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五章 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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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實現此次電影百年藝術史‘人人平等’的定義,‘百年電影人’評委主席團極有可能會慎重的考慮這一點,成為《神的救贖》印象加成分。
這可不是舒佩恩的胡亂猜測,而是‘百年電影人’自第一屆舉辦之初,就一直有這樣的慣例。
坐在切薩雷與江瑟中間的唐納德下意識的去看切薩雷,輕聲的問:
“你早得知了消息?”
舞台中央,凱薩琳仍在以其性感的聲音講述:“曾有影迷非常不服氣,認為美國應該是屬於一個自由、民主的國度,人與人之間是平等、自由的,而不應該產生歧視。在第二十一屆‘百年電影人’頒獎活動現場,我們的第一位黑人導演克裏斯.威爾遜以《鐵匠的兒子》證明這樣的論調是錯誤的……”
她的話引起現場數以萬計的嘉賓發出輕輕的笑聲,切薩雷也極為捧場的笑了起來,並隨觀眾一起拍掌鼓勵。
唐納德說話的時候,他並沒有轉頭,像是隔了好一會兒,才微笑著輕輕點了下頭,並沒有否認:
“曾聽迪蘭提過一些。”
切薩雷入行多年,人脈極深,唐納德與他也是相識多年的舊友,對他也頗有了解,可直到此時,才覺得切薩雷的人脈,比自己想像中更深。
他嘴裏提到的‘迪蘭’,唐納德一下就想起是誰,能與切薩雷有交情,又恰好能提前告知切薩雷這樣一個‘消息’,除了費爾南多家的迪蘭,唐納德想像不出來還能有誰。
費爾南多家族是‘標準財信’實際控股人,是美國知名財團之一,其家族極有影響力,聲名顯赫,最重要的,當年提出‘百年電影人’口號投入原始資金的家族之一就有費爾南多家族,直到如今,其後人對於‘百年電影人’依舊擁有極深的影響力。
如果切薩雷的消息是從費爾蘭多家的人口中打聽出來的,也難怪他當日在與波吉亞、環島公司談論想將《神的救贖》送往‘百年電影人’參與競選擁有這樣大的信心。
甚至不惜賭上自己的口碑與職業生涯,執意與片方立下對賭協議,顯然對於《神的救贖》能夠入圍‘百年電影人’大獎提名深有信心的架勢。
如今凱薩琳提及今年‘百年電影人’關於平等的主題,唐納德才仿佛想明白了一些事。
他沉默片刻,轉頭又去看江瑟。
切薩雷的這則消息,不知道是多久之前得知的,‘百年電影人’主題的討論決定,顯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商議出結果來的。
當年拍攝《神的救贖》時,江瑟生出替換勞拉的心,那會兒唐納德看在眼裏,曾認為憑切薩雷的性格,就是再欣賞江瑟聰明,看重她的演技,也不可能會輕易生出臨時更換女主演的心思。
更別提為了這件事情,惹出一堆麻煩,使自己這部電影因為換角風波而充滿變數,並且願意為了江瑟麵臨投資方給予的壓力。
成年人的友誼,向來並不純粹,尤其是這樣一個圈子,總難免會摻雜一些利益的東西。
江瑟那時隻是一個新人,哪怕憑借一部《惡魔》曾在法國電影節入圍提名,展露頭角,但這一切對於切薩雷來說,並不值得他為了友誼而以自己的口碑作為賭注的。
唐納德那時有些同情江瑟,認為她最終的做法,不會改變任何結果。
他入行多年,見慣了明星想要出人頭地拿到好角色的心,也看到許多名不見經傳的演員為了成名所付出的努力。
歐美的娛樂圈,有無數個像江瑟這樣努力的人,哪怕她特別聰明而又勤奮。
除非她是個受上帝寵愛的幸運兒,有個屬於她的機會,她才會憑借天時、地利與人和的條件崛起,但在當初那樣的時刻,唐納德並不認為江瑟擁有這樣特殊的機會。
