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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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姐說得對,好在她快搬出去了,不然跟這些人住在一起,真的吃不消了。

    “帶什麽寶貝回來了?”大姐問了一句。

    “送我點首飾,我沒要,已經準備好了,不用他們家的。”沈含玉輕描淡寫的說,她把碧璽手串留在馮大夫家沒帶出來,現在留了心眼,值錢的都不要拿過來才好。

    “聽說你的婚紗要一萬元,這個小蔡可真能瞎編。”大李子叫道。

    “沒瞎編,是真的。”沈含玉有些意外,小蔡還有心思幫她宣傳婚紗多少錢。

    “真的啊,一萬嗎?”大李子躺不下去了。

    “乖乖,可真貴,就穿那一天,我可舍不得。”

    “我也舍不得,有那錢能買一套房子了。”

    “那是你,人家宗家缺房子嗎?幾進的院子,空屋子多著呢。”

    “那到也是,嫁進宗家什麽也不缺,多花點錢買衣服也沒什麽。”

    “人家小沈就是命好,咋就沒人相中我呢?”

    “你呀,照鏡子了嗎?哈哈。”大李子這張嘴就是為得罪人生的。

    幾個女孩子七嘴八舌的,好像都當沈含玉不存在。

    她也是累了一天,洗漱過來就躺在床上發呆,想心事,對她們的話充耳不聞。

    “小玉,今天小蔡來找我了,好像想打聽你的事,她問這個有什麽用?”大姐欠起身問沈含玉。

    “誰知道她,可能出去講吧?”沈含玉信口答。

    “她跟誰講?唐主任?”大李子一句話,幾個人哄笑。

    這笑聲誇張又不懷好意,沈含玉嗅到一絲不同的味道,難道小蔡和唐主任的事,已經不是秘密了?

    兩個女孩子湊到一處,不知嘀咕了幾句什麽,又是一陣笑。

    “你們說什麽呢?”沈含玉笑著問。

    “你呀,生活在象牙塔裏,在辦公室的跟我們在車間的不同,什麽也聽不到。”大李子同情的說。

    “可不是,我們技術室還要跑車間,能聽到一手的八卦,小玉是夠可憐的了。”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再不說我生氣了啊!”沈含玉故意嘟起嘴來。

    “小蔡和唐主任好上了。”

    “好上了?”沈含玉吃驚的是她們說的這麽直接,這可都是未婚女孩啊。

    “好到床上去了!”大李子陰陽怪氣一句,屋頂差點掀開。

    “哈哈哈,唐秀如那麽牛,這不是也多一個小媽嗎。”大姐看著唐秀如就煩,所以嘴裏也沒留。

    沈含玉再沒想到,唐主任這般大膽,她可聽說唐秀如的老婆也是個母老虎來著,難道這母老虎是打盹去了?

    因為打了耳洞,怕凍到,所以沈含玉一直小心,出門就帶上圍巾,把頭臉包得嚴實。

    走到外麵隻看到一雙眼睛,不仔細都認不出她來。

    這天中午她打了飯,就去喬師父那裏,走在路上見幾個工人走過來,正笑鬧著。

    “那沈含玉可夠漂亮的了,誰娶了便宜誰。”

    “可不是,小腰一把掐,嘖嘖。”

    “漂亮你也娶不起,我聽說一件衣服就穿一天,要一萬,瘋了?”

    “宗家有錢,花多少都不心疼,你操什麽閑心?”

    沈含玉低頭從他們身邊走過去,沒人認出她來,不然真是尷尬。

    想不到她在廠子裏成了拜金女的代名詞。明明婚紗錢是馮大夫出的,真是委屈。

    可是又不能把人的嘴堵上,聽之任之吧。

    喬師父帶的是酸菜粉兒,炒了一大飯盒,因為放了犖油,雖然沒有肉,可吃起來還是香。

    “奶奶做飯就是比食堂的香。”

    “大鍋飯和小灶能一樣嗎。”喬師父指了指她的飯盒說,“你就別打菜過來了,你看這吃不了都剩下了,怪可惜的。”

    “不會剩下的,我能吃。”範可可向前拉了一下板凳,把頭埋進飯盒,風卷殘雲,把剩下的全給收拾掉了。

    這是為了她日後的一百八十斤體重打基礎呢。

    沈含玉厭惡地看了她一眼,這人真是不懂事。按說她的家境算不錯的了,可是平日裏隻顧占喬師父的便宜。

    前段時間跟唐秀如走得近,不過是想巴結一下主任的女兒。

    可是後來發現,唐秀如是得便宜就占,從來不會考慮別人的利益,比她還要自私。

    兩個極端自私的人是沒辦法相處的,會相互嫌棄。加上唐秀如總找她幫著幹活,兩個人很快就分道揚鑣了。

    重新回到喬師父陣營的範可可,比原來還能紮呼,師父叫得也甜,還上趕著管沈含玉叫師姐,可是在她們心目中,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範可可當然懂,隻是裝傻吧。

