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座小四合院。

    還是那三個人。

    地點沒變、人物沒變，但是曾經那種脈脈溫情卻再也沒有了。

    張易興想隱瞞陸良人真相，可邊白賢又豈會讓他得逞，一下飛機就把陸良人罵了個狗血噴頭，並且點明張易興的拐子身份，說他是要把她帶到窮鄉僻壤裏去賣掉的，賣給那些娶不起媳婦的糙漢子，說不定也像仁央阿媽一樣是兄弟共妻，到時候看她怎麽辦……劈裏啪啦一通恐嚇，嚇得陸仙女臉色慘白，抓緊邊白賢的胳膊再也不敢撒手。

    “良人……”張易興想說話，陸良人卻蒙住耳朵一個勁地搖頭道：“不聽不聽我不聽，你是壞人，我不聽壞人講話。”

    張易興怎麽也沒想到陸良人會對他如此抗拒，心裏咯噔一下，腦子直接當了機。

    看見張易興愣在那裏半天也回不過神來，邊白賢嘴角微微翹起，冷聲道：“進來吧張大律師，我們好好‘聊聊’。”

    話音一落，院子的大門無風自開，裏麵端坐著同樣麵無表情的金家三兄弟。

    ……

    自己把自己鎖在房間裏，陸良人看著手裏的哈達默默地哭。

    興興竟然是個人販子（霧），我這麽信任他他竟然想要把我賣掉，好不容易交上一個朋友，可是那個他居然騙了我！！！

    “哇啊嗚嗚哇……”越想越委屈，陸仙女又淚崩了。

    “嘭！”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一聲悶響。

    陸良人睜大眼睛，這，這個聲音是？

    “嘭！”

    又是一道悶響。

    陸良人站了起來。

    錯不了，是打架！他們在打架！

    家裏有五個弟弟的陸良人對這種聲音太熟悉了，男孩子哪有不打架的，有時候還會嗷嗷叫的打群架，她拉得住這個拉不住那個，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打在一起，不是黑虎掏心，就是猴子偷桃。

    “嘭！嘭！”

    又是兩聲。

    可是不對啊，為什麽隻有打的聲音，沒有痛呼聲？

    陸良人走到窗戶邊往外看，隻見金仲大、金俊綿、金秀敏、邊白賢四個人打張易興一個，可即便是這樣，張易興也一聲不吭的任由他們打，手都沒有抬起來過。

    看見邊白賢一腳把這個男人踢到牆壁上，看見他飛撞在牆壁上吐出一口鮮血，陸良人忽然想起那天他在井底和池田幸一對戰，那個曾經那麽那麽努力想要保護她的張易興……

    “你為什麽不還手？”陸良人看著窗外喃喃道。

    突兀的，她回想起來曾經也有這麽一個人在她麵前挨打不還手，當時那個人是為了她，那麽現在呢，張易興又是為了誰？

    “還手啊！”

    外麵的院子裏，打得不痛快的邊白賢也扯著喉嚨怒喊道：“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想扮演呆萌小綿羊嗎？還手啊，有本事跟小爺打一架！”

    張易興捂著胸口，笑了笑：“不能還手……打了你……良人會哭的。”

    陸良人眼淚瞬間滑落，耳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良人，你要相信我，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不管我對你說了多少謊，我都是為你好！在這個世界上如果說有誰絕對不會傷害你，那一定是我！……’

    “我還可以再相信你嗎？”她潸然淚下。

    卻得不到答案。

    “你這個混蛋，都到這時候了還敢想著我姐。”邊白賢聽到張易興的答案徹底憤怒了，再次抬起拳頭。

    “住手！”

    主屋的大門被打開，陸良人哭紅了眼睛和鼻頭的站在那裏。

    “笨蛋！你跑出來做什麽，快點回去！”邊白賢怒道。

    難得的，陸良人沒有理她這個弟弟，而是走到張易興麵前，低頭看著跌坐在地上的他，聲音堅定地問：“真話？我要聽真話！”

    “……”

    張易興抬頭看著女孩哭腫的眼睛，喉頭滾了滾，眼睛眯成了一條直線。

    良人的眼睛很漂亮，圓圓娃娃臉笑起來很好看，就連說話也帶著稚嫩的孩子氣……明明是一個可愛又明媚的女孩，可為什麽這樣子的你卻總是哭？

    將手伸向陸良人，張易興低聲道：“別哭……良人，你要笑。”

    良人，你要笑。

    滿心的瘡痍在這一瞬間被填滿，眼淚再度湧出，陸良人顫顫巍巍地走近這個大男孩，乖乖地把自己的腦袋送入他掌心，然後在張易興一個用力下，兩人的額頭緊貼在了一起。

    她不生氣了，不委屈了，不害怕了。

    她是個傻子，可傻子也有感覺，她能夠感覺到張易興對自己沒有惡意，從頭到尾都沒有，他隻是想要她開心，就像他剛才說的——良人，你要笑。

    “別打了，”陸良人說，她的聲音從來沒有這麽低沉過，也沒有這麽認真過，“我相信他。”

    邊白賢簡直快要氣瘋了，隻覺得眼前這幅兩額相抵的畫麵刺得他眼眶生疼，不禁咬緊牙根，怒聲道：“這就是你的選擇？哼，心軟的人就活該被小人玩死！”

    誰知道陸良人眨眨眼睛，淚眼汪汪的收回額頭，轉臉看著他說：“不，白白，興興不是小人，他比你還高。”

    “……”迷之沉默。

    呱呱呱……

    一隻渾身漆黑的烏鴉從這間小小的四合院上空飛過……

    “噗——”年紀最小的金秀敏一個沒繃住，笑了出來，他家大姐為什麽就是有能力每每都讓畫風出現不可思議的扭曲？

    陸良人被金秀敏給笑懵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來，認真道：

    “我沒有說錯啊，興興真的比白白高，你們不相信嗎？那這樣，興興你站起來，和我弟弟比一下，放心別怕，我看得出來你比他要高一點點。”

    張易興以手捂臉，不想去看邊白賢那張備受打擊的臉。

    邊白賢的小白牙一咬再咬，惡狠狠地瞪了金秀敏一眼：“笑什麽笑，別忘記你才是我們之中身高最矮同時也是年齡最小的一個——小人！”

    “白賢哥……”金秀敏悲憤地準備內訌了。

    “好了，”金仲大幹咳一聲，阻止弟弟們的自相殘殺：“既然不打了那我們就進去再說。”說著摟住陸良人的肩膀帶她回屋，“大姐，別在太陽底下站久了，你看你，才出去幾天就黑了一圈。”

    “啊！很黑嗎？有仲仁黑嗎？！”一根筋的陸良人果然被瞬間轉移了注意力。

    “呃……”回想起自家那個用牛奶都洗不白的二弟，金仲大一下子卡殼了。

    看著呼啦啦一下子人全部走光的院子，張易興扶著牆壁吃力地站起來。

    他明白。

    剛才隻是打招呼，真正的“四堂會審”現在才正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