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雨起北鬥(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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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二。夏至。鹿角解,蟬始鳴,半夏生。漢州邊郡,桃園郡境內,柏樹鎮。
    一騎單騎,趁著月色趕路,過了桃園郡,便是鼎湖山地界。今夜不急了。
    就在柏樹鎮住店歇腳。山野茫茫而不高,丘陵起伏的地界,零零散散的樹林和耕地交相輝映,蜿蜒的道路四通八達,一條馬道盤踞田陌之間。
    水田裏的早稻抽穗揚花,旱地裏的玉米翠綠掛苞。清池偶有,蛙聲一片,竹林彎垂,或有核桃樹、脆李樹、黃梨樹立邊,鬱鬱蔥蔥接連幾日的晝伏夜出趕路,隻為掩人耳目,避開那些殺手的眼線,好賺得幾分安全和清閑。
    小雨的錯骨易容術能騙得過七層樓那些懸賞刺客的眼睛,可騙不過七層樓第三司的眼線。
    唯晝伏夜出才行,戴鬥笠黑紗遮麵吃飯住店,盡量少和陌生人接觸,便成了他躲避追殺的最好抉擇。
    七層樓一共八司,沒有哪一個司是省油的燈,那日對戰藍沙的紫翼,小雨已經是拿出十二分的自信,才占得幾絲便宜,何況這一劍一刀都是來明殺,不是暗殺。
    若是對上七層樓其他幾個司的暗殺高手,他深知他自己的本事可能應付不過來此時已經是戌時中刻左右,天上一輪缺月,細如薄鐮。
    繁星倒是閃耀,好趕路。小雨一邊沿著馬道,任由馬兒緩步往柏樹鎮上走。
    馬鞍上掛著黑紗鬥笠,並未佩戴。行夜路的時候,四下無人,天色也暗,他不必遮麵而行。
    小雨一想到七層樓的江湖追殺令就頭疼,隻得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歎了幾口氣之後,又心底硬氣發橫,顧自心下暗道:‘事情已經發生了,後悔也無用!
    何況如袁師父、老頭子所說,自己本就無錯,錯在司元元這廝惡行累累,該殺,當殺!
    便是天子犯法也和庶民一樣同罪,七層樓不過一方大勢力罷了,司青的權勢極大,便可保她兒子不死嗎?
    江湖也有江湖的規矩,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司青她兒子背地裏勾結義渠長平不知奸淫了多少小姑娘,隻怕也有不少死在司元元手上的,義渠長平和司元元兩者,此等禍害,除之後快!
    自己當初還有猶豫了一下,竟然聽藍沙的話之後,還想草草了事有畏懼強權之意實屬不該!
    畏懼強權,豈是大丈夫所為!眼下七層樓的追殺和江湖懸賞刺客的追殺,無異於將自己一步步逼上絕路,眼下正是風口浪尖,自己避風頭逃命最好。
    自己殺了司青兒子,她不會放過自己的!既然你七層樓不放過小爺,小爺我也就和你七層樓杠上了!
    小爺我明的搞不過你七層樓,咱們暗地裏整吧,遇見一個高手殺一個,殺一個回本,殺一雙,還他娘的賺一個,殺的多賺得多。
    當然了,得有機會殺得到才行,那日藍沙和紫翼若是沒有帶那麽多人來,自己就鐵定賺一個了!
    這麽劍客刀客當擋箭牌,挨個殺太麻煩,殺起來費事兒,藍沙和紫翼早趁亂跑了再者,陸教的大殿司義渠長平也死了,陸教也不會放過自己已。
    眼下的天下四大勢力,自己已經和其二結仇!既如此!小爺我也破罐子破摔,逃命歸逃命,該捅的簍子一個不能少!
    陸教勾結七層樓想搞垮中原劍盟,借勢統一原江湖,那小爺就偏偏給你們亂來。
    先去方周山瞅瞅去,看看能不能捅捅簍子再往鼎湖山側翼山脈趕往燈籠山,武林大會你陸教的敢來觀雲寺,那小爺就敢給你們插一腳,以小爺現在的本事,打不過的,還真不算多。
    小時候沒少跟著老頭子過餐風宿露的漂泊苦日子,咱們就這麽耗著!小爺我耗得起早晚有一天,小爺親自當麵指鼻子罵陸教丘陵仆老狗叫她司青也跪地認錯,叫她也知道:不止他兒子的命才是命,別人的命也是命!
    !!’戌時末刻。柏樹鎮街上。夜深人靜,萬籟俱寂。遠遠望去,街上隻幾家燈火,行至近處。
    臨街的一家小酒館門口尚有燈籠明亮,想來還在接客。小雨下馬,輕輕抄起黑紗鬥笠帶上,垂紗遮麵,牽馬駐足,輕輕敲了敲酒館的門。
    偏僻的小鎮上開的酒館本就客少,多是本地人閑置家業開辦的,守業的多是一些留守的老人家,做一點本家生意,算是打發年老的時日,也不算孤寂。
    這酒館便是這種,鎮上不是朝會的日子,客人本就少得可憐。今日更是一個也沒有。
    店家是個老婦人,閑得無聊了,打了一壺熱水泡腳,愜意的感受窗邊微風拂麵,斜靠著支起欄杆的窗欄,一邊泡腳一邊打盹兒。
    聽得幾聲敲門聲,老婦人緩緩支棱起來,打了個哈欠之後,才伸頭探了出去,瞧著是個戴鬥笠的人,不知道是男是女,是老是幼,隻得輕聲呢喃道:“門沒關呢,門口右手邊是馬廄,馬槽裏還有吃的。勞煩你自己栓一下馬。一會兒你進來之後,先自己找個位置坐坐。我這擱這兒泡腳呢,這就擦腳去給您備客房去!”小雨聞言,點了點頭,並未出聲,一一照做。
    推門而入,堂屋一樣的大廳,隻三張小八仙桌做客桌,隻中間一桌有一盞蠟燭燃著。
    小雨就近坐下,瞅著比自己大幾輪的老婦人,步履蹣跚的去給他準備茶水,不由皺眉,暗道等著老婦人去打掃好房間,不知道得多久了,索性說道:“阿婆,你給我說那間客房便是,不用打掃了,我趕路的,就住一晚,沒那麽講究。”老婦人已經擦幹淨了腳,裹上一雙草鞋,隨後從一側簡易的木板櫃台上倒了一碗冷了的茶水,佝僂著身子,緩緩端到了小雨麵前,聽了小雨的話,知道了是個小夥子,又緩緩點了點頭,回道:“小夥子,閣樓上那間很少有人住,也還算幹淨,不用怎麽收拾呢,你就住那間吧。”
    “多少錢?”小雨問道。老婦人回道:“住店的話,三錢圓錢!吃飯的話,就不要錢咯,那邊桌上有碗和瓢,簸箕下麵的大盆子是冷稀飯,一側有幾塊黴豆腐和榨菜,你要是餓得話,就自己招呼一下。”小雨伸手遞過三錢圓錢,點了點頭,自己趕路之前在別的客棧吃了飯的,倒也不餓,直接上閣樓休息去便是。
    一宿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