    “你說,唐秀如和小蔡打架,誰能贏?”沈含玉突然盯著範可可問了一句莫明其妙的話。

    “她們兩個打架?在哪打的?什麽時候?”範可可的白癡三連,簡直就是靈魂拷問。

    沈含玉突然不想跟她說話了,解釋起來太累。

    “半斤八兩吧。”喬師父聽出了沈含玉的意思。

    喬師父有個好處,講八卦也是出去講,不會特意跟徒弟們說這些。

    她有意識保護兩個女孩子,未婚小女孩子,不要聽太多犖東西,不清純就不可愛了。

    可惜範可可不領情,還是沈含玉懂事,那時跟著喬師父,不應該問的,多一句都不問。

    “你們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了?”範可可嘟起嘴,現在她已經有了發胖的跡象。

    “少吃點吧,你不想180斤吧!”沈含玉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師姐,我胖不起來,放心吧。”範可可嘻嘻一笑,今天心情不錯,沈含玉破例跟她說了兩句話。

    可是唐秀如和小蔡打架是怎麽個梗?

    她心裏癢得難受,見沈含玉和喬師父進倉庫裏聊私房話去了,幹脆去唐秀如那裏探聽風聲。

    這唐秀如已經知道,在倉庫要呆上一年半載才能調出去了。上幾次唐主任的事兒做得太大,現在眾目睽睽,都盯著他呢,他也不敢太大手筆了。

    這也是會享受的主兒,先是唐主任給她分了一個最好的暖庫,原來裏麵有點危險品,現在都搬走了,東西又少,看起來整齊幹淨,唐秀如決定把裏麵收拾成休息室。

    她弄了一張折疊床放進去,又搬來一個小桌子。

    沒人兒時把門一關,放下床向上一躺,聽著錄音機,喝著茶水,這生活也是很美好的。

    可惜今天中午的美好被範可可給破壞了。

    範可可明知她在裏麵,敲不開門就不走,硬是把她砸起來了。

    “你有病啊?”唐秀如開門見是她,劈頭蓋臉就罵,今天範可可有事來的,態度好得很,被罵也沒生氣,用力一擠就進了倉庫。

    唐秀如嫌外麵冷,倉庫門又高又大,開一條縫兒就灌了一庫房的風,當時就冷了一些。她嘩啦一下把門關緊反鎖,回頭一看,差點氣樂了,範可可已經躺在她的位置上。

    “走開!”唐秀如不客氣地說。

    “師姐,你這小窩挺舒服啊。”論資排輩,唐秀如還真是範可可的師姐,唐秀如在倉庫幹的少,是因為她總請假,一直沒把崗位落下來,屬於吃空響的。

    那時工廠的個別領導會把自己的真係親屬的關係調進來,也不安排具體職務,就是掛著名開工資。

    這是違紀行為,一經發現,就會開除,領導也會受處罰。

    唐主任讓劉副主任鬧得膽子也小了,這才讓唐秀如來上班的。

    “一邊去!”唐秀如也躺到折疊床上,用力擠了一下範可可,給自己占出一半地方來。

    兩個女孩子睡在一床折疊床上,有些擠,可還算夠用。

    唐秀如已經猜到了,範可可現在跟喬師父和沈含玉天天混在一起,突然來找她,一定是有話要說。

    她現在被隔離在這裏,什麽消息都聽不到,說不無聊是假的。

    從範可可嘴裏掏點沈含玉的八卦也是好的啊。

    “師姐,你聽說沒有?小蔡調到車間辦公室當秘書了。”範可可心智一般,說話不太後繞圈子。

    “我怎麽不知道?”說到這事兒,唐秀如一肚子氣。

    小蔡的調令下來時,唐主任還真在家裏的飯桌上提了一嘴。

    秀如媽那是有名的母老虎,原來對小秘書就很警惕,一直防著。後來發現這女孩子不上路,防不防沒多大價值,才放過她。

    現在聽說換新人了,馬上就警覺起來。

    “小蔡是誰啊?”

    “原來辦公室,犯錯誤被踢下來的,唉,我就這命了,好人兒也不能給我。”唐主任故意重重歎口氣,拿起手帕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

    “犯什麽錯誤?不是作風問題吧?”秀如媽一句話,把唐主任給嗆著了。

    “作什麽風!廠辦的主任是女的,女的!”唐主任把手帕摔到桌上。

    畢竟他也是能養家糊口的男人,秀如媽還是要給人民幣一些敬意的。

    “吃飯掉一桌飯粒,撿起來!”她一扭頭,把火撒給唐秀如了。

    唐秀如吃了瓜落,不情願地撿起飯粒來。

    “長啥樣啊?”秀如媽這話是問唐主任,可是目光是盯著唐秀如,肯定她是知情的。

    “不好看,土得要死。”唐秀如肯定是貶著講,她能看上誰?在她眼裏,沈含玉都是醜八怪。

    “哦。”秀如媽聽到這裏放心了,唐主任暗自鬆口氣。

    “就知道一天瞎琢磨,好好把家收拾一下,看這一天天亂的,我的襪子都沒有一套的了,讓人笑話!”

