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章 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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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達室裏的人七嘴八舌商討了一陣,這個拿起信件的人員將幾封信件一收,準備挨個去部隊各部門問問,看是不是哪位粗心大意的警員留了總隊地址電話,卻忘了把自己的名字寫上去了。

    電影這裏調色偏冷,將不動聲色的陰鬱感已經在視覺上搶先一步‘置入’觀眾的第一印象中,從開篇來看,開局就已經打開了一個好頭,將電影的質感提升上去了。

    舒佩恩看到這裏,原本提起的心,已經落了一半回原處。

    《犯罪嫌疑人》開局就已經把節奏打開,開場疑點就放了一些出來,沒有藏著揶著,已經可以看出早些年間霍知明正處於巔峰時期的狀態苗頭,使舒佩恩對於這部電影,期待值一下就高了很多。

    陶岑坐在霍知明身側,這部電影拍攝的時候,她全程在組,演了些什麽,有些什麽內容,電影走向她心裏都清楚。

    這一幕畫麵也是她親眼看著拍攝的,但將這些小畫麵串起來,組成的成片她還沒看過。

    電影熒幕上男人拿著信件,四處在問最近是不是有人沒有收到信件,他問到的每一個人都搖頭,問到刑偵隊的時候,眾人都不停搖頭,男人拿著一疊信件,轉身要走,喃喃自語著:

    “看來是個惡作劇了。”

    他話音一落,一道略帶著些嚴謹的女聲便響起來了:

    “什麽‘惡作劇’?”

    舒佩恩在聽到陶岑的聲音時,精神一振,下意識的換了個坐姿,緊盯著熒幕。

    陶岑的台詞功底是非常好的,字正腔圓是最基本的功課,最重要的,是台詞音調隨人物,她人還沒出現,光憑一句話,已經足以令人對這道聲音浮想聯篇了。

    腦海裏幾乎能勾勒出說這句話的人的性格,一臉嚴肅,既有女性的溫柔,更多的卻是屬於警察的威嚴、正氣的感覺。

    她話音一落,那拿著信件的人身體一抖,顯然還沒看到來人,就已經聽出這人聲音了,臉上露出一絲略帶著些討好的笑,轉身就道:

    “沈隊,您來了。”

    鏡頭隨著這男人的目光,落到了他身後的沈熏然身上,她一頭長發往中分,牢牢的挽成團束在腦後,露出一張白皙娟秀的臉龐。

    陽光下,她的膚色略顯有些蒼白,臉頰窄瘦,嘴唇緊抿著,顯得有些嚴肅。

    鏡頭給了她臉部一個特寫,讓觀眾看到了她的一雙眼珠,並不是純黑色,反倒有些偏淺棕色,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人的內心深處,讓人不自覺的在她麵前低下頭。

    “什麽‘惡作劇’?”

    她又問了一次,這拿著信件的男人就道:

    “是這樣的,最近傳達室接二連三的,收到了好幾封沒有署名的信件,我問了一下,大家都說不是自己的,我猜測這是哪個人惡作劇,所以準備回頭把它處理了。”

    在望津總隊,沈熏然是個傳奇的角色,她警校畢業之後,進入警察係統,多年來屢立奇功。

    工作上,她雷曆風行,說一不二,有敏銳的觀察力,也有無畏的勇氣。

    性格上,她既兼具女性的柔和與細致,又有不輸於男性的果決,所以隊裏一些重案、大案,都有她的影子,手下對她的判斷也很信服。

    “惡作劇?”

    沈熏然在聽到這男人的結論後,皺起了眉頭,她隱約覺得這件事情,是有些不大正常的。

    她攤開手,示意男人將手裏的一疊信件交給她:

    “行了,你先給我,回頭我琢磨琢磨。”

    這堆沒有發件人、收件人署名的信件一共有六封,最早收到的,已經是大半個月前的了,在接連這樣短的時間內,收到這樣多封相似的信件,絕對不是巧合。

    雖說一開始傳達室的人認定這是‘惡作劇’,但惡作劇這樣多,且能開玩笑開到警察局的,絕對是少數。

    就算有人膽大包天,與警察開這樣的玩笑,但一封信就算了,接連六封,就不大正常。

    更何況這封信件沒有發件人地址,除了收件方,沒有一個多餘的信息,據沈熏然多年破案累積出來的經驗,覺得這其中絕對是有古怪的。

    信件注明是望津總隊收,既然沒寫特定人的姓名,又擺明是送到警察局的,在向上頭報備過之後,沈熏然就將信件打開了。

    果然如她所料,她拆開的最早寄的一封信,上麵寫著:離武春和的死期,還有兩個月!

