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心裏堵得一塌糊塗的陸良人原本以為自己睡不著，沒想到一躺到床上就睡著了。

    恍惚間看見邊白賢站在床邊看她，還給她帶了帽子，可是等真正睜開眼睛，卻又沒有人，隻有腦袋上那頂帽子證明他真的來過。

    扭頭看看床頭的鬧鍾——6:30分。

    陸良人的生物鍾還是很準時的，哪怕昨天是淩晨四點才睡的，可還是在每天這個時間準時醒來。

    掀開被子起身，卻發現自己搖搖晃晃的很難站穩，一摸額頭，果然有點發熱。

    看吧！她就是一個這麽沒用的人，隻要哭得久一點就容易生病，也難怪會被邊白賢討厭，試問天下間有誰會喜歡這樣一個麻煩精？

    按住昏昏沉沉的腦袋，陸良人悄悄打開房門，廚房裏傳來鍋碗瓢盆的響聲，除此以外還有一股很濃的生薑味。

    陸良人知道邊白賢又再給她煮湯了，他說豬肝補血，所以這兩天總給她做豬肝湯，怕她嫌豬肝味腥，就放了很多生薑。

    聞著這股味兒，很神奇的，陸良人感覺腦袋好像清醒了很多，沒有剛才那麽難受了。

    趁著身體狀態轉好，她趕緊跑去找到自己的醫藥箱，那裏麵裝著她的常用藥，拿出退熱貼和退燒藥，又溜了回來。

    先吃退燒藥，塞進嘴裏才想起忘記拿水，可是水在廚房，而廚房裏有邊白賢。

    陸良人卡著喉嚨，梗著脖子，硬生生把藥丸吞下去，好難吞，而且滿嘴都是苦味。

    走進房間連帶的那個小衛生間，陸良人站在鏡子前麵自己給自己貼退熱貼，貼了幾次，總貼不好，沒有邊白賢貼的那般平直……瞧瞧，她就是這麽一個笨手笨腳到連退熱貼都貼不好的女人。

    最後幹脆隨意糊弄兩下，反正不掉就行。

    在陸良人轉身準備離開時，卻又突然停下腳步，看著鏡子裏麵那個唇色帶著病態青白的女人發呆，你以為自己是多餘的，其實吧……你還真是多餘的。

    盡力擠出一個笑容，卻發現好醜，研究半天才發現臉不知道為什麽有點浮腫，眼袋都出來了，所以就連微笑都變得醜陋。

    忽然的，陸良人想起以前曾經看到過的一句話——男生不是喜歡素顏的女孩，是喜歡素顏也好看的女孩，不是女生哭解決不了問題，是醜姑娘哭才解決不了問題。

    她突然明白了，對著鏡子問自己：“陸良人，你拿什麽和雲穎比？”

    是的，她比不上雲穎！

    論美貌，陸良人從頭到腳加起來也不及雲穎一個手指甲。

    雲穎永遠畫著不濃的彩妝，身材凹凸有致，嘴角的弧度像是精心衡量過，是個360度無死角大美女，至今她仍記得第一次看見雲穎的瞬間，當時腦子裏隻剩下四個大字——仙女下凡，或者說是墜落凡塵的天使，這樣會不會更文雅一點？

    搖搖頭，陸良人回到床上繼續躺著，可能是剛吃了退燒藥，又有點想睡覺了。

    迷迷糊糊的，聽見推門聲，陸良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迅速抬手把額頭上的退熱貼撕下來扔進被子裏。

    “吃早餐。”

    聲音清冷平淡，和往常一樣，三個小時前的那場爭吵好像沒有發生過。

    他走到床邊，低頭看她，臉上沒有表情。

    是了。

    以前每次兩人吵完架之後，他都是這樣，把一切都當做沒有發生過，然後她也就可恥的把什麽都忘記，樂嗬嗬地跟著他跑了。

    現在想想……蠢哭了！

    “怎麽還不起床？”邊白賢淡淡問。

    白白不高興了！——陸良人得出這個結論，然後仔細回想一番才發現，不隻是現在，邊白賢跟她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不高興，難怪在她的印象中，這個少年的身周總是冰雪深冬。

    ……必須和自己最討厭的人綁在一起，怎麽可能會高興？

    ……是不是沒了我，你會更快樂一點？

    想到這裏，陸良人突然紅了眼眶。

    看著陸良人的眼睛，邊白賢下垂的小狗眼裏多了幾許認真，他又走近一步，說：“怎麽了？平時這個時候你早就起來了，還有眼睛為什麽突然紅了？”

    他下意識地伸手摸向她的額頭，感謝那張退熱貼，剛撕下退熱貼的額頭不但不熱，反而還有點涼。

    “也沒有發燒啊。”邊白賢自語，然後盯著她問：“你到底怎麽了？”

    ……白白，姐姐知道錯了，不該霸占你的生活。

    ……但是我笨，我不知道要怎樣走出去。

    ……白白，你乖，自己走好嗎？

    陸良人的眼眶又紅了一些。

    “說。”邊白賢聲線壓得很低。

    陸良人以前隻知道他這是生氣的前兆，今天卻陡然意識到，這其實也是他心煩的終點。

    煩躁和不滿的終點，再過去一點就會變成生氣和憤怒，她不想讓他生氣，所以說了：“我想睡覺。”

    聲音很低很輕，像極了沒睡醒的樣子，可實際上她是連大聲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病痛折磨著身體，卻讓她的心靈得到解脫。

    “還想睡？”邊白賢眯了眯眼睛，目光咄咄地盯著她看。

    陸良人逃避似的閉上了眼睛——都怪我沒生出你喜歡的樣子，反成為你最討厭的那個人。

    冰涼的手掌再次覆上她的額頭，輕柔地像是一片雲。

    過了一會兒。

    “想睡就睡吧，如果身體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知道嗎？”邊白賢的聲音有點疑惑不定。

    陸良人知道他懷疑了，邊白賢是很聰明的，從小到大她很少有騙過他的時候，所以她才要閉上眼睛，免得被對方發現什麽破綻。

    白白……

    你的麻煩精要自己獨立了……

    你高興嗎？

    陸良人猜想他應該是高興的，因為關門聲很溫柔，不像平時那麽大聲。

    陸良人躺在床上，慢慢地等。

    等到周圍空氣裏再也沒有邊白賢的氣息時，她鬆開被子裏已經被拽到變形的退熱貼，睜開眼睛，淚水慢慢滑落。

    陸良人印象中的邊白賢一直是很可愛的，愛笑、愛玩、愛鬧、愛生活……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弟弟。

    他會跟她爭吵，會跟她打鬧，然後被媽媽鍋鏟一拍，立刻焉了吧唧的老實下來，兩腮鼓成青蛙臉。

    但是——

    現在的他們為什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冷漠和刻薄，是對不喜歡的人最有力的反擊……白白，我想我終於明白了你的意思，現在還不晚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