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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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是想到了那個在他心中的人吧……

    他很不安,還有些煩躁,這些情緒都令溫西無措。原來情愛,竟然能令師父這樣的人都不能再平靜。

    能被師父這樣愛著的人,不知道是什麽模樣,不知道此刻又在哪裏?那個人對著這般月色之時,會不會也在想起師父來。

    她不知該不該好奇,但師父一定不會告訴她的。

    溫西忽然有些詫異,若是她如自己所想著一般愛著師父,她定然會因此失落。但奇怪的是,她並沒有太過傷懷。她隻是因為這樣悲傷的師父而難過,她希望師父快樂,希望他隨心所欲,希望他暢懷天下。在她這一場大夢醒來之時,師父總是時時露出些與從前不同的深沉,就算是笑容,也少了許多暢意,隻有在麵對她之時,時常寬慰地一般輕笑。

    若是有一天,師父愛的那個人出現了,也許他可以真的歡喜起來吧。

    那她呢?那她該怎麽辦呢?這些時日來,師父的柔情密織,幾乎令她不能喘息,每當她神遊遠去之時,他總能將她思緒全數打斷,再……

    溫西有些心跳耳熱。

    但本能的,她隱約覺得這一切並不能長久,好像一場鏡花水月一般迷幻。

    她轉頭,又看向那夜飛來鷹隼的山峰,但圍牆高聳,庭院枝繁葉茂,她能看見的,隻是幽深廣闊的夜空罷了。

    溫西忽地縱身跳起,胥長陵已然聽見動靜,驀地回頭,揚臂伸手將她拉到了身邊,溫西向前踉蹌一下,踩得足下屋瓦幾聲咯吱。

    “師父。”她歪著腦袋笑。

    胥長陵微歎一聲,沒有責備她,隻是道:“是不是吵醒你了?”

    溫西搖搖頭,卻將頭靠在胥長陵的懷中,雙手還環著他的腰際。

    “小西,怎麽了?”胥長陵微覺有些不對。

    溫西依舊搖頭,喃喃道:“師父,抱著我好不好?”

    胥長陵抬手,攬著她的後背。

    月色很美,夜風微拂,風中,還有陣陣茉莉花香。

    這是不是所謂的花好月圓呢?溫西輕輕笑出了聲,她抬起頭,看著胥長陵的麵龐,她從未這般認真地打量著師父的容貌,從前,她隻覺得師父美風姿,如今這般看來,更是宛如畫中之人,他的眉眼,他的唇畔,無一不美好。

    她看得有些呆愣。

    胥長陵撫摸她耳畔,輕道:“丫頭,怎麽了?”

    溫西彎著唇,慢慢踮起腳,含住了他的唇瓣……

    胥長陵一愣,幾無反應。

    溫西很是生疏,她被他吻過很多次,但當她主動之時,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她本該害臊到心跳加快的,但事實並不像師父的親吻那般輕易勾起她心中的欲望。

    溫西睜開眼,除了輕輕的呼吸,還有些不知所措,她舔下了唇,寂然無語。

    但猛然間,她的身軀忽地被胥長陵的手箍緊,他附身而來,霎時反客為主——

    極遠之處,有二人站立遠山之巔,一人放飛了鷹隼,抬頭看天上幾乎可伸手摘取的星辰。

    “若此為她心中所願,你該如何?”

    “若非她已經忘了,這便並不應如此。”

    “是啊,她已經忘了……”

    “若是過往之事,你盡數忘卻,你可還是你?”他問道。

    那人輕歎:“人生亦是苦難與歡喜,若非苦難,何處可去尋找歡喜。”

    “不錯……若非苦難,又哪來的歡喜?”

    “杜羽呢?”那人問道。

    “他去了玉華州。”

    “為何?”

    “胥長陵將他看得太透,若他還是杜羽,他便不可能真正是他的對手。”

    “嗬嗬……這倒是真的,杜六公子什麽都好,就是有些癡。”那人卻又問道,“那你呢?麵對此情此景,你心中如何?”

    他一瞬凝眉,“此無有可言說之處。”

    那人輕笑著搖頭,看著麵前站於淩淩山風中的男人,有時無聲勝有聲,無言過千言。

    ……

    這個吻比以往都要來得長久、纏綿,溫西覺得幾乎窒息,她的發絲交纏著他的手指,她的手指卻又緊緊扯著他的衣襟,她本還能思考,但很快便拋到了九霄雲外。

    幾乎在她將要昏厥之時,胥長陵終於抬起頭來,他皺眉,深深地看著她,方才,這丫頭是在試探,——她在試探她自己的心意,也在試探他的。

    這終究是他不得不麵對之事。

    “小西,明日,我帶你去個地方。”他輕聲道。

    溫西喘息著,幾乎已經站立不穩,若非還在他的懷中,她能立刻倒下再昏睡過去。

    “去、去哪裏?”

    胥長陵揉著她後背垂下的發絲,冰涼而柔軟,下頜貼著她的麵龐,道:“不太遠的地方。”

    *

    翌日,晨光分外明晰,也還不曾到熱烈的時候,一小隊金烏甲衛士簇擁著一輛馬車自赫連府向蒼城西門外而去。

    站在內門門樓之上的赫連幽房微舒脖頸,可以看見馬車悠悠遠去,她終究……還是走不出她本已經注定的命運了嗎?赫連幽房沉思,又或許,她可以從這般沉寂無波的命運之中,攫取出足以令她心動的價值。

    有侍女小步跑來,待在數步之外喘勻了氣息才上前回稟道:“大小姐,二小姐派人向學中請假,說是病了。”

    “病了?”赫連幽房蹙眉。

    “是,昨日請了大夫看過之後,又派了乳母去街上抓了幾貼藥回來。”

    赫連幽房眉頭更深,府中人病了,自有府內藥房配藥,就算府內沒有的藥,告知管家才是,哪裏至於去街上抓藥?

    “病得可是嚴重,大夫怎麽說?”她問道。

    侍女道:“大夫說是著涼,不宜出門,倒也不算嚴重,二小姐乳母吩咐說不必驚動老夫人,隻派人告知了四夫人,四夫人已遣了人去瞧過。”

    四夫人……赫連幽房心中微動,她扶了了身側婢女的手緩緩下樓,道:“那我便去看看她,你去同胡先生說一聲,就說今日我晚些去漱玉堂。”

    那回事的侍女便離去,赫連幽房邊走邊若有所思,二小姐病了、抓藥……四夫人……仿佛有個不甚明晰的謎團,開始在她心中漸漸滋長,她看了眼宣德院方向,樓宇重重,古木森然,隻見其飛簷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