可最終出乎唐納德意料之外的,在他不是很看好的情況下,切薩雷默許了她的舉動,甚至最後真的起了更換女主的心思,還為此與投資方起了爭執。
那會兒唐納德不明就裏,但對於這樣的結果並沒有異議。
相比起與勞拉的合作,唐納德更喜歡江瑟的性格,她聰明卻又並不是自作聰明,與他配合總是恰到好處,知道何時才是她該表現的時候,總是那麽得體。
所以在後來更換女主角的人選上,因為對於江瑟的另眼相看,再加上與切薩雷的私交,讓他毫不猶豫站到了與切薩雷同一陣線,再加上國內華影與波吉亞、環島的合作,說服了投資方答應臨時換人。
從《神的救贖》當年換角到如今電影即將上映,唐納德一直認為切薩雷當初更換勞拉的舉動,源自於他對於勞拉在片場表現的不喜,源自於他與江瑟之間的友誼。
他覺得江瑟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兒,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及時抓住了機會。
直到現在,唐納德才發現,江瑟當初能順利拿到《神的救贖》中蘭妮一角,可能並不僅止是因為她的聰明、演技,也不僅止是因為與切薩雷的友誼,更是因為她非常的幸運,因為她華夏人的身份。
如果那時切薩雷就已經打聽到‘百年電影人’今年即將與電影一起被談論的主題,那麽這一些許多觀眾認為是她弱項的地方,可能會成為《神的救贖》的重要加分項。
‘百年電影人’每隔三年舉行一次,前往參加的電影無一不是精品,每年的獎項有限,神聖大禮堂內的經典電影的位置隻能留給少少的成功者。
每年總有大批優秀的作品會與大將失之交臂,正因為如此,總是會有許多作品留下遺憾的。
《神的救贖》並不差,但要在一幹大師級作品的同場競爭下殺出重圍,總是會需要一些特別的加分項,為其保駕護航的。
這種小把戲,唐納德心知肚明,可他又覺得這一幕太過真實,名利場的氣息濃重到失真,讓他有那麽一瞬間的窒息。
他看了江瑟一眼,這個女孩兒微笑含蓄,優雅矜持,哪怕與西方人印象中的金發碧眼的美人兒截然不同,但依舊看得出來她良好的修養及氣質,她聽到了自己與切薩雷簡短的對話,卻並沒有貿然開口的詢問。
這是唐納德最欣賞她的地方,特別的知趣,並不因為合作的緣故,就失去了分寸。
哪怕是因為自己表現出對她的親近,她也並沒有因此而特意的在記者麵前製造出話題。
他有些替江瑟可惜,這實在是一個很優秀的孩子。
“今年照凱薩琳的話來看,‘百年電影人’可能會談及‘平等’的話題。”
他知道切薩雷的方式是最正確且有效的,這樣的做法對於電影及幾位主要人員都會受益,江瑟也不會有絲毫的損失,她借這一部電影,會提高她在歐美的地位,甚至對她在華夏的地位、名氣也會有所提升。
可他仍隱約覺得有些不忍,那種感覺,像是他慎重對待的友誼,卻像是蒙沾上了此許的陰影,不再顯得那麽純淨。
唐納德曾與江瑟合作過半年,很喜歡她對待拍戲慎重的樣子。
拿到希琳的劇本時,哪怕出鏡畫麵並不多,他也記得,她在雪地中來回走動,讓身體形成記憶時的樣子。
搖搖晃晃,蹣跚前行,卻又充滿了堅定,很輕易的就讓他想起了自己年少才剛入行時。
年少時期的他重視友誼,也曾因此被友誼所傷害,那種滋味兒並不好受,唐納德難得動了惻隱之心,向江瑟解釋:
“可能你最近忙於電影的宣傳及其他事宜,對於一些有趣的傳聞來不及傾聽。”
他微笑著,一旁切薩雷轉過頭,愣了半晌,許久之後他那雙灰藍色的眼睛裏露出若隱似無的笑意。
“‘百年電影人’從成立之初,就有一個有趣的說法,那就是除了關注電影的發展外,還關心環保、人權、女權、慈善等。”
每三年一次的‘百年電影人’活動,總有話題是與這些重要的事情息息相關的,“而每一屆的‘百年電影人’的主席裁判團,會在當年晉級的作品中,下意識的更優待符合主題且又優秀、出眾的作品。”
