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出海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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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之時,乾裴回到了乾府之中。
    比起何府的豪華奢侈,乾府顯得更加內斂,大多深色的建築隱藏在夜裏無聲不顯,遠遠看上去更像是普通人家的民房。
    已經有人在房間之中等著乾裴,裏麵有著火光。
    身為乾家當代家主的乾政看到乾裴回來,微微一怔,道,“你受傷了?”
    沉穩的語氣在房間中響起,緊接著是乾裴有些隨意的語氣,“挨了那老不死的一掌,還死不了。”
    乾政與乾裴兩人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心中對這個弟弟的脾性自然清楚無比。
    乾裴生性好戰不僅在乾家,在整個潮月城都是出了名的,因此知道乾裴出手他並無意外。
    哪怕對方是元嬰之境,但是乾裴身為劍修,若是連出手的勇氣都沒有,那修為談何精進,乾政更是不會對其看重。
    “看出那老家夥的深淺了嗎。”乾政問道。
    “在陸地上是元嬰初期巔峰,如果是在雲海之中,起碼元嬰中期。”乾裴說道。
    他一身青衫有些淩亂,頭發散亂了下來,手裏還拎著那酒葫蘆,濃濃的酒香溢滿了整座房間。
    蛟龍在海中的實力自然與陸地上不同。
    “那老家夥沒對你下死手?”乾政問道。
    對於乾政的直白,乾裴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道,“我好歹也是金丹中期,他就算下死手我打不過也能跑。”
    “他如果真想殺你你跑不掉。”乾政認真道。
    “得。”乾裴一攤手,“跟你聊天真沒勁,哪壺不開提哪壺,要不下次輪到你去試試他?”
    乾政同樣也是一攤手,“我去了就回不來了。”
    乾裴坐在凳子上,把劍放至膝上,“我不明白。”
    乾政看向他笑道,“心中有氣?”
    乾裴說道,“這潮月城三家格局已經維持的太久了,有點煩。”
    乾政說道,“我也很煩,可是沒實力你得忍著,忍不住也要忍,不然我們乾家隻會落得家破人亡的結果。”
    乾裴問道,“真有那麽嚴重?”
    “比你想的還要更加嚴重。”
    乾裴沉默了,手隻是摩挲著劍鞘不出聲。
    受了那老不死的一掌,身上的傷不可謂不重,最後若不是他收手的快,隻怕那老不死的真有出手將他留下的心思。
    劍修不僅攻伐犀利,速度也是一等一的,那一劍的試探讓他露出了破綻,因此被打傷。
    可是他卻覺得很值,不僅僅是為了自己的好戰,更是為了家族。
    測出那老不死的實力,對於現在的乾家來說很有必要。
    乾裴默默調息,用自己的劍意鎮壓體內那股蠢蠢欲動的力量。
    那是對方留在他體內的力量,蘊含著深海深處的冰冷和雲間的縹緲,甚至他的劍氣都無法追的上這股力量,任其在體內肆虐。
    隻有劍意這種意誌上的力量才能將其鎮壓住,但卻無法驅除,因為兩者實力相差太大。
    金丹中期與元嬰初期,相差的不止是一個大境界,他自然打不過對方。
    體內這股力量他隻能借助自己的劍意將其慢慢磨滅,這樣卻會拖慢自己的修為。
    不止什麽時候才能消除這股力量,這證明乾裴的修為在短時間內無法提升,甚至無使出全力。
    但是這樣卻有一個好處,他的劍意在這樣的磨煉之中會變得更加強大,而且那股力量之中蘊含著元嬰的道韻,隻要能將其參透,對於他自身境界的突破會有更重要的積極作用。
    乾政自然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這是他默許乾裴出手的原因。
    如果他下了死命令不然乾裴出手,就算乾裴再怎麽好戰也會按捺住自己,因為他是長兄,因為他身後是乾家。
    “接下來的事你就不要出手了。”乾政說道,“好好揣摩,我們乾家已經好久沒出一個元嬰修士了,特別是劍修,當你突破元嬰之時,便是我們乾家揚眉吐氣之日。”
    對於乾政來說,乾裴從這一次出手中獲益,然後閉關,下次出關之時便已是元嬰。
    他知道憑乾裴的天賦可以做到。
    這樣的結果很好,無論是對於乾家還是對於他。
    可是乾裴卻覺得不好,仿佛心頭沉甸甸的,有一股莫名的壓力與危機。
    這一次潮月城會來一次大清洗,他不想避過。
    乾裴抬起頭,視線對上了乾政的眼神。
    他的目光帶著倔強,像個小孩。