    短短一行字,透露出來的消息讓人不寒而粟。

    接下來第二封、第三封、第四封信件,都與第一封的內容一樣,唯獨不同的,隻是通知時間的差異罷了。

    有人要想殺武春和,並將這一封‘死亡通知書’,以倒計時的形式,發送到警察手中。

    這是什麽?這是公然的挑釁,這是狂妄與自大到極致了!

    信件內容一公布,整個望津總隊都沸騰了。

    有人笑,有人奚落,認為寄件的人興許是覺得生活太平靜,想找點兒事做。

    “武春和那是誰?武春和是武總!在這望津,誰人不識,誰人不知啊?”

    總隊裏,一群人哄堂大笑,“武總近幾年生意做得不錯,估摸著得罪的人太多。”

    有人站到了沈熏然身邊,拿起桌子上一封沈熏然拆開的信件,笑著就道:

    “不過像這樣的大人物,身邊不缺保鏢、警衛的,真要殺他,恐怕偷偷摸摸才能成功。現在這樣鬧得大張旗鼓,那武總也不傻,加強防備,怎麽可能得手?”

    沈熏然皺起了眉頭,沒有開口,她隱約覺得有些不大對頭。

    一個準備要殺人的‘凶手’,膽大包天的把自己的‘殺人’計劃以書信的形式公布,還是公布給警察,這事兒怎麽看著,都是有些懸乎。

    正如同事所說,‘死亡通知書’的消息一公布,武春和有的是錢,政府對他這樣的企業家又相當看重,自然會給予一定的保護,民眾也會對此事加強關注,這背後的‘凶手’在消息曝光之後,得手的可能性是很低的。

    ‘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理智上,沈熏然對這個問題的看法與同事相同,都信為寫信的人‘太蠢’,很有可能是因為一時泄憤,故事惡作劇,來報複、戲耍一下旁人。

    但本能上,沈熏然又覺得這事兒問題是很大的。

    從信件表麵來說,透露的信息並不多,信件本身字數也控製在一定範圍之內,用的紙張也是普通的4A紙裁剪,盡可能的不給警方留下線索。

    能做到這一切的人,性格應該是相當警惕,且具有一定反偵能力的,與‘他’這樣看似‘冒失’的舉動形成強烈的反差,細節方麵有矛盾之處。

    不過這封信也不是沒有‘破綻’的,它是以手寫而成,寄信的人一麵有意隱藏自己信息,一麵又故意留下自己的筆跡,這種種舉動,給沈熏然一種‘他’在挑釁警察的感覺。

    她力排眾議,決定調查一下這幾封信的來曆。

    雖說紙張已經被裁過,很難查出其來源了,但她仍讓人去比對一下這些字跡,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

    根據筆跡鑒定,可以從書寫習慣、字跡特征等等中鑒定出這寫信的人是否偽裝、臨摹。

    另一方麵,沈熏然向上頭匯報之後,準備著手調查武春和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麽人物。

    電影演到此處,氣氛已經烘托很足,留下疑點重重,將人興趣勾起來了。

    與電影院裏眾人興趣剛剛被吊起來的情況相反的,是陶岑在走神。

    她有些焦灼,那種焦灼並沒有來由,她還抗拒著,有種不願意承認的感覺。

    霍知明將畫麵的運用達到極致了,在演員的配合下,故事講得有條不紊,與他近幾年的作品相較,簡直使人驚喜重重。

    可陶岑卻難以平靜,電影演到如今,給她一種一直在為江瑟所飾演的‘嫌疑人’在鋪路的感覺,相信此時電影院裏不止是她,許許多多的人都在跟陶岑一樣,對於這個背後的‘嫌疑人’出現既有些不安,又帶著些期待。