江瑟並不傻,聽到唐納德這話,就已經隱隱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拿凱薩琳先前提到過的克裏斯.威爾遜的《鐵匠的兒子》,都是當年的‘百年電影人’反種族歧視的作品之一。”
《鐵匠的兒子》無論導演還是主演,都是黑人,雖說當年克裏斯.威爾遜的作品能突破重圍成為最終的獲勝者也有《鐵匠的兒子》本身便相當不凡,足以成為經典的原因,但坊間都有傳言,這是因為這部作品恰好契合了當年關於‘反種族歧視’的因素,最後成就了神聖大禮堂內一道不可或缺的經典作品。
也是私下有人討論起符合‘百年電影人’主題的電影會格外偏愛的話題時,最愛提起的一件著名案例。
江瑟聽唐納德說到這裏,哪裏還能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她想起唐納德先前曾問過切薩雷的話,而切薩雷的回答則大有深意。
他曾聽朋友提起過這件事,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曾聽到’的,興許是一年前,他決定將《神的救贖》送到‘百年電影人’參加競選時,也興許是更早之前,誰知道呢?
她微微笑了笑,得知了這種事情,心情反倒更坦然了一些,哪怕看到切薩雷含笑的眼神,她都能回以天衣無縫的微笑,仿佛親密無間的老友似的,反倒比先前的客套更近一些。
切薩雷臉上笑意更深。
台上的凱薩琳已經講完了該說的前言,將位置讓給意籍知名高音男歌星,來自故鄉的天籟讓唐納德緊皺的眉有那麽一瞬間的舒緩,美妙的歌曲之後,正式進入頒獎典禮的環節。
今年的百年電影人最先提名的,是最佳美術設計的提名,入圍的每部作品裏的每個場景都在大熒幕上相繼出現,最終五部作品入圍。
而緊接之後提名的,是最佳編劇,在引起了一波驚喜交加的讚歎後,獲獎者欣喜無比的上台拿到了那極具榮耀及肯定的獎杯。
直到大會主持人邀請了特邀嘉賓,開始公布最佳女主角的獎項時,全場觀眾的情緒突然興奮。
這一次被邀請上台作為頒獎嘉賓的,是曾有作品兩次入圍最佳影片的導演歐文.羅賓斯,他上台之後,台下傳來陣陣如雷般的掌聲。
他上台先道了謝,緊接著開口:
“隨著電影技術的進步,如今呈現給觀眾的擁有了更多可能性的東西。但無論時代、技術怎麽改變,但主演呈現給觀眾的表演,卻仍需要用心才能創造出奇跡!下麵是‘百年電影人’最佳女主角的提名。”
隨著他話音一落,歐文.羅賓斯身後的大熒幕上,突然出現第一部入圍影片的畫麵。
這一刻陶桃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裏,咬著嘴唇,屏住了呼吸。
能不能拿到三年一屆的‘百年電影人’女主角提名,顯然對於每一個女演員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
哪怕僅是入圍‘百年電影人’最佳女主角的提名,也足以令每個入圍的女主演名揚全世界。
最後奪得獎項的人最終的名字、身姿,會出現在神聖大禮堂的經典閣裏,供之後的每一個後來者仰望,成為事業生涯裏一座豐碑,‘百年電影人’的權威認證,足以為每個拿到獎項的女孩兒生命中留下色彩濃重的一筆。
更不要說拿到到獎項後,演技得到肯定,身價攀漲,片酬方麵得到千百倍的回報,無論名利,都是每一個人難以拒絕的東西。
私心裏,夏超群其實是知道這樣的獎項很難落到江瑟身上的,可是當莫安琪握緊了拳頭,顫聲在問:
“夏姐,您說瑟瑟能不能獲得提名啊?咱們的發言稿是不是該多準備一份以作備選?”
她說話的時候,夏超群卻很難得心中沉甸甸的,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