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夥？”

    朱騰搖搖頭，不敢相信駱若水會說出這樣的話。“你是二教的金丹九重天大道士，嚴格來說是我們的前輩，你要入什麽夥？”

    剛剛的大戰十分驚險，二教的道士處於金桔子與蜘蛛蟲怪的夾擊之下，勝負難料，若不是金犀灣三霸最終退走，駱若水萬不能如此輕鬆地全身而退。

    雖然損失了一個金丹道士同伴，但駱若水的心情並未受到影響。他隨即送走了所有道士同伴，自己留了下來，說出要加入朱騰一行的話來。

    “貧道雖是金丹九重天的修為，但陽壽年輕，嚴格說來最多與朱道友和陶道友是同輩或者同儕，興許二位比貧道加入道統還早，‘前輩’二字實在愧不敢當。”

    作為金丹九重天的大道士，駱若水實在謙和、客氣得過分了。

    吳艮冷冰冰的，沒有說話。他忌憚道統，也不大喜歡道士。從前，他見到背景深厚、實力高超的道士會阿諛逢迎，主動示好，但最近二十年來，他從高歌那裏學來了一絲強硬。

    “駱前輩……好吧，駱道友，你加入我們，到底有什麽好處？連我們自己想去哪我們都還不知道呢。”

    駱若水扭頭看了一眼背後的灰穀，又指了指遠處。“這不是夏月九界的第一界嗎？九仙穀不就在這裏嗎？難道你們不去看看？”

    ……

    聶魂被鬼仙和金桔子說服了，決定跟九仙穀大堂中的神秘來客單獨地好好地談一談。九仙穀內已經有數個散仙嚐試了想要硬闖進去，結果僅僅證明了對方的深不可測。

    “既然隻是想要談一談，何必搞出這麽大的陣仗？”聶魂雖然答應了神秘人的要求，但忍不住腹誹不已，認為對方是故意給自己的九仙穀下馬威，好在談判中占據有利位置。

    摸不準對方的真實意圖，聶魂硬著頭皮穿過禁製，再次來到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堂。那個胖胖的修行者正盤膝坐在地上，雙手托腮，不曉得他在想些什麽。

    “請坐，穀主。”胖胖的修行者反客為主，看見聶魂後，扭頭過來，熱情地招呼他。

    “嗯。”聶魂隨意地答應，暫時不知道該怎麽應對。眼前的修行者深不可測，看不出來路，帶給自己的壓力卻極大，聶魂仿佛瞬間回到了幾百年前，自己還是凡人時，麵對父親考教自己溫書的情況。

    聶魂出生書香門第，卻自幼不愛讀書，隻喜歡精怪狐妖、修真尋法之事，被家族中的長輩訓斥為不務正業。誰曾想到，他的不務正業最後竟然修成正果，成了一位散仙，家中親友卻早在幾百年前就爛成了枯骨。他聶魂仍在逍遙，靠的除了道法之外，還有人情世故的通達，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的理念，所以九仙穀才能群聚數個散仙，經營得風聲水起。

    聶魂雖未多言，但稍微穩定了一下心神，已經將之前累積的怒氣排解得差不多了，隨即打定了主意，要同樣以包容與迎合降服對方。對方實力高超，非是武力可敵。

    但這一次，聶魂遇到了高手，還不等他說話，對麵的人已經大大方方地一攤手。“我是造化，歸順我，你就有無窮造化，否則休怪造化弄人！”

    一句話，將聶魂嚇得癱軟在地，滿腹的長篇大論再也說不出口，哪裏還有半點修行者的氣度。

    “你們說這世上真有造化一物嗎？”駱若水遠比他看起來彬彬有禮、安靜斯文的外表更健談。而且他沒有架子，並不以自己是金丹九重天的大道士而得意，既不驕傲冷漠，也不刻意掩藏。

    “你是金丹九重天大道士，可以隨心所欲地進出心雲，又能肆意翻閱各種典籍，應該比我們更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吧。”

    朱騰笑著答道。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開始喜歡這個年輕的大道士了，說話也自然而然地放鬆起來。“若是能好好結交這麽一個大道士，當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啊！”朱騰想到得意處，眉頭揚了起來。

    一行人刻意緩慢低飛，一麵觀察四周環境，一麵彼此認識。

    駱若水雙手一攤。“可惜，貧道也沒有確切的答案。老前輩們言之鑿鑿，確信有造化此人。道統古老典籍也有所記載，但天下哪個人真地見過造化呢？又有誰真地見過他的手段呢？”

    吳艮飄在前麵，聞言禁不住心中一動，若幹年前他曾經在無盡洋的天然宮提過自己可能見過造化之事，如今駱若水有此一問，似乎正是在呼應他當年的話。並且，他跟隨高歌去過不少地方，在天然宮也曾親眼見過造化的兄弟，所以他深信造化是真實存在的。

    “的確如此！”朱騰搖搖頭。“但就算有造化又如何。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他能造出世上的一切的，尤其是能造出道統。”

    駱若水露出大有深意的笑容。“也許正因為他造不出道統，所以一心想要毀掉道統。”

    這一次，就連陶術也笑了。“癡心妄想！”

    花迷人歪著腦袋，仔細打量不遠處歪紮著道髻的駱若水，忍不住問道：“那你尋找造化是為了什麽？阻止他破壞道統嗎？”

    駱若水擺擺手。“我覺得陶道友說得沒錯，造化想要毀滅道統那是癡人做夢，無需貧道去阻止他。我想找到造化，是想跟他學學造物的手段——如果他真有這樣的手段的話——我師父住的自成世界裏亂得一塌糊塗，沒有一點樣子。我想孝敬他老人家，又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孝敬，於是便出來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造化，學他一招半式，然後給我師父造些有意思的東西，消遣消遣……”

    誰也沒想到駱若水尋找造化的初衷竟然是為了這件事，紛紛覺得他這個人妙不可言，同時又有些過於兒戲。一個金丹九重天的大道士真地能無所事事到這個程度？

    “駱道友，你師父知道這事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惱火。”朱騰想起自己失蹤多年的老師，不由得五味雜陳。“你該專心準備渡劫才是啊，不是嗎？”

    駱若水手一指天。“天劫在天，我準備有啥用，天意讓我渡劫成功，貧道自能成功。一切順其自然吧……”

    “不盡然吧！”吳艮冷笑一聲。“二十年前，你跟著楊縱還有四教一個姓李的道士四處奔波，尋找奪心石，難道不是為了在神戰四中立下功勞嗎？這也是順其自然？”

    駱若水既不惱火，也不狡辯，坦然一笑。“那時候的確不大自然，但現在卻是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