淌著，他知道那是他的血，粘稠的，帶著衰朽之氣的腐血，裹挾著他本就不多的體力，一點點的朝著地板上流淌。
    周圍的空氣似乎愈加的冰冷了。
    但他卻沒有再去在意這身體上的小小不適，他在努力的讓自己那已經遲鈍不堪的大腦運轉起來，每一次輪回，隻有在這最後的短短時間裏，他才會恢複輪回以來的，包括之前輪回時的記憶，也就是說，隻有這片刻的時間，他的記憶才是完整的，他才能有足夠的情報去思考到底如何會發生這宛如噩夢般不停重複的一切。
    第一次輪回的時間是……一天？
    因為時間過於短暫，所以葉朔不是很費力便算出了，他第一次輪回的時候，他第一次殺死“王萌”的時間，是在升職的第二天，上班回來的時候。
    接著是第二次的三個月，第三次是……第三次是多久來著？一年，還是兩年？還是更久的時間？
    葉朔皺眉思索著，似乎是三五年的樣子？雖然記不清，但可以確定應該是比之前更久，這點從第三次輪回的時候，他殺死“王萌”的場合可以確定那是他和“王萌”的訂婚現場。
    接著是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每一次的輪回，都比上一次的輪回時間長很多，也就是說，每一次輪回，葉朔“覺醒”的時間都愈加的遲了，這可並不是什麽能夠令人開心的發現。
    “還有每一次的時間點……”
    葉朔呢喃著，他突然發現，這每一次的輪回，除了時間越來越長之外，他每一次“覺醒”的時間也很有些意思。
    第一次的燭光晚餐，第二次的陽春桃花，第三次的訂婚酒宴……每一次，都是在他人生最為歡暢喜樂的時候，突然的發瘋，突然的殺死他最重要的……王萌。
    即便是以他此刻早已經麻木幹冷的心，在想到那些場景的時候，依舊還是能感覺到一股鈍刀子磨肉的遲鈍痛感。
    “悲劇呢，就是拿別人所珍愛的東西，毀滅給他們看！”
    “痛苦呢，就是把悲劇這個過程，反複讓他們體驗！”
    “絕望呢，就是悲劇來臨的時候，你們卻避無可避！”
    “今天我把悲劇，痛苦，絕望帶給你，不僅僅是為了折磨你，而是為了在這個過程中你能得到救贖……”
    隱約間，葉朔仿佛聽到一個輕柔的女聲如此念誦著不同於之前每次瘋狂的時候，那個在他心底如同心魔般出現，不停催促著讓他殺了王萌的，清冷的如同高嶺之花一般的聲音，此刻這個女聲，言語間帶著一股天生的媚意，光是聲音本身，便足以令任何男人浮想聯翩。
    他們會想著，擁有這樣的聲音的，必然是一個身著紅衣，嬌豔的如同人間富貴花般的絕美女子。
    “悲劇……痛苦……絕望……”葉朔沙啞的聲音不自覺的念叨了起來，他遲緩的轉動著自己的脖頸，望著這黑暗的房間，望著腳下滴成印象派畫作的腐血，望著“王萌”早已僵死卻依舊溫柔微笑的麵龐，哽咽了喉嚨，慘笑道：“救贖……嗎？”
    “誰……需要你的什麽狗屁救贖！”
    葉朔想要如此怒吼一聲，可他此刻卻連怒吼的力氣都沒有了，那怒吼憋在嗓子裏，發出了宛如老人咯痰時候的古怪聲響，他喘息著，喃喃著，滿帶著九世輪回的憤怒和絕望，麻木的歎息著：“這是什麽莫名其妙的救贖，根本……就不該給我吧？”
    “是啊，確實不是給你的，這所謂的“救贖”，或者說是考驗，原本該是給我準備的才對。”一個悅耳的女聲在葉朔耳旁響起，語氣清冷，便如同那高嶺之花一般。
    葉朔本隻是隨口抱怨，一個對處境無力反抗的絕望之人的噫語，根本沒想到居然真的會有人回答他。
    而且還是一個如此熟悉的聲音。
    葉朔轉過頭，望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在那個地方，原本應該是走廊過道的方向，此刻已經化作了一片灰色混沌的虛空，一個身著白衣，身材嬌小而清麗無雙的少女，就在那一片無可憑依的虛空之中，身形飄然若仙，淩波虛度而來。
    “你是誰？”葉朔虛弱的問道，不知為何，他此刻早已經昏花了的雙眼卻能清晰無誤的看到那個少女的身形，甚至於，他還能看到那少女的身邊有著幾隻五彩的蝴蝶圍著他飛舞環繞，那絢爛如夢的色彩構成了這一片陰沉而灰暗的空間中的一道美麗的風景。
    “我是誰嗎……”少女輕聲歎息著，緩緩的接近著葉朔，那一片灰色的虛空也伴隨著她而不斷擴大著，葉朔所在的房子，包括房子中所擁有的東西，全部都在那片空間的侵蝕下，化作了片片飛灰，消散不見。
    終於，少女來到了葉朔的身前，他們站的很近，卻又仿佛是在兩個世界，一個普通平凡的如同現實，一個混沌虛無的仿若夢境。現實和夢境緊挨著，卻又壁壘分明，仿佛隔著一層極度脆弱卻又極度堅硬的壁壘。
    接著，少女伸出了一根手指，輕輕點在了葉朔的額頭，那一層壁壘就那麽自然而然的破碎了，夢境和現實開始糾纏交織，五彩的蝴蝶在二人的身邊翩然起舞。一段又一段的記憶如同流水般開始流入葉朔的腦海，那是一段又一段，熟悉，卻又因為這九世輪回而顯得陌生的記憶係統，收容物，赤炎，基金會……
    不，不對……好像有哪裏不對。葉朔心裏如此想著。
    “你問我是誰，是嗎？”少女再一次開口了，聲音淡然而悠遠，帶著一絲絲漠然無情的如神意味。
    “我叫葉爍，閃爍的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