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就算在最年長的精靈影響下，各領主及國王通過暗示或是無實據的說法止住了民眾的交口相傳，但誰能壓製得住矮人相互之間回味榮耀的過往？就算貴為矮人族地位最高的王，納德也未必能止住臣民議論崢嶸歲月。因為矮人正是賦予歲月崢嶸光彩的關鍵所在。如此一來，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知道包圍戰的真相，更會通過包圍戰發生的時間探索到剛鐸權變的真相。

    這不是有違“讓剛鐸權變看上去平和而又光鮮”的初衷了嗎？所以，瑟蘭迪爾說的話字字都極有深意。他可不是在做無畏的抱怨，而是在暗示矮人不宜參加最後的清剿！

    矮人不宜參加，精靈自然也不合適。原來到頭來，除了接管魔多又知道此役深意的剛鐸負責最後一擊，任何種族或是國家插手，都會讓包圍戰被傳述的時間增長！

    雖然心裏已經有了答案，梅蘭迪爾還是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以恭維的辦法想繞開這個話題。哪知剛說了一句“您看得太透徹了！”，便被精靈王發出的冷笑聲打斷了。

    宛如造物主親手精雕玉琢的臉上雖掛著微微勾起的薄唇，清淺的眼眸裏麵卻沒有一絲笑意蕩瀾，隻有深不見底的漆黑。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梅蘭迪爾暗歎不妙的同時，不禁將頭低了下去。

    他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知道要把隱匿權變真相辦得更加效率，魔多清剿隻能由剛鐸負責。閉口不提隻是還想周旋一二而已？

    瑟蘭迪爾看著眼前出聲恭維自己的剛鐸王，在內心深深的諷刺自己：真不愧是你選定的好盟友，精於謀劃又攻於心計。不過幾句話，他便能參透字麵之下的深意，更懂得不到最後時刻不輕意言定，以尋找機會扭轉事態。瑟蘭迪爾，我是該稱讚你的眼光好呢？還是鄙夷你與梅蘭迪爾都是精於謀劃的生靈，才能走到一起呢？

    潛意識中滋長而出的羞愧感讓瑟蘭迪爾不想再與梅蘭迪爾有太多的接觸。他笑了兩聲，選擇了直奔主題的方式，以快速結束這段對話。帶著浮於表麵笑意，瑟蘭迪爾譏諷道：“剛鐸王過獎了。我再透徹也是受你的啟發。要不是得知我們一離開這裏就將變成平地的消息，我還真沒有想到這方麵。說到底還是剛鐸王想得長遠，連帶著啟發了我。既然大家都想快速把這件事辦完，我們也同意了戰役不記錄不說破，自然也不該拖延進度。那麽，清剿魔多就由人類自行負責了。”

    梅蘭迪爾此時就像冰窖裏一般，感覺呼出來的氣都冒著寒氣。

    他對自己說：就算剛鐸落入你手裏，民眾也急於給人皇維護威儀，你也不該在得意又緊迫的情況下有所疏忽。你難道忘了瓦蘭迪爾失權源於疏忽嗎？現在，你因為疏忽，甚至有些事成後的得意忘形感染了官員。你與他商議了一些浮於表麵還讓精靈王不悅的辦法。官員和將領都急於用行動向人皇表露維護之意，這是他們對人皇無條件的愛戴，可你身為決定一國命運的王，不應該忘了魔多清剿的細節。你是伊倫迪爾之子，更是人類目前實戰經驗最豐富的戰將。怎麽就糊塗到精靈王提及，才發現被忽略的關鍵？

    這個關鍵還會決定剛鐸所有士兵的生死！假如你先想到，主動向精靈王發出求救，就算改變不了魔多清剿隻能由人類完成的事實，至少也能得到精靈王的助力。可被精靈王主動提及，還是對剛鐸近期作為有所不悅的現在……

    梅蘭迪爾飛快的瞄了一眼納德。發現孤山王喝得連眼睛也半眯了起來，懶洋洋的靠在坐椅上，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清了此時的對話，他隻好稍稍提高一些聲音說：“剛鐸現在算上所有還能行動的退役兵，不過勉強湊出七千人。魔多的麵積相當於整個剛鐸，靠七千士兵清剿太冒險。還請包圍軍助我們一臂之力。”

    “這有什麽不可以？納德帶著兵圍了兩年多，肯定也很樂意親自摘下戰果。”瑟蘭迪爾出乎意料的幹脆，微微翹起的嘴角卻沒有下去。得到納德王的點頭回應後，他慢條思理的續酒，不緊不慢的說：“讓包圍軍負責衝鋒還是隻由剛鐸人完成戰役，選擇權在你。梅蘭迪爾，你可要想清楚了哦。”

    剛想鬆口氣的梅蘭迪爾這回是徹底想清楚了！

    原來精靈王並不打算用袖手旁觀的姿態發泄不滿，純粹隻是樂見我的煎熬罷了。別說是讓包圍軍負責衝鋒，清剿隊伍中有任何一個非人類的異族踏入魔多，為人皇粉飾太平都將受到無窮的影響。可我又不忍再見任何一個剛鐸士兵在魔多遭遇不測。

    左手兄弟，右手同胞，我該選擇哪一邊？

    梅蘭迪爾很肯定，無論他選擇了哪一邊都改變不了痛苦的事實。在成倍增長的煎熬中，剛鐸王撫著額癱坐在了精靈王身邊，也被無窮的煎熬徹底影響了智慧。

    要幫助梅蘭迪爾不是隻有包圍軍代為衝鋒的辦法，還有一種不會拖延戰役消失在記憶中的方式。而想到這個方式的瑟蘭迪爾可沒打算告訴剛鐸王。

    他不但不打算告訴倍受煎熬的盟友，反倒樂得見剛鐸王一籌莫展。雖然梅蘭迪爾沒待多久，便以需要獨自思考的時間告辭，瑟蘭迪爾看好戲的時間也隨時終止。

    “梅蘭迪爾王他……”目送了剛鐸王離開，被侍從扶著準備去休息的納德有些不忍，低聲問道：“我們一走就把戰區清空，這事你也不是剛知道。怎麽現在對他發作了？”

    “怎麽可能？”感覺舒暢不少的瑟蘭迪爾矢口否認，倚在床上任由侍從為自己除靴的同時答道：“梅蘭迪爾如此重感情的人類，我怎麽可能生他氣？”

    隻要你們兩個不鬧騰，魔多包圍戰絕對萬事大吉！

    相信精靈王說辭的納德搖了搖手，說了一聲“晚安”後腳步零亂的由侍從扶回了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