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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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婦女就是家裏住著三個大學生,雖然收著錢,但老兩口也像待上賓似的對待孩子們。

    他們家相對年輕,有那個體力做這些事情,平時給家裏收拾打掃啊,每天想著花樣做好菜啊,給孩子們洗床單被套啊。

    他們還願意幫學生們洗衣服,男孩子倒不介意,就有一個女生害羞自己洗的。

    可以說,算是照顧得很周到了。

    但總的來說,他們家賺到了錢,就引發了隔壁的眼紅。隔壁其實就是他們家的本家親戚,很近的堂兄弟。

    那家人年齡大了,做不了這些事情,平時也不太愛幹淨,脾氣更是出名的不好,所以肯定是沒辦法勝任的。

    這不,他們就是要吵,要吵得孩子們在他們家住不下去,最好是能轉去住他們家。

    現實就是有這樣的人,越是自己沒本事,偏偏還比別人會吵架,這不,把人都氣得沒辦法,來找周恒的老娘來訴苦了。

    周恒沒管這事,但這也給了他一些警鍾。

    怎麽說呢?他在家鄉搞養殖,將來如果萬一發展大了,多少也會有些惠及鄉鄰的舉動,別的不說,如果要擴大需要人手了,總免不了請人什麽的。

    但現實是這種現狀,靠打鄉情牌去管理,肯定行不通的,如果真有了那一天,得有一個妥善的規則才行。

    要不然,他自己還沒做大做強,就得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給煩死。

    總得未雨綢繆唄,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可不能幹。

    今天的這件矛盾,說到底其實也與周恒父親無關,因為他也沒得到什麽好處與利益。

    周恒沒管這件事情,提著兩張小凳子就出去了。

    王睿完全沒管這些俗務,隻管拿著一把豬油渣跟上——剛剛把籠子裏的山鼠清掉後,還得繼續抓才行啊。

    籠子裏的誘餌都被吃掉了,要放上新的,還得再換個地方下籠。老在一個地方,山鼠聞到了氣味,也不會上當的。

    不知道為什麽,反正跟著搞這些名堂,他就來勁得很,感覺比做什麽都好玩。

    估計再到上學後,他就有很多東西可以對同學吹牛了。

    今天小雞第一天搬家,全家人都看得比較緊,過一陣就過來看看,過一陣就過來看看,看它們能不能適應。

    總的來說還好,沒出現什麽狀況,除了有少數一些沒團隊意識的,像個冒險王一樣,總往一些邊遠地區跑。

    大多數還是都擠在一堆找吃的。

    傍晚時分,重頭戲來了——得快點把它們哄進新雞舍去。

    小雞是這樣的,剛開始要每天教它們進窩,幾次以後就習慣了,後麵就會自己進去,不用再帶領。

    難就難在這頭幾次啊,有老母雞還好些,可現在情況不允許啊。

    而且現在數量還這麽大,頭疼。

    大雞此時還沒有回去的打算,也跟在一起湊著玩,所以很麻煩,在地上撒點細米,本來是讓小雞跟著細米走的,結果大雞們都給搶著吃完了。

    真要命!

    拿根樹枝趕吧,小雞比大雞還害怕。

    沒辦法,隻能等大雞先回去了再說。

    這個可不能太晚了,山裏天黑會降溫,得趕快抓緊時間。

    偏偏還有些小雞很搞笑,它們竟然會跟著大雞們一起走,好像大雞會照顧它們似的。

    好在小雞走在後麵,又走得慢,趕緊趕回來就是了,再稍微有幾隻一定要跟回去的,一會兒再把它們抓回來。

    現在真是全家出動,照例是周恒在前麵撒細米引路,小雞成群結隊的跟著他,毛絨絨一大片的,嘰嘰喳喳,很是熱鬧。

    王睿幫不上什麽忙,跟著瞎趕,看到小雞都跟著舅舅往雞舍方向緩慢移動,不由得哈哈大笑:“我舅舅成母雞了!”

    周瑛在他腦袋上打了一巴掌:“不會說話就閉嘴!”

    王睿捂著被打的地方,故意瞎掰扯:“老媽,我這不是在罵舅舅,真的,有的地方就是這麽說話。別人說不知道就說母雞。這道題怎麽做啊?我母雞啊!這個好不好吃?我母雞啊……”

    巴拉巴拉一大堆。

    惹得王思齊還以為這是個什麽有意思的話,也跟著學說:“我母雞啊,我母雞啊……哈哈哈……”

    周瑛不理這家夥了,幫著趕小雞去。

    雖然兒子考試成績很好,理應對他多些溫柔關愛的,可是怎麽覺得好難做到啊!

    每次說好不生氣的,總是忍不住生氣,唉。

    等終於費力把所有小雞都哄進了新雞舍,天都快暗下來了。

    因為今天全家趕小雞的原因,晚飯時間得延後了,這屬於特殊情況。

    胡金華幫著把新雞舍的燈打亮,又給小雞們添上幹淨的水,看了一遍後,說道:“周恒,今晚你不用來了,我一個人可以搞定。”

    周恒說道:“沒事,我就在這裏睡還不是一樣的。今晚山上有好的吃,你們等著吧。”

    王睿早就說好了,要跟著舅舅一起睡,聽到這話,趕緊問道:“什麽好吃的?”

