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沈含玉已經淚流滿麵了，她還是不擅長表達感情，我是來看你的，我很想念你，這些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你頭受傷了？是來看病的？”這時才看清沈含玉頭上纏了紗布，馮大夫醫生的本能在複蘇。

    “對，我是來看病的。”沈含玉說話時，好像脖子被人掐著，憋得胸都要炸了。

    “是外傷？怎麽掛婦科？”馮大夫雖然這麽說，可還是把沈含玉按到桌邊，熟練的把紗布解開，看一眼就倒吸口冷氣“這是你們廠衛生所處置的吧？沒感染就算是幸運的。”

    她拿出藥水，認真清洗過，又重新換了紗布，給沈含玉仔細包好，這才長歎一口氣，並沒有說什麽。

    “謝謝馮阿姨。”這個稱呼久違了，沈含玉想多說些什麽，可是她們中間的那堵牆還在，而且憑她一個人的力氣不能攻破，看來要慢慢來了。

    “馮大夫，好些沒有？”護士已經在敲門了。

    “沒事了。”馮大夫走到門口，把門拉開走出去，這跟送客是一樣的，沈含玉低頭走向門口。

    “馮阿姨，我走了。”她回頭打了一聲招呼，馮大夫已經被患者圍在中間了，也不知聽到沒有。

    “小玉。”馮大夫突然提高聲音叫道。

    沈含玉忙回頭去看。

    “有時間過來看我。”馮大夫說完就低下頭，認真跟患者交流起來。

    沈含玉心頭一暖，這是她重生最好的禮物。

    從醫院回家的路上，沈含玉開始考慮今後的打算。現在是把唐主任讓女兒頂替她的事給挫敗了，可以唐主任的小心眼兒，早晚要報複回來。

    還有就是唐主任送給鄭素梅的五百元，無論如何要還回去，而且還得恰當，還能幫她爭點先機。

    錢要還，當然不能明麵去要，那跟去虎口拔牙有什麽分別？沈含玉要另想辦法。

    沈含玉沒有馬上回家，而是順著大路向市中心騎去。她對這個城市的記憶，隻有三十年，那之後就是十五年的鐵窗生涯了。

    現在的市中心還是城市最繁華的地方，很多老建築還在，十年後，大規模的城市擴建開始了，這些樓房被高樓大廈取代，房價也一翻再翻。

    離開市中心就蕭條得多，很多地方還是成片的樹林，沒有開發，江邊一遍狼籍，還依稀可見打漁人的小屋。

    現在幾萬元一米的江景房原址，還是亂墳崗。

    宗家園子就在那邊。

    宗家是本市最有名的世家，據說他家上溯十幾代，除了官就是名儒，隻是後來家道中落了。但是名家的底蘊不輸。

    宗老爺子是書畫名家，他的作品是可以稱為傳世墨寶的。

    古人畫牛畫虎甚至畫貓畫鼠皆有毛，獨畫馬無毛。

    有傳言是馬毛太細難畫。宗老爺子獨創的畫馬流派，是有毛馬。

    他不肯收徒，宗家的長子宗敬則是宗老爺子的唯一傳人。

    隻是天不遂人願，這樣一個望族，連生變故，加上解放前的一次洪水，河道改道，把一半園子都給泡進去。宗家早就榮光不在。

    很多孩子會結伴去那裏探險，水下的宗家園子是個神秘的世界。

    沈含玉也是在那裏第一次遇到宗青時，那年她13歲，宗青時15歲。

    她是跟小蝶一起去的，同行的還有幾個同學。

    那年夏天熱得出奇，所有人都找地方避暑氣，河邊是孩子的最愛。

    雖然大家一再囑咐，不要去宗家園子，也因此更刺激了孩子們的。

    去宗家園子探險，成了他們最大的樂趣。

    宗家園子很大，雖然有一半在水下，剩下的那一半也有烏鴉鴉幾進院落，二十幾間房。

    原來的院牆都殘破了，胡亂修了一下，把園子跟河道隔開。

    橫生的樹木夾在其中，鬱鬱蔥蔥格外陰涼。

    男孩子到水邊就脫得隻剩下褲頭往下跳，女孩子到底羞澀，你推我推的，隻敢挽了裙角在河邊洗洗腳。

    小蝶的膽子大，家境又殷實，帶了泳衣過來，讓沈含玉擋在角落，換好了就往水裏跑。

    “小蝶，小心點！”沈含玉最怕水的，她穿著一條毛巾裙。

    那是90年代流行的，跟毛巾差不多的料子，簡單的剪成無袖的筒裙，因為便宜，又吸汗，夏天時小女孩穿的比較多。

    她隻有這一條裙子，弄破破髒都是闖了大禍的，怎麽敢下水。

    小蝶已經跟幾個男同學相到拍水打鬧在一處。

    沈含玉就坐在一處斷亙殘壁上看熱鬧。

    因為是雨季，一直漲水，水麵並不清澈，可依稀也可見一些歪斜的屋架在水下麵若隱若現。

    老人們為了嚇孩子，一直說下麵有水鬼，會抓孩子回去做替身。

    小蝶玩得開心，沈含玉一顆心可全在朋友的身上，隻怕有一點意外。

    突然，水下有什麽一閃，嘩啦一聲，水麵驚起一片水花。

    幾個孩子都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就競先向岸邊遊來。

    小蝶是女孩子，體力不如男孩，所以遊在最後。

    沈含玉跑到水邊，大喊著給小蝶加油。

    就在小蝶馬上遊到岸邊時，突然向下一沉，整個人從水麵消失了。

    “小蝶！”沈含玉大叫一聲。

    幾個孩子都嚇傻了，麵麵相覷，男孩子沒有一個敢下水的，女孩拚命向後麵跑，大喊救命。

    眼看著小蝶沉下去的位置，水花都要消失了。沈含玉腦子轟的一下，什麽也顧不得了，一頭紮下水去。

    她是第一次下水，水下渾濁，根本睜不開眼睛，水用力擠壓著她的胸口，她已經被灌了幾口，不等找小蝶，她已經向下沉去了。

    說也奇怪，水下比上麵要清亮得多。

    她明明是睜不開眼睛的，可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幅畫麵，那些古香古色的月亮門，樓台亭閣，都是電影裏才能看到的，她突然想過去看一看……

    頭發一痛，有人把她拎出水麵。不顧她掙紮，那人已經把她拖上岸去。

    沈含玉這才覺得胸口悶得難受，根本沒有辦法呼吸。

    一隻手捏住她的鼻子，接著就是一個溫熱的嘴唇壓下來。

    “他們親嘴了，嘻嘻！”耳邊鬧哄哄的有人在笑，她一張嘴，噴出一股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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