    人還沒出現,便已經攪動了情緒,就連陶岑都無法幸免,落入這種霍知明所營造出來的‘局’中,可想而知其他正在觀影的觀眾此時心裏的感受。

    經過一番深入的排查,警方查出武春和得罪過的人不少。

    他早年是政府官員,後辭官下海,生意先是失敗,後又東山再起,創辦企業,如今成為望津市商人中的翹楚,家大業大,嫉妒的人難免也多。

    沈熏然看了卷宗,整理出幾個與武春和恩怨最深,極有可能會要他性命的人物,其中一個名叫‘蘇溢’的女人,最引沈熏然的矚目。

    “蘇溢,祖籍望津市長衡街清水道167附2號,今年二十八。”

    這個名叫蘇溢的女人,出身於望津,她與武春和的交集,來自於她的父親。

    當年因為武春和的緣故,她的父親無故背上一筆巨債,最終無力償還,上吊自盡。

    蘇家的家境原本就窮,父親一去,家裏頂梁柱倒了,弟弟重病無力醫治,也跟著沒了。

    母親為了還債,沒日沒夜幹活,最終疲勞過度,猝死家中。

    她年幼家境經曆變故,並沒有就此墮落,反倒成績優異,高考時考中國內第一大學,離開了望津這個地方。

    大學期間她也是學校的風雲人物,成績出色,長得漂亮,能力出眾。

    這幾個字,幾乎像是將蘇溢的某些性格都概括了。

    在知道沈熏然要調查武春和的‘死亡通知書’案子後,望津總隊向帝京方麵要了蘇溢的資料,送到了沈熏然的手上。

    “蘇溢。”

    沈熏然皺起了眉頭,翻看著卷宗,嘴裏喃喃念著這女孩兒的名字,目光落到了資料上那張關於蘇溢的照片上。

    這張照片,應該是上學期間所拍攝,哪怕是證件照的形式,看得出來已經上了些年頭,但依舊拍得非常出色。

    照片裏的女孩兒明眸皓齒,微笑著麵對鏡頭,這樣的證件照是相當考驗臉的,大部份的美人兒都未必經得起相機的挑剔,可她照出來卻相當子端方美麗,確實配得上資料裏所說的‘長得漂亮’這幾個字了。

    但不知為何,照片裏的女孩兒雖然是在笑著,但興許是照片時間久遠的關係,檔案保存得再好,可相片表麵已經有些變色,讓沈熏然總覺得她這笑容給自己一種不寒而粟的感覺。

    她一直皺著眉頭,想要看清這女孩兒眼底到底蘊含著什麽,她家裏人的死,可以說與武春和都有些關係,事實上如果說有誰與武春和仇怨深到要置他於死地,沈熏然覺得可能非蘇溢莫屬。

    “找個人,把這照片掃下來,放大之後,我看看……”

    蘇溢留學歸來,畢業之後留在帝京工作,從地點上來看,她好像嫌疑又被排除一些了。

    “沈隊,您要看她,費這功夫幹什麽。”

    拿資料過來的人一聽沈熏然的話,頓時就笑了:

    “上次您吩咐過之後,我們就盯著,這蘇溢一周前,向公司請了假,買了機票回望津,說是要拜忌父母,如今正在望津的地界呢!”

    這話一說出口,沈熏然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而電影進展到此時,終於把題點了。

    舒佩恩看到這裏,興致高了些。

    憑心而論,霍知明掌控鏡頭的水準仍在,色調、場景等方方麵麵的細節都在為故事情節服務,但讓舒佩恩有些想不通的,是電影的劇情不按常規的套路。

    一般這樣刑偵破案類的電影,都喜歡將凶殺案擺在前麵,再抽絲剝繭的從中追查凶手,讓觀眾隨著警方的腳步,跟著鏡頭,抓到真凶。

    可霍知明卻反其道而行之,以幾封似是而非的‘死亡通知書’,將最直白、未發生的案件擺在觀眾麵前,且最大的嫌疑犯在開始的時候就浮出水麵了。

    舒佩恩看到這裏,看了一下時間,目前為止霍知明把劇情節奏把握得不錯,但懸疑類的電影,最大的兩個‘包袱’在此時就被霍知明抖了出來,剩餘的八十多分鍾,他要怎麽才能將觀眾心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