    他的目光很是嚴厲,像個大人。
    乾政說道,“你不能一直意氣用事下去。”
    乾裴說道,“我這些年來為家族受的氣還少嗎。”
    乾政說道,“那便就再忍一回。”
    他的語氣中帶著威嚴,用上了身為家主的威勢。
    這便是下了命令。
    乾裴身為乾家之人,自然不能違抗家主的命令。
    於是他選擇沉默。
    沉默對現在的他來說就是一種反抗的方式。
    房間中的火光黯淡了下去,那是夜逐漸開始深了。
    乾政突然悠長的歎了一口氣,“當年這潮月城是我乾家先祖用一片片磚瓦堆徹起來的,起初隻是為了抵禦海潮侵襲,給自己一個安全的居住之所,誰想到會發展到如今的地步。”
    “當年大荒再打退了東海蛟族,便派先祖來這裏開荒,可是他們卻未曾提供過一草一木,一稻一米,當年先祖二百幾號人,最終死的死,病的病,最終隻剩下二十幾號人才把這座城池的雛形給建造了起來。”
    “如果沒有意外,我們乾家會是第一代城主,可是大荒不肯,因為這裏靠著雲海,雲海裏麵有東海蛟族的餘孽,如果我們乾家成為潮月城的掌控者,在高榻之上的人會感到不安。”
    乾政淡淡的語氣在明滅不定的火光中響起,顯得有些悲哀。
    他所說的曆史是乾家一代一代人親口言傳下來,為的就是不忘了先祖的功績。
    “你有多大的把握。”乾裴突然說道,聲音在寂靜的房間中顯得有些突兀。
    “開始隻有五成,如果那老不死的實力真如你所說,就再加兩成。”乾政說道。
    隨後他又補充了一句,“這還沒有算上何家那兩個廢物。”
    乾政心想,乾家謀劃了這麽久就為了今天,如果把握太低他這個家主還不如撞死在牆上。
    乾裴說道,“我會去閉關,如果家族真的出了什麽事,你不要瞞著我。”
    乾政點頭,“如果真需要人手,我會讓你出關。”
    乾裴繃緊的臉色終於舒緩了開來。
    乾政心想如果家族真有難你一個無法使用全力的金丹劍修又能做什麽?
    乾政說道,“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他站起身,出門時輕輕的把門帶上,然後便走了。
    房間之中的燭光陰暗不定,乾政突然把酒灑在地上,抱著劍鞘靠著牆壁睡了過去。
    ……
    潮月城的清晨依舊很是繁華,大多數趕集的帶著海貨在大街上吆喝,一些來往的人群變得多了起來。
    有許多人奔著碼頭趕去。
    雖然雲海之中如今是雷雨時節他們無法出海,但是他們卻可以看別人出海。
    碼頭上已經有一條帆船橫立,這是一條大福船,船身分為四層,底部為尖底,底尖上闊,首尾高昂,兩側有巨大的護板。
    船身長達數十米,橫立在碼頭像是一條蛟龍。
    這中大福船自然隻有潮月城中的三大家族才能擁有。
    一些人正在往船底裝著土石以作壓艙之用,興許是知道這趟出海不平靜,碼頭上擺放的土石比平日出海多了數倍。
    船身停泊在碼頭之上,而周圍還圍著一些潮月城的平民,海上有和煦陽光,海麵風平浪靜。
    李凡與李二兩人站在碼頭上,旁邊是何寧海與一負劍老者。
    “這是我何府最好的一條船,此次出海就算遇上風暴,有它在也可無恙。”何寧海說道,語氣中略帶自豪。
    李凡的視線在福船之上,氣機傾注與雙眼之中,他能看到那碩大的船身上竟然有一條散發著縈光的紋烙。
    這些被篆刻上去的紋烙自然就是法陣。
    這股法陣給李凡一種厚重的氣息,福船停泊在浩瀚的大海之上,李凡仿佛看到了一座山峰。
    這想必就是何寧海的自信所在了。
    在如此巨大的船身之上篆刻陣法,所耗費的財力不知多少,也隻有掌握了潮月城命脈的何府才能如此財大氣粗。
    而何府竟然把這條船用了出來,看起來很是重視這一次的出海。
    李凡神色如常,道,“有何兄你的這條船在,想必小弟這趟應該可以安然無恙了。”
    何寧海臉上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道,“這是當然,李兄盡管放心,我一定會送你安全上路。”
    李凡沒有作聲。
    碼頭一旁出現了其他的身影,他們出現的瞬間那些圍觀的群眾紛紛讓開。
    乾政身後跟著十幾位弟子,負手站立,眼神在福船之上打量。
    三大家族之中最低調的任家卻是隻來了兩個人。
    一個長的精致可愛的女娃,以及旁邊站著正在啃冰糖葫蘆的蟒袍大漢。
    這一對組合一出現便引起群眾的嘩然,不是因為大漢,而是因為那位女娃。
    而在人群之中也出現了一位極好看的身影。
    敖心手中依舊抓著酒壺,眼神玩味的在何寧海與李凡身上打量,最後落在那福船之上,嘴角露出一抹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