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江山。

    雲四抽著煙，抬頭看著屋頂的燈，吐出來的煙霧在燈光照耀下搖曳出神秘妖嬈的曲線。

    “四爺！”長孫長明腳邊，躺著一個被打成豬頭的男人。

    雲四低下頭，在徐徐飄散的煙霧中目光緩緩落在男人身：“敢在我錦繡江山大門口偷客人東西……不錯！有顆好膽，是個人物！”

    那人大哭：“四爺，求求你放過我吧，金二爺都饒過我了。”

    “金仲仁放過你是因為你會說話，正好撓中了他的癢癢肉，不然以他的暴脾氣你起碼要住院一個月你信不信？”

    “信信信，我相信！金家二少爺的拳頭我們這些人都是知道！”

    “知道你還敢下手？我記得你，你是肥貓的手下，跟了他十幾年，又不是剛入行的新手，在雲海市什麽人能惹，什麽人不能惹，心裏難道沒個數？還是肥貓有什麽想法……”

    “不不不，我們老大沒想法，再說他就算有想法也不敢去碰您的朋友啊！”

    “嗬，這話你來說，我不信。打diàn huà，叫肥貓親自來說。”雲四擺擺手，長孫長明立刻拿出手機遞給那人。

    那人猶豫了一會，咬牙認命般接過手機給老大打了個diàn huà。

    就在他打diàn huà的空檔，長孫長明湊近雲四耳邊低聲道：“四爺，犯不著鬧這麽大吧？”

    “鬧大？”雲四淡淡道：“如果讓客人在我們錦繡江山裏麵丟了東西那才叫真鬧大。找飯吃居然找到我的地頭來，今天還好是金仲仁和邊白賢跟著，不然……”不然陸良人把手機丟了回去肯定會被邊白賢罵到死！

    “可是……”長孫長明欲言又止。

    “嗯？”

    “四爺，”打完diàn huà的男人出聲，這邊雲四和長孫長明也就沒再說話，“我們老大說明天午10點迎春茶館，他請您喝早茶。”

    雲四定定地看了那人一會兒，然後嗤聲道：“長明，明天你替我跑一趟。”

    長孫長明鬆了口氣，點頭：“是。”

    這是他剛才想說的，肥貓不過是雲海市一個扒手團夥的老大，雲四如果親自去那是自降身價，真以為什麽阿貓阿狗都能跟雲四爺同桌吃飯？

    “行了，我先走了，這個人留著明天你再親自還給肥貓。”雲四起身，一步一步走出暗房，長孫長明趕緊跟。

    拐了幾個彎，雲四的身影這才出現在錦繡江山的包廂走廊。

    做他們這行的，在自己地盤有間隱秘一點的審訊室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雲四的錦繡江山盤踞雲海市這麽多年，裏麵的秘密還多著呢。

    一路吃了不少包廂公主豆腐，回到辦公室，雲四的心情已經好了許多。

    長孫長明趁此機會說道：“要我說四爺你對這件事還是太心了，抓回來隨便叫誰把他揍一頓，然後放話出去以後不許在這些人在咱們地盤吃這碗飯不就行了。”

    雲四皮笑肉不笑地看著長孫長明：“想說什麽就直接說吧。”

    “我覺得……”長孫長明畢恭畢敬地替雲四點了根煙，這才繼續說道：“四爺對白爺的事情太心了，這樣不好。”

    “哈哈哈，你該不會是以為我對邊白賢有什麽吧？”雲四大笑，錦繡江山裏不但公主多，盤子靚的少爺也不少，還有幾個油頭粉麵不比那鹿什麽的大明星差，所以這種事情他見得多了。

    長孫長明也笑了起來：“我沒這個意思，隻是覺得……在乎什麽，敗在什麽。”

    雲四不笑了。

    這個道理他懂。

    像他們這種最正統的黑道人物，不達到一定的地位絕對不敢娶妻生子，怕的就是這個。

    “甚至為了害怕白爺會犯錯，你還特意派人在城中村盯住他們兩姐弟的生活，你這麽為他著想，可他知道了也未必會領你的情。就連良人xiǎo jiě，你也因為她是白爺的姐姐而照顧有加……”

    雲四無聲而笑：“我何必要他領我的情？長明啊，有一件事情還是你弄錯了，我不是因為陸良人是邊白賢的姐姐而對她好的，而是因為邊白賢是陸良人的弟弟才跟他做兄弟。”

    長孫長明把這話細細咀嚼了一遍，旋即震驚。

    雲四接著說：“至始至終對我有恩的都是陸良人，不是邊白賢。”

    “……有恩？”

    “是的，有恩，救命之恩。”

    ……

    雲四第一次見到陸良人，是在雨中。

    那時候他剛被抓到這個城市，抓到他的親生父親身邊。

    以前雲四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沒父親的小孩，可是在五歲那年卻突然有個男人冒出來說是他爸爸，並且把他媽媽打了一頓，把他家砸了，把他帶到這個完全陌生的城市，帶入一個完全陌生的家庭，讓他喊另外一個女人做媽媽。

    他還記得那天，那個自稱是他父親的男人和那個要他改口喊媽媽的女人大吵了一架，這場爭吵最終以男人甩了女人一記耳光並且甩門而去為結局。

    就這樣，雲四在雲家住了下來。

    他麵還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但是這三個孩子裏麵隻有姐姐是婚生子，另外兩個哥哥也都是那個自稱是他父親的男人在外麵跟別的女人生的。

    雲四不是綽號，他的本字就叫做雲四，這是雲夫人給他戶口時隨口取的。

    在家裏，他是最小的一個，也是最受折磨的一個，雲夫人打他，三個哥哥姐姐欺負他，他向雲老爺子求救，雲老爺子卻隻是冷冷地瞥他一眼，一言不發。

    雲四不明白，既然這個家庭裏麵沒有任何人歡迎他，那為什麽要把他帶過來，為什麽不讓他留在自己媽媽身邊。

    當五歲的雲四問出這個問題時，雲老爺子冷笑：“我雲晉天的兒子，當然不能流落在外，你哪怕是死，也要死在雲家！”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

    有一次，雲四真的以為自己要死在雲家了再度和雲老爺子大吵一架的雲夫人對這個白撿來的兒子下了狠手，幸而雲四死命推開她逃了出來，渾身鮮血的躲在一棵大樹下避雨。

    他按住破了一個大洞的腦袋，呆愣愣地看著那場磅礴大雨衝洗掉自己一路跑過來所留下的血跡，也仿佛掩蓋了世間的一切罪惡。

    直至一雙紅色的小皮鞋出現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