    這時候還沒吃上晚飯,肚子都開始餓了,他好怕聽到“好吃的”這幾個字,耳朵都敏感。

    周恒說道:“你去提個桶來,我就告訴你。”

    “怎麽又要我提桶?”王睿仰天大嘯,好像要讓他幹很重的活一樣。

    周恒忍不住說道:“昨天讓你提桶,結果呢?桶是你提的嗎?”

    胡金華哈哈一笑:“那看來還得是我提桶。”

    王睿一聽,有人提了,那這事就不歸他管了,甩鍋成功,耶耶耶。

    周恒簡直拿他沒辦法,等他長大後,再接受社會的教育吧。

    他拿著一根粗點的樹枝,蹲在地上找著。

    王睿完全忘記了三秒前的話題,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感覺,也跟著蹲了下來,問道:“舅舅,你在找什麽?”

    周恒語氣無力的回答:“我想找個棍子打你!”

    “打我?為什麽要打我?我這麽帥氣又可愛!”王睿裝傻,順便還裝了個可愛。

    可惜當舅舅的不敢打外甥啊,怕他記仇,以後不來了怎麽辦?

    周恒看到地麵有個黃豆大小的洞,頓時下手,用手裏的樹枝在稍旁邊戳下去,再挖一下,泥土鬆開,裏麵有隻拇指大的東西。

    是活的,一出土就開始掙紮。

    王睿看得驚呆了,這怎麽像變魔術一樣啊,看著光禿禿的地上,怎麽隨手一挖,就有這麽個東西呢?

    恰好胡金華也提著桶來了,桶裏有點水,周恒把剛剛挖出來的撿起來,扔進桶裏。

    王睿驚問:“舅舅,這是什麽?”

    “這就是好吃的啊!”

    “這個能吃啊?”

    “這為什麽不能吃?”

    “那這是什麽嘛!”

    “你連桶都不給我提,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那我現在給你提行不行?”

    “那你提著啊,後麵還有的,你要一直提著。”

    於是,王睿就從胡金華手裏接過桶,自己提著。

    周恒感覺說了這麽多話,口都幹了。

    他深感到了姐姐帶孩子的累。

    他在地上尋摸著,又找到了一個黃豆大的洞,然後又挖了一隻出來。

    王睿忍不住了,又問道:“舅舅,這到底是什麽?”

    “知了猴。這是知了的幼蟲。考考你的生物知識,知了的壽命有多長?”周恒反問他。

    王睿回答:“不知道,我們又沒學過這個。”

    周恒告訴他:“知了這種東西,你看它天天嘰嘰叫很吵是不是?它到這個狀態,已經隻能活個把月了,但在這之前,它一直躲在地下,活個三五年,甚至還有活十幾年的,最高記錄是活十七年。”

    王睿睜大了眼睛。

    大自然的生物課,果然比書本上講得精彩。

    周恒說道:“知了有翅膀會飛的時候,就是交配期,雌的產卵很害人的,全部都產在最嫩的樹枝頂上,讓卵孵化後就直接吃嫩枝,禍害樹或者莊稼,到秋季的時候,它就躲到地底去了,一直在地底猥瑣發育,到處打洞,專門吃樹根裏的汁,很害人啊!”

    王睿有點懂了,看著從地底刨出來的這東西,他問道:“這就是它的幼蟲啊?”

    “嗯,這東西在地下吃了三年的樹根,現在要到地麵上來交配繁殖了,一產就是一大窩啊!趁它現在還沒變之前,趕緊抓住它,油炸了來吃,為樹林和莊稼做件好事。”周恒回答。

    挖出來的知了猴,要趕緊裝泡在水裏,免得它開始變化。一會兒洗幹淨後,用鹽水泡泡,濾幹了水用油炸,非常好吃,還很有營養。

    這東西可能北方人吃得多,南方人比較少吃,但周恒這裏會吃這個。

    等蛻了殼變成了知了,長出了翅膀,那就不好吃了,隻能撿蟬蛻賣錢。

    周恒小時候也撿過知了殼賣錢的,那時候賣了幾塊錢,還特別有成就感。

    其實古人對知了,還是很有好感的,為其寫詩作賦不知道有多少,山水畫裏也有很多以蟬為主題的。

    這還不算,古代人的玉雕,有很大一部分都喜歡雕蟬,用來做佩飾和冠飾,這種愛好可以追溯到三千多年前。

    據說這是由於古人認為蟬性高潔,出汙泥而不染,不食雜物僅飲露水為生。

    《屈原列傳》中就有這樣的記載“蟬蛻於濁穢,以浮遊塵埃之外,不獲世之滋垢”,由此可見古人對蟬的評價。

    然而他們都沒有提過,蟬是靠吃樹汁或者莊稼來活下來的——可能農民有沒有收獲,跟他們無關吧。

    在“君子無故玉不去身”觀念的影響下,估計文人士子們都認為,佩戴上象征著高潔的玉蟬,會讓他們更顯得像君子,於是就巍然成風了。

    而再後來,又有“蟬聯第一”、“一鳴驚人”等這樣的額外寓意,就更受人歡迎了。

    就算是現代,也有不少人愛買玉蟬,再一個大概就是玉白菜。

    天色越來越暗,胡金華和王睿也跟著他一起找這種洞,幾個人也挖了三十多隻。

    這時,又聽到周瑛在山下喊:“王睿,小恒,小胡,下來吃飯了!”

    今天的晚飯比往常要遲點。

    但對於農村人來說,農忙的時候,這個點經常還在地頭幹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