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年關將至。

    今年的冬天來的還是很早，殷複聲早早穿上了棉袍，搓著手在城郊督建學館。

    學館雖然占地大，不過，殷複聲不要求好看，隻要適用，建築簡單，所以耗時不長。

    經過近一年的建造，雜學館已經將近收尾工序。

    雜學者被雪藏壓抑了多少年，這將是他們出人頭地的契機，也將是他們揚眉吐氣的地方。

    殷複聲身邊站立著奇形怪狀的執教官員，紛紛翹首企盼，即將賦予他們榮耀和尊嚴的學府。

    一個個怪裏怪氣之人，麵露詭譎的笑臉，令遠觀之人不寒而栗。

    而京城裏，由徐光啟負責督造的西洋府邸也已經順利完工。

    這日散朝後，百官不懼寒冷，聚集在西洋府邸之外。

    一棟古歐風格的二層別墅，紅磚牆麵，拱形的琉璃窗，上麵繪製各種花鳥圖形。

    圓錐的閣樓屋頂，高低錯落，更顯得有層次感。

    緋色雙開大木門，此時是敞開的。

    透過大門，可隱約窺見屋內的長廊。

    主樓周圍還有院落，構造有融合中式傳統庭院的特色。

    “殷大人，你看，這府邸，還可以吧？”

    徐光啟陪同殷複聲在西洋府邸周圍轉了一圈兒，略顯得意道：“這比之前徐某在南京所見的洋人府邸，還要精巧。一會兒殷大人一定要好好看看。”

    殷複聲拱手謝道：“日後住在這兒，可有的看了。這要多謝徐大人替在下費心了。”

    “殷大人見外。”

    “哈哈哈……”

    這時，有很多人上前，紛紛向徐光啟和殷複聲道賀。

    賀殷複聲喬遷之喜，賀徐光啟升遷之喜。

    雖然，徐光啟還未升為工部尚書，但是，西洋府邸建造成功，這升遷，無非就是朝夕之事，皇帝一句話的事情。

    “恭喜恭喜，恭喜恭喜……”

    “二位大人，可喜可賀啊……”

    ……

    營造最後的工序，工匠往大門上掛牌子。

    眾人仰視，皆驚歎這西洋營造，可稱奇妙。一個個躍躍欲試的，都想進府一觀。

    殷複聲當然更是高興的全程笑臉。誰跟房子有仇？更何況還是別墅。

    說實話，騾馬市街那茅房大的宅子，他早就膩煩了。

    連李嫣兒也在旁邊不停拍手狂喜。

    嘿嘿，終於苦盡甘來咯~

    就在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工匠掛牌匾之事上，有個人，一身布衣，混跡在工匠之中。此人在眾官員中眼神一掃，與默默圍觀的葉向高韓爌匆匆對視後，不經人察覺的點了一下頭，隨後，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恭喜殷大人，沒想到這洋人的房子，如此有趣呀。”

    “是啊，不知裏邊兒是個什麽樣子？”

    殷複聲笑道：“一會兒諸位同僚一看便知啦，哈哈哈……”

    “啪啪~”

    “什麽聲音？！”

    “啪啪啪……”

    眾人正聊的高興，忽聞一連串兒的巨響。

    “不好，這房子要塌！”

    這時，登梯掛牌的工匠，察覺了異常，喊了一嗓子，便跳下梯子逃跑。

    緊接著啪啪聲接連不斷。

    眾人警覺，紛紛後退。

    “轟~~”

    但聽一聲巨響，西洋府邸在眾目睽睽之下，瞬間坍塌了。

    “轟”的一聲，揚起一團塵土，逐漸在四周彌漫，散開。

    眾人個個被驚得目瞪口呆……

    西洋府邸坍塌，一時間轟動不小。

    明眼人都能猜到，這是有人暗中動了手腳。可是，參與營造的勞力甚眾，人多手雜，是不可能查的出來的。

    東林黨人便借故彈劾徐光啟，說他收受賄賂，偷工減料，中飽私囊等等，各種罪名，總之，與這件事沾得上邊兒的，都扣在他頭上。

    殷複聲極力替徐光啟辯白，另有莊際昌，史繼楷等幾個中立分子，也幫忙說話。隻是，能與東林黨對峙的楚黨和閹黨之中，卻無人開口說話。

    “陛下，所有人都知道，這座西洋府邸若是造好了，徐大人即可升任工部尚書，他怎麽可能會拿前途冒險，在此事上動手腳？這根本說不通，顯然是有人暗中下手，存心不讓徐大人做這個工部尚書。”

    “有些人一時貪念，控製不住，也是常有之事了~”鄒元標陰陽怪氣道。

    殷複聲掃一眼鄒元標，“哦~？鄒禦史可起過這種貪念？”

    鄒元標嘴角抽了抽，翻著白眼不語。

    “那員外郎既然說是有人暗做手腳，可有證據？”韓爌冷然道。

    殷複聲並不理會韓爌的問話，反而一揖向朱由校問道：“陛下既然賜了這座府邸給微臣，那~，府邸是否，就屬微臣所有？”

    朱由校點點頭，“朕金口玉言，既然賜府與愛卿，自然就是愛卿的。”

    “既然府邸是臣所有，臣不追究便是。也請諸位大人，不要多管此等私人之事吧。”

    “可……”

    “行了！”朱由校發話打斷眾臣庭議道：“西洋府邸的營造，參與者甚眾，無從查起。這本就是朕賜予殷愛卿的，既然愛卿不想追究，朕也不打算追究。”

    這時，內閣的馮佺出來道：“陛下所言極是。如今朝事頗多，諸位竟還有閑暇顧忌一座私宅？朱童蒙的奏書，你們有何見解？還有，戶部官員任免之事，各地官員，多有上書自薦之人，他們的《充盈國庫論》，諸位大人可有見解？考成法既已恢複，全國清丈田畝事宜，可順利？這裏哪一件不比小小府邸重要？為何卻不見諸位大人上心呢？”

    聞言，朱由校滿意的點頭。

    借助東林黨，楚黨，和殷複聲之間的矛盾，閹黨趁機討好朱由校，順帶腳幫殷複聲解圍，以示好。

    果然，閹黨之中，心思靈活者居多，非傳統刻板腐儒可比。

    在馮佺，顧秉謙，徐大化這些人的幫襯下，徐光啟算是沒事兒了。可是，他升任工部尚書一事，卻也沒了消息。

    皇帝離開，東林黨人得意地掃一眼殷複聲和徐光啟，臉上顯出得意。

    他們對徐光啟並無擔憂，唯獨，是不能讓他當這個工部尚書而已。

    六部職位之爭，在幾個黨派之間此消彼長，明爭暗鬥，長期以來，從未休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