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半路遇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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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廊外水聲瀝瀝下起了雨,風鈴搖曳,寒鏡蒲團坐於廊內,骨節分明的纖長手指在古樸的楠木琴上撩撥著,輕彈了幾下始終不成調子,他沉著臉色心緒不寧,最後越彈越亂,索性歎口氣,彈琴的手指停了下來。

    “徒兒,為師是否錯了?”

    寒鏡微蹙著眉,手按在琴上,被割破的手指絲絲鮮血染紅了琴弦。

    他是神,所以割破的手指迅速便恢複完好,看不見傷痕,而那古琴像是有了靈性,很快將寒鏡流下的血給吸收殆盡,染紅的琴弦恢複如初。

    “師傅並未做錯什麽,隻是立場不同,各取所需。”

    幻月手挽著拂塵,筆直得像根柱子般站在寒鏡身後,身子紋絲不動,隻有在看到寒鏡手上自虐般的行為時,他的臉上才出現了一抹擔憂神色。

    “雨快要停了。”

    寒鏡喃喃自語,他坐於蒲團之上,修長如玉的手不自覺伸到廊下接住從琉璃瓦上落下的雨水,心情便越發不好。

    “嗯。”

    幻月輕應著,似是想到了顏紫衣目前的狀況,他的眉宇微蹙,變得有些驚慌失神。

    “你若擔心她,現在還來得及,去吧。”

    寒鏡眼皮未動,連身子都維持著一個坐姿,他雖在看著外麵的傾盆大雨,卻是能夠明顯地感知到幻月的焦慮不安。

    “徒兒很快便回來。”

    幻月微抿著薄唇,隻留下這一句,毫不猶豫地足尖輕點轉身便飛走了。

    “嗯。”

    寒鏡不用抬頭去看,便知道他的徒弟急匆匆地走了,果然還是對那丫頭動了情絲。

    幻月召喚出他的仙鶴,坐在伸展著大翅膀的白仙鶴背上,依然是一襲道袍灰衣手挽著拂塵,手中卻多了一把油紙傘,他遮擋在傘下的麵容冷峻,眼瞼微抬神色漠然地看著近在眼前電閃雷鳴的雨中天色。

    “白鶴,我們去東海。”

    彷佛察覺到了主人的焦慮,仙鶴比平時飛得更快,幾乎一刻未停地趕往東海。

    大雨天霧色朦朧,幻月依靠著神識一路搜尋著顏紫衣的身影。

    她受了嚴重的外傷,幸好這場雨下得夠大,滋養了她的傷口,身為龍女,在大雨停下來之前,她若是不能回到東海,隻怕性命堪憂。

    顏紫衣虛弱地趴在朱雀的背上,淺紫色的衣裙不斷地往外麵冒出鮮血,她的手被染成了暗紅色,麵色青紫,唇色發白。

    拔了龍鱗,現在的她傷勢嚴重,根本無法靠自己的仙力禦風飛行。

    她在朱雀身上注入的靈力也快要失效了,可以感覺到它的身形搖搖欲墜,已經沒辦法維持神鳥的形態。

    最後,朱雀從天上掉了下來,連帶著她,落在某一處的樹林子裏。

    赤鳳和朱雀變成了五歲小童的稚嫩模樣,圍在受傷昏迷的顏紫衣身邊,不知如何是好。

    “哎呀,我們的閻王大人真是可憐呢。”

    紅袖從一棵大榕樹後麵款款走出來,一襲紅衣薄紗襦裙,曲線曼妙,在她眼尾處的那顆朱砂痣依然妖冶惑人。

    她看見躺在雜亂泥草地上昏迷不醒的顏紫衣,眼裏閃過幾分趣味神色。

    赤鳳和朱雀則是警惕地看著她,小小的幼童身影將顏紫衣遮擋在身後。

    “怎麽,你們打算忠心護主?”

    紅袖唇角微勾,笑得妖嬈邪魅,眼神卻透著一抹輕蔑的冷意。

    赤鳳和朱雀稚嫩的麵容緊繃著,手握著白胖的小拳頭,不敢有絲毫輕敵鬆懈。

    “可惜了,看到你們這麽惹人憐愛的樣子,我都不忍心要殺你們。”

    紅袖說著,帶笑的麵容卻瞬間變成了冷厲的肅殺之意,手上的花藤迅疾如風,朝著它們攻擊襲去。

    赤鳳和朱雀對視一眼,立在原地不動如山。

    它們的靈力隨主人重傷消逝,如今主人昏迷不醒,它們沒辦法使用靈力對敵人進行攻擊,要在主人身前保護,更不能躲開,隻能做好準備硬是抗下這藤鞭子。

    紅袖冷哼一聲,絲毫沒有手軟,手中的花藤先落在朱雀的身上將它劈成了兩半,身體綿軟地便倒下了,它原本就是沒有生命體征的一張白紙,不痛不癢,隻是不能自己進行修複,重新粘合它的身體。

    “現在,該輪到你了。”

    紅袖冰冷地說道,懶散地抬眸看向赤鳳,敵人現在弱小得可憐,不費吹灰之力便解決了,她反而覺得有些無趣。

    既然無趣,那麽盡早結束吧。

    紅袖這麽想著,毫不猶豫地又是一鞭子,朝著赤鳳身上襲去。

    “啊!”

