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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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形容的心悸感隻持續了一瞬,季晚延隨即被另一個意外分去心神。
海水在震動。
這顯然不是他的錯覺,因為周圍的同門均露出了驚駭的表情。
海水仿佛被煮沸般咕嚕嚕冒出大片泡泡,卻冰冷依舊。
泡泡是從腳下升起。
眾人終於發現,震動的來源是整個海底。
轟隆隆隆——
以那雪白錐體為中心,粗大的裂縫在地麵蔓延開去,萬鈞海水往裂縫中倒灌,產生的巨大吸力凶猛拉扯周圍的逆涯宮弟子。
季晚延臉色劇變,竭盡全力地大喊道“快跑!”隨即以靈力卷起幾個修為較低的弟子朝外飛遁。
逆涯宮弟子四散狂逃,無暇顧及其它。
裂縫仍在蔓延,恍若在海底織就一張巨大蛛網,而那錐體便是織網的怪蛛。
察覺到拉扯之力小了些後,季晚延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錐體似乎變大了一點。
再定睛細看,錐體底部岩石倒翻,泥土湧動,地麵分崩離析。
錐體並非變大,而是在緩緩上升,逐漸顯露出深埋於地底之下的真正麵目。
直到此刻,季晚延才看出,築成此物的是一塊塊形狀各異的骨骼,越是往下,骨骼越是龐大。
這怪異的物體上升的速度越來越快,初時還勉強像是祭壇,到後來就變得仿若一座高塔,一棟危樓。而那些骨骼,也龐大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它們帶來的不僅僅是視覺上的壓迫感,更有一股蠻荒古老的凶悍氣息,即使遍布裂紋也無損那令人心驚的威能,恍惚中似有數尊長眠於歲月之河的恐怖生靈在墳塚中睜開眼目,自冥冥處冷視世間。
季晚延身軀顫抖著,手腳冰涼,他發不出聲音,更無法移動。沒有任何外力束縛阻擋他,但他已經完全失去了逃離的念頭。
就在這時,白骨高塔的上升之勢停止了。
季晚延以肉眼望不到高塔的頂端,而高塔的底部如同聳立的一堵巨牆,牆壁往左右延伸,同樣望不見邊際。
季晚延看得呆了。
海底的震動亦是停止,海水恢複平靜。若非眼前聳峙的白骨高塔和下方崩裂的海底大地,他幾乎要以為方才的一切是在做夢。
“怎麽回事?!”
“發生了什麽!”
“這是什麽東西?怎會在這裏?”
“本門弟子何在?”
忽有數道身影現於此地,那是逆涯宮的幾位高層長老。
比起弟子所受到的震撼,他們顯然要好得多,震驚之餘尚有疑惑和憤怒。
季晚延正要出聲,陡然間,異變橫生。
那些雪白骨骼突兀地消泯了氣息,就像失去了某種生命力,凶蠻威勢不複存在,變成了山野間隨處可見的普通獸骨。
而後,裂紋顯現作用,整座白骨高塔,如同沙子堆砌的堡壘,開始了崩塌。
有長老眼疾手快地打出法訣,想要止住高塔的塌散。然而,接觸到靈力的高塔,霎時碎裂成了更細小的粉末,消散在海水裏。
原地隻留下一個看不出端倪的大坑。
一眾長老麵麵相覷。
……
裂紋爬上錐體尖端的那一刻,逆涯宮與無鋒劍派山門內部,上演了與太初觀宗門大殿中相似的一幕。
逆涯宮,煙籠霧繞的世外之地,往日清雅安寧的小築此時被凝重緊繃的氣氛籠罩。
一年輕男子緊緊盯著腳下,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沉凝之色。
剛剛出現在他身旁的一名女子亦是那般神態。
“掌門,可否強行截斷?”女子問道。
男子閉上眼,輕輕搖頭,手中外圓內方之物拋起又落下。
“晚了。”
無鋒劍派。
一柄接天連地的岩石巨劍。
劍柄之上,坐有一素衣女子。與巨劍相比,她渺小得好似一隻螻蟻,但無論是誰見到,都會生出同一個念頭——此人,鎮壓了巨劍。
女子眼眸低垂,凝望大地。
她身後現出兩道人影。
“掌門!”
兩人異口同聲地道,語聲急切。
女子起身,巨劍鳴顫,簌簌石礫剝落。
“門人,速歸。”
……
昆煌宗。
無數弟子麵露驚恐,惶惶不安地看著周圍已成廢墟的建築。
滾滾黃沙從裂開的地表湧出,原本是九蓮塔的位置眼下隻剩殘垣斷壁。
掌門站在高處,靜靜地俯視門中亂相,麵上無悲無喜。
數位長老來到近前,七嘴八舌地詢問方才的異動。
其中一人問道“九蓮塔裏怎會有那種東西?當初主持新建九蓮塔的是……”
他猛地啞聲。
眾人的視線盡數集中在掌門身上。
掌門抬起雙眼,目光緩慢地從每個人臉龐上劃過,眼底沉積著誰也看不透的思緒。
他低下頭顱,向後退了一步。
一名男子憑空出現在他適才站立的位置。
男子身材瘦高,膚色古銅,眼尾生有一簇青金色豔羽。
他咧開嘴,笑容戲謔。
“各位,今後合作愉快。”
……
十絕府駐地。
虞水涵從鏡映容身後冒出,挑著眉壞笑道“難不成你心悅池葉?”
鏡映容受到驚嚇似的縮了一下,手指絞緊衣袖,小聲又急促地道“不是,我沒有。”
虞水涵側過身,雙手背在腰後,揚起下巴,哼道“也是,他有什麽好的。”
說完這句,她沒有聽到鏡映容的“反駁”,不解地回頭看去。
鏡映容低頭注視著地麵,像是被地上什麽東西吸引了注意力。
但除了絢爛生輝的砂岩,地上什麽也沒有。
虞水涵正欲發問,又見鏡映容抬頭望向了天空。
天空蔚藍,萬裏無雲。
“你在看什麽?”虞水涵困惑地問。
鏡映容沒有回答,過了少時,才低頭看向她。
虞水涵以為自己眼花。
因為她分明看到,對方那雙本是漆黑如夜的眼瞳,竟變成詭異的銀白。
而當她下意識地眨眼,銀白又恢複成點漆。
鏡映容神色如常,令虞水涵不禁懷疑起刹那之前自己眼中所見的真實性。
“你沒、沒事吧?”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地道,腦海中那雙銀白眼瞳揮之不去。
鏡映容“沒事。”
她平淡如故的聲線讓虞水涵沒來由地感到安心,情緒隨之恢複冷靜。
“你剛才在看什麽?”
“我在看……”鏡映容頓了頓,似在斟酌語句,“新的修煉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