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頓心中一凜，一是因為他發現話事人變了，二是這問題雖然簡單，但是這等神秘的大人往往心性複雜，喜好難測，一個不小心，就會回答錯了。

    但是他如今大仇得報，身體和心靈都一陣輕鬆，對於生死間的事，卻已經沒有那麽關心了。於是坦言，把他和老費奇的事都說了一遍，最後道：“雖然老費奇的兒子，是那樣的貨色，但是我知道他卻不算是個壞人，自從成為這艘船的一員後，身份不同，不過他一直都在為漁村做事，我能夠加入進來，也是因為他的原因。而我自己呢？也不算是個好人，往日打漁，也有把鄰村的漁場弄壞，讓別人一家不寧的事，這一次殺了老費奇，我為的也不是我的閨女，其實是為了自己，心中難安，殺了人之後，心中反倒安定了下來。”

    他自知求生無望，一番話說下來，神情越是安定，竟隱隱有些脫離了數位神秘的大人威勢壓迫的影響：“我現在，隻求大人能夠讓我死的輕鬆一些，把我拿去喂魚也沒有關係，隻是這一次的事情，都是我主導的，我身後的這幾個人什麽都不懂，還請大人放過他們。”

    他說的坦蕩，身後的幾個船員心中都是一片戚戚然，不知該說什麽，隻把頭深深地低下去。

    菲爾難得的聽一個普通人說了這麽多話，畢竟他現在來到了青雲海的這一邊，所麵對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不可能見到一個有些不敬的人，都要殺他滿門，而且不用擔心巫師第一守則之類的，另一方麵，他也不是濫殺之人，而今雖然他能夠隨意殺害普通人，但是真正被他殺死的，也隻有當初白令群島的那一個漁村的人而已，還是因為他們真真切切地惹惱了他。

    菲爾沉默地看著波頓好一會兒，海船上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誰也不敢說話，氣氛一下子有些壓抑。

    過了許久，他才說道：“這個世界上，做好事的人幫助世界前進，做壞事的人推動世界前進，隻有無所事事的，拖著世界的腳步，不讓他前進。”

    “你做的事，是好事，還是壞事，都與我無關，現在，你還是回去做好自己的事吧。從現在開始，你是那艘海船上的副船長了。”

    老波頓頓時一愣，但隨即明白了這位神秘的大人的話，他能夠活下來了！

    死，雖然沒有什麽好怕的，但是，若是能夠繼續活下去，誰會不願意呢？

    “是，大人，多謝大人！”

    隨後他就和後麵的幾個船員一起回去了，不一會兒後，那艘海船上的船長，也得知了這件事，立即就把身邊的副船長給開除了，和新的副船長走到了一處。

    像這種海船的船長，一般都與巫師有些關係，見多識廣，知道新的話事人的能量可能比之前的話事人還要大，因此對老波頓這個新話事人看中的人，十分友好。

    那一邊，菲爾看著老波頓的背影，不知怎麽的，他忽然回想起早已經忘記的當初的事情，那一個把他從海上救起來的船員，叫什麽名字來著？

    經過仙人球小精靈的提醒，他才回想起“老科林”這個名字。

    一時間，不禁有些唏噓，已經過去了那麽久了，不知道老科林怎麽樣了？記得當初的時候，他還給他做了一段時間的騎士訓練，最後還把他家族留下來的東西都交給了他。

    隻是相對於老科林，菲爾更清楚地記得“姬兒”這個名字，甚至不需要仙人球小精靈提醒。

    他清楚得記得關於她的一切，她的外貌，她的話語，以及她的死亡。

    普通人對於巫師來說，實在是太脆弱了，就算有巫師第一守則的保護，當初的克裏斯巫師依舊能夠用一個小小的理由懲戒姬兒，完全不顧及她能不能夠承受後果。

    姬兒死去的畫麵一直被菲爾銘記著，一具肉山融化下來的畫麵並不能輕易地被忘記。

    “好了，”菲爾收起思緒，扭頭看向亞瑟，“我想問一下，一艘這樣的海船，消失了應該不會有什麽影響吧？”

    “什麽？”亞瑟愣了一下，他剛才正在分析菲爾的做事行徑，判斷對方的心性，來決定自己以後改用什麽姿態生存下去。

    實力強大，但是並沒有持槍淩弱，就算是對普通人也不會隨意殺戮，畢竟之前如果對方要殺了那幾個普通人的話也不會違背巫師第一守則的，如此明事理的話，所以自己以後的生活也許會很好過？——他正想著的時候，就聽到了這句問話。

    這是什麽意思？他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菲爾又把問題提了一遍。

    “不會。”每三年一次的招生，派出去的海船那麽多，偶爾失事一兩艘，是常有的事——但關鍵不在這兒，關鍵是，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接下來，亞瑟就有些明白對方的意思了。

    兩艘海船繼續朝著陸地行駛而去。

    但是過不了多久，第一艘海船就發現身後的海船不見了，一時間還沒有什麽問題，但是又過了兩天，他們就發現海船的山嶽鯨不知什麽時候死了，海船完全沒有了動力，不得不停在海上。這個時候，船上出現了一些混亂，並且還引發了一場不小的火，不過很快，就被船長和新副船長鎮壓了下來。

    船上的人才漸漸安定了下來，隻是他們沒有發現，海船的高層管理人員的神色都有些異樣。

    “剩餘的糧食還夠多少天？”一個隱秘的房間內，船長沉聲問道。

    “隻剩下三天的了，其他的都被燒光了。”一個人回答。

    “怎麽辦……怎麽辦……”

    船長也沒有什麽辦法，打漁嗎？附近的這片海域正是一片海獸的集聚地，之前若是有巫師鎮壓還好，現在船上隻有他們這群普通人。

    他前去尋找新副船長，對方正投靠了一位巫師，說不定會有辦法。但是還沒有等他走過去，便聽到一陣癲狂的聲音從對方的房間裏傳出來。

    “哈哈哈哈……壞事，好事，壞事，好事，哈哈哈哈……”

    瘋了，船長臉色頓時一片陰沉。

    海船後不遠處的海麵上，另一艘海船不聲不響地綴著。

    “不要著急，還不是時候。”船頭上，菲爾輕聲說道。

    “是。”

    後麵，亞瑟靜靜地站著，看著眼前的人普普通通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陣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