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惡魔》的時候，江瑟每天是劇組中演員裏去得最早的一個，有時拍完戲了也不走，在一旁觀摩自己或是別人的演出。

    “趙讓說服我出演駱慎這個角色的時候，其實我壓根兒是沒打算接下的。”

    劉業抬手掩住嘴，小聲的說：

    “劇本是好劇本，但一部電影的成功，並不隻是好劇本一個要素。”

    張靜安點了點頭，劉業接著道：

    “可是江瑟說服了我。”

    劉業回想起夏超群與自己敲定時間，見到江瑟時的情景，她瘦骨嶙峋，眼神陰沉使人不寒而粟，將一個失去女兒失去家庭失去希望的女人表現得淋漓盡致。

    那一刻劉業甚至不需要醞釀，輕易就被她情緒帶入進戲裏，與她搭了一段戲。

    當時他與江瑟的即興表演，趙讓拍手叫好，事後就連楊博西都認為是他演技精湛，演藝經驗豐富，才會如此快進入角色。

    可事後劉業仔細想想，那一刻他分明是有受江瑟感染的，她沉浸在電影角色裏，這種情緒很容易將人打動，那一刻劉業甚至覺得，江瑟真像是一個失去了曾經擁有一切的人，他在她眼裏看到了孤獨。

    但她並沒有什麽東西是失去的，她的家庭情況粉絲不清楚，隱私被夏超群保護得滴水不漏，但據劉業所知，她出身普通，有男友、有工作，機會擺在她麵前，有夏超群這樣的經紀人，照理來說那會兒正是她應該春風得意的時候。

    也就是說，劉業在她眼裏看到的孤寂，可能是她沉浸在劇情裏，發揮出來的絕佳演出。

    那一刻劉業覺得，江瑟興許確實是天生適合吃這一行飯的，如果她真正能將角色‘演活’，那一刻她給人留下的印象不是江瑟，不是《救援行動》裏無名的周家女仆，不是《北平盛事》裏的豆蔻，而是《惡魔》裏一個真正的張玉勤，那麽劉業想不通有什麽理由不和她合作的。

    如果說在看到劇本，看到小說的時候，劉業腦海裏對於張玉勤這個人物形象的分析是屬於他更改的判斷，就如他讀解出來的駱慎這個很刻板的印象。

    張玉勤，女，與丈夫感情生疏，是個跑保險業務的女人，有個獨女珠珠，生活窘迫……

    在此之前他能精確的用字句將張玉勤概述出來，但看到江瑟的時候，才真正有了個鮮明的印象，那會兒劇組尚未成立，趙讓連分鏡頭都沒畫出來，她卻已經先把張玉勤的精髓把握住了。

    劉業在後來注意到，劇組成立之後，趙讓在繪製分鏡頭裏張玉勤這個人物形象的時候，多少是有受江瑟影響的。

    “這樣一個女孩兒，我覺得美貌不算她最大的武器了。”

    她不改初衷，在娛樂圈這樣的環境裏呆了多年，沒有改變過自我，他在拍攝電影的途中，注意到江瑟拍戲裏的態度與《救援行動》中時是一樣的。

    趙讓要求嚴苛，一遍不行，就第二遍、第三遍、第四遍……

    直至大家都精疲力竭，不少劇組工作人員都喊苦叫累，卻獨唯她能咬牙強撐著。

    在有一場尋找珠珠的片段裏，張玉勤需要翻找草垛，江瑟二話不說伸手去翻，事後一雙手臂被割出大大小小的傷口，那一幕被鏡頭捕捉到，原先準備好的替身及後期的特效都不需要用到。

    這也許是趙讓對她格外偏愛的原因了。

    拍完《惡魔》之後，劇組殺青宴上，趙讓曾戲言，他入行多年，最喜歡的女演員是江瑟，將來拍攝電影，隻要江瑟願意，他的劇組裏，隨時都歡迎江瑟進入。

    “晚宴過後，我會安排時間與她見一麵的。”

    張靜安說了這話，代表著兩人談話告一段落。

    劉業輕輕‘嗯’了一聲，張靜安的電影投資公司是幾家國外知名的公司，有些情況下，他也未必能完全作主，隻是生出這樣的念頭，後續與江瑟的合作還需要再接觸。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看了看時間，拍賣已經快要開始了。

    晚宴請來的主持人，是《圈裏電影人》的主持人盛敬之，《時代風采》的高層相繼上台講話，直到真正開始拍賣，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了。

    拍賣的規矩，重頭戲向來都是在後麵的，前麵幾件產品都是一些明星們捐出來的頗具紀念意義的戲服、珠寶首飾等，貴重的物品是難得一件的。

    前麵放出來的幾件商品，都分別以數萬之內的價格成交了。

    江瑟內心盤算了一下自己能出的上限，將目光放在了邵存謹捐出來的一把折扇上。

    這把折扇是晚清時期知名的匠人周士傑的傑作，是由紅木雕刻而成，依她估價，這把扇子的市價約在六十萬之間，在這樣的場合下，衝著邵存謹的麵子，興許能拍出六十五至七十萬的價格。

    但這把扇子年代已久，顯得古香古色，從外表來看，並不時髦，不大會受外表光采靚麗的明星們青睞，倒是一些古董商人會買下來作收藏之用。

    不過今晚來的人，大多都是娛樂圈同行，會出手的人並不多，餘謂給她的預算應該是剛好夠。

    最重要的，這把扇子拍下來，可以送給馮中良把玩，這樣的東西別人不會喜歡，馮中良一準能看得上的。

    想到這裏，江瑟轉身拿了圖冊，攤開在馮中良麵前：

    “爺爺，我把這把扇子拍下來，送您怎麽樣？”

    馮中良事實上來這裏就是衝著歐妙生的圖來的，他對於這樣的宴會並不熱衷，也並不覺得這樣的場合裏，除了馮南扔出去的畫，有什麽東西是值得自己出手的，先前小劉大概跟他講過一些拍賣行的物品，無非也就是些衣物首飾類，他全不感興趣。

    但此時聽江瑟說話，又見她翻開了圖冊，側頭過去一看，倒是覺得有些意思了。

    這把扇子在圖紙上，與其他東西顯得格格不入，但對於他來說，倒真是難得能看上眼的東西了，他來了興致，又看了一眼：

    “哪用得著你來花錢，你自己攢著，把錢留著將來置辦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