    這次,鞭子沒有甩到赤鳳身上,原路返回,狠狠地抽在了紅袖自己身上,惹得她一聲尖叫痛呼,身上從脖子處往下留了一道深長的鞭痕,衣衫破裂,血流不止。

    那藤鞭子掠過紅袖的耳際,差點甩到了她的臉上。

    紅袖惱怒地看著不知從何時清醒過來的顏紫衣,捂著被自己鞭子傷到的白皙脖頸,不敢再輕易出手,果然是小看了她。

    紅袖冷眼看著她虛弱地依靠在一棵大樹底下,嘴角驀然勾起一抹笑意,有些陰陽怪氣地說道“閻王大人醒來得真是時候,我正覺得無趣呢。”

    “我記得未曾與你結怨。”

    顏紫衣伸手捂住心口,深吸了口氣勉強讓自己保持清醒的狀態。

    剛才她動用了龍氣,內力損傷嚴重,隻希望王兄能察覺到她的求救信號,好及時地趕過來救她,不然以她目前的體力估計支撐不了多久。

    “我家主人叫我一定要殺了你,我也沒辦法。”

    紅袖口氣變得有幾分幽怨,眼神晦暗陰冷地看著顏紫衣那張清冷豔麗的麵容,就想到了某個人跟她七八分相似的麵容,一襲青衣的冷峻公子。

    不知那人若是知道自己殺了他妹妹,是否會從此怨恨討厭她,這樣便算是將她記住了吧?

    “你家主人是魔君?”

    顏紫衣早已猜到了她的主人,如今虛與委蛇,隻是想拖延時間罷了。

    “閻王大人不是早就知道了,又何必多問?乖乖受死,我會讓你少吃點苦頭,一招斃命。”

    紅袖微垂著眼眸,沒有了跟她聊下去的興趣,手中的花藤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刺穿她的身體。

    顏紫衣隻能無奈苦笑,看來今天她注定要死在這裏了。

    幸好,那些花藤沒有纏上來將她攪碎,而是被騎著仙鶴飛過的幻月阻止了。

    他坐在白仙鶴背上緩緩落地,神色漠然地看著纏在他身上,並試圖將他吞噬攪碎的藤蔓,手中的灰色拂塵翩然一揮,所有的藤蔓都被彈了回去。

    紅袖被他這突如其來的攻擊重傷,一下子被甩出幾米遠的距離,隻好化身為花枝迅速隱身離去,逃得不知所蹤。

    “你沒事吧?”

    幻月蹙眉擔憂地看著她,見她臉上沾染著泥濘的雨水,看上去有些狼狽,他便忍不住拿手中的白色油紙傘替她擋去那渾濁的雨水,隻不過撐開傘一瞬間,他便把傘收了起來。

    才記起她的傷勢,沒有雨水反而是痊愈不了。

    “嗯,還好。”

    顏紫衣有些疑惑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你的傷勢很嚴重,雨快要停了,所以我來護送你回東海。”

    幻月平靜地說道,麵色複雜地看著她淺紫色衣衫滲出的血跡。

    “那就麻煩你了。”

    顏紫衣勉強對他笑了下,身子實在有些撐不住了,說完這話便再次暈倒過去。

    幻月眉頭緊擰著,在顏紫衣倒下的那一刻,快速扶住她的身體,骨節分明的手輕放在她手腕上,凝神嚴肅地替她把脈。

    顏紫衣的脈象極其淩亂,氣虛不穩,想必她的內力修為早已經損耗過度了。

    幻月情急之下,將她打橫抱起放到白仙鶴的背上,赤鳳則拖著朱雀殘破的軀體跟在他身後,稚嫩的小胖手勉強抓得住仙鶴的翅膀,才不至於從天上掉下去。

    這樹林子離東海不遠,白仙鶴一路向東邊飛去,再過半個時辰即可到達東海水域。

    幻月來到東海岸邊,便看到顏浩宇的龍身從海水裏冒了出來,一道紫光直衝而上,九霄龍吟化作人身來到了他的麵前。

    顏浩宇原本是察覺到顏紫衣可能有危險,正打算出了東海四處探尋。

    眼下,突然見到水神的仙使來訪,他身為龍王自然要上前禮貌地客套一番。

    顏浩宇正想開口詢問幻月來訪有何事,便看到在他的身後,自己的妹妹傷痕累累地趴在白仙鶴背上,傷口還在不斷地往外冒出鮮血,血流不止麵色蒼白,並且看上去已經昏迷許久。

    他清冷的眼眸頓時變得陰鷙泛紅,緩過神來看向幻月的眼神充滿了殺意,問道“誰傷了她?”

    “我師傅。”

    幻月麵色平靜,麵對他冷冽刺骨的殺意,依然保持著鎮定。

    “為何?”

    “水靈珠。”

    簡單明了的一句話,說明了一切,顏浩宇清冷的眸色晦暗,身上的戾氣消散了些。

    事到如今,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他的傻妹妹肯定跟水神做了什麽交易,換來了水靈珠,想要拯救東海日益枯竭的水源。

    “你可以回去了。”

    顏浩宇神色厭惡地看著幻月,小心翼翼地將顏紫衣從白仙鶴背上扶了下來打橫抱起,然後步履款款,麵無表情地從幻月身邊經過。

    “她被拔了龍鱗。”

    幻月看著顏浩宇從麵前經過,聲音輕淺地說道。

    顏浩宇聽到這話,清冷的眼中閃過一抹震驚之色,背脊僵硬,下意識地便低頭去看抱在懷裏的顏紫衣,手指輕顫著撫過她的臉,鼻息氣若遊絲,虛弱得令人心驚膽跳。

    他薄唇緊抿著,隻冷冷地轉頭看了一眼幻月,眼裏沒有一絲情緒,然後留下一句沉重的誓言“總有一天,琉璃宮將不複存在。”

    說完,不再耽誤,抱著顏紫衣快步回了東海龍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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