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現實世界。

    北方的天總是冷得比較快一些，雲海市還在穿短袖，這邊已經秋葉滿地。

    陸良人站在自己的那棟老宅前麵，天空落下了毛毛細雨，沾濕了她的頭發和外套。

    陸良人不知道站了多久，腿都有些麻了，頭顱也微微垂下。

    忽然，她聽見一陣腳步聲。

    陸良人趕緊抬頭，看見周管家走了過來。

    “良人小姐，太太還沒醒，你要再等等才行。”周管家說。

    陸良人抿抿嘴：“我就想知道弟弟們去哪裏了，不用驚動大舅媽，周叔你能告訴我嗎？”

    周管家為難道：“良人小姐，你別為難我了，幾位少爺的行蹤我也不知道，你隻能去問太太。”

    陸良人低下了頭，周管家看著她輕歎口氣，走了。

    一個小時後，鐵門內才響起聲音：“太太醒了，讓良人小姐進來吧。”

    有人慢吞吞的給陸良人開了門，然後領她來到呂秀娟麵前。

    呂秀娟一身藍底牡丹旗袍，拇指大小的珍珠掛在脖子上，手上還戴了枚鴿子蛋鑽戒，雍容華貴。

    看見陸良人，她眯了眯眼睛，揮揮手，旁人立刻退了下去，隻留下這對名義上的舅母和外甥女。

    “聽說你找我？”

    呂秀娟的聲音威壓很重，陸良人哆嗦著不知道是嚇得還是冷得發白的嘴唇，牙齒打顫地說：“大舅媽，你能不能告訴我白白和一二三四他們去哪了？”

    昨天一晚上弟弟們都沒有回到那個小四合院裏，並且他們的電話也都沒有人接，陸良人很擔心，隻得一大早就找了過來。

    可笑的是，這裏明明是她的房子，但是她這個主人想要進屋，卻必須要站在外麵等到客人起床。

    “他們去哪了，關你什麽事？”呂秀娟站起身來，走近俯視著陸良人，高高在上。

    “大舅媽，求求你告訴我好不好，我真的很擔心。”陸良人清透的眼睛裏滿是無助和哀求。

    “嗬——，”雖然是名義上的親人，但呂秀娟此刻的眼神，卻比雪還要冰冷，“擔心？他們是我金家人，是我親堂侄，我當然會照顧好他們，倒是你……”

    呂秀娟頓了頓，隨即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冷笑，聲音更是如同汩汩冰泉：“你到底認不認得請自己的身份，你隻是一個被收養的棄嬰，邊修明和金以蕊把你當女兒養是你三輩子修來的福氣，但這並不表明你真是金家小姐，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你憑什麽跟我們羲和爭！”

    陸良人瞪大雙眼，喉嚨仿佛被什麽掐住般啞聲道：“大舅媽，你說錯了，我雖然是孤兒，但是我有爸爸媽媽！我爸媽說我在他們心裏和親生的一樣，所以你不能這樣講我！”

    呂秀娟冷笑一收，板著臉道：“你居然還敢反駁長輩？！真是反了天了！算了，我就知道以邊修明漁村野小子的出身，也不會有什麽太好的教養，就連邊白賢都被他們兩夫妻養的跟條瘋狗一樣，更何況是你這種不知道從哪抱回來的野種。我也不跟你說太多，就你那智商，說了你也不會懂，但是我得教會你認清楚自己的身份，跪下老老實實喊三聲‘舅媽我錯了’，這件事情我就大人不記小人過的原諒你。”

    陸良人握緊拳頭，眼神震驚而恍惚……跪下來？

    【隻要你不跪著，這世上就沒人比你高】

    邊白賢又氣又急的聲音在腦中響起，陸良人搖頭：“舅媽，不可以，白白會生氣的。”

    陸良人的意思是她如果跪了，邊白賢會生她的氣。

    但呂秀娟卻把這句話理解為陸良人用邊白賢來要挾自己，不禁怒火更甚：“不跪就滾！”

    言畢，呂秀娟朝二樓的樓梯口走去。

    “舅媽……”陸良人開口喊住她，然後慢慢地，慢慢地，彎下了膝蓋。

    她可以忍！

    為了那幾個親手帶大的弟弟，她什麽都可以忍！

    終於，膝蓋碰到了地麵，她仰視著呂秀娟，默默承受這一切。

    “……我錯了。”

    “舅媽，我錯了。”

    “舅媽，我錯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不知過了多久，呂秀娟終於回頭，聲音中夾雜著得意：“知錯就好，我願意教你，是你的福氣，你要懂得感恩。”

    陸良人點頭：“是，謝謝舅媽。”

    呂秀娟頷首，輕蔑道：“嗯。”然後又轉過身，繼續朝樓梯口走去。

    “舅媽？！”陸良人急聲喊道：“你還沒有告訴我他們在哪？”

    “什麽在哪？”呂秀娟道。

    陸良人錯愕，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不禁大聲喊道：“舅媽，你不是說隻要我跪下來，就告訴我弟弟們在哪裏嗎？”

    “胡說八道！我隻是說你跪下，就原諒你之前缺乏教養的無理舉動，至於他們在哪，你一個野種有資格管嗎？”

    呂秀娟冷冷的將陸良人再度訓斥一頓，這次真是頭也不回的走了。

    陸良人想起身，卻因為跪麻了雙腿而身形不穩，她伸手在地板上扶了一下，終於又再度站起來，踉踉蹌蹌的追了上去，抓住呂秀娟的胳膊道：“舅媽，我求求你，你告訴我他們在哪裏好嗎？”

    呂秀娟憤怒的想要甩開她的手，但陸良人如今的手勁又豈是一個養尊處優老太太能夠掙脫的，“放手！你這個弱智！白癡！你離我遠遠的，別把那一身的晦氣傳給我，邊修明和金以蕊就是被你害死的，你還想再害死我不成？”

    “……”

    陸良人嘴角詭異的緩緩上翹，粉唇輕啟，清亮的女聲遙遠空寂，卻又邪魅恣意：“呂秀娟，教養這種東西，你比我更需要！”

    “居然敢直呼長輩的名字，你這個……”呂秀娟先是大怒，卻見陸良人緩緩抬頭，一雙眼尾高高上翹的眼睛裏，瞳眸清亮，冷凝如冰，不由大吃一驚：“你！！！”

    “舅媽想學嗎？”女人嘴角帶笑，那笑容卻未達眼底，而是凝固成一股更詭魅的氣息：“好，我教你。”

    她手一推。

    呂秀娟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女人立在樓梯口靜靜地看著，眼神慵懶而冷漠。

    “邊白賢有一句話說的對，老而不死是為賊也，你還真是什麽都想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