    “你襪子不是一對的,誰能看見?還能笑話著你?我就奇怪了!”秀如媽一句話,把唐主任驚出一頭冷汗,差點自掘墳墓啊。

    可不是,他在外麵用得著脫鞋嗎?這可不是夏天。

    他知道言多必失,把嘴閉上了。

    “你這個當爸爸的,真是服了,大主任當著,也幫別人調過工作,怎麽自己女兒就不管呢。你看秀如一直在倉庫,你到是把她調進你的辦公室啊,到時你也能幫襯一下。”秀如媽換個切入點,繼續碎碎念。

    “你可拉倒吧,你看誰家是爸爸當主任,女兒當秘書?讓人笑話死了。”唐主任說得終是底氣不足。

    如果秀如媽問他,為什麽會笑話,他又說不出來了。

    人蠢還有救,人蠢再加上嘴碎,那是真作死的。

    話說回來,這範可可也是跟她夠配合的,特意跑過來討嫌。

    “哎,師姐,你說小蔡長得好看不?”範可可把話題一直往小蔡身上帶。

    “不好看,土死了,穿衣服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唐秀如狠狠吐槽了一下,“你記得她的粉呢子外套嗎?配的天藍的褲子,走過來跟顏色表成精了似的。”

    唐秀如的嘴也夠損的,範可可撲哧一下笑了。

    “別看人家土,可是著男人稀罕呢。”範可可這話就有點酸了。她長得挺漂亮的,也沒見哪個領導看中,都是命啊。

    “誰稀罕他了?你聽到什麽了?他有對象了?”唐秀如剛吃飽時昏昏欲睡的狀態,瞬間就沒了,她像炸著羽毛要上戰場的鬥雞,激動的拉著範可可不放。

    “也沒說什麽,就說……”範可可發現她不知道怎麽說好了。

    她要直接說你爸稀罕她,估計下一秒她的腮幫子就得被打飛了。

    可是不這麽說,也不能瞎編一個人。

    “說什麽?你快說啊!”唐秀如急得上竄下跳。

    “說她不是黃花大閨女了。”

    範可可這句話,可是夠份量。

    信息量太大了,唐秀如的小眼睛直放光。這麽大的瓜,一時都吃不下了。

    “跟誰呀?”

    “跟誰沒聽說,隻說她是跟人上過床了,你在食堂沒看到她嗎?聽說從後背看,胯骨都寬了幾分。”範可可這麽一說,唐秀如還真想起來了。

    可不是,最近的小蔡有點不一樣了,穿得好了不說,吃的也好了,整個人胖了一圈。

    上次唐秀如在食堂被顧廠長點名批評過後,她就有點被孤立,都知道偶爾顧廠長會吃食堂,如果讓他看到跟唐秀如在一起,怕是印象不好。

    所以她端去桌邊坐下,同桌的女工往往借故找朋友,溜到別的桌去職風頭。

    一來二去,她也看明白了,不想再去丟人,所以打了飯回來吃。喬師父那一桌熱熱鬧鬧的,她看著煩,就回倉庫關上門吃。

    這麽折騰下來,把她的八卦鏈都給斷了。

    剛範可可一提醒,她才想前今天上午還看到小蔡,可不是春風得意的樣子。

    隻是看到她一扭臉就走了,也不知是什麽意思。

    當時唐秀如心裏真有些不痛快了,這小蔡就在唐主任手下工作,對領導的女兒最起碼的尊重也要有吧,為什麽看不到呢。

    “是不是她處對象了?”唐秀如提示道。

    “沒有!肯定沒有!”這一點範可可能打包票。

    “你怎麽這麽肯定啊,沒對象,怎麽就不是黃花大閨女了?你這嘴也沒把門的,肯定是瞎說的,誰信你?”唐秀如隻好用激將法了。

    “所有人都在說!怎麽是我瞎說,不信你明天去食堂聽聽!”範可可急了,就差發誓了。

    “你這話一句實的都沒有,你走吧,我睡覺。”唐秀如用力一拱,差點把範可可擠掉地上。

    “哎呀,你不信算了。不過你聽說過一句話嗎?近水樓台先得月。”範可可還真出息了,拽了一句詩。

    唐秀如躺在折疊床上,發了一會兒呆。

    什麽叫近水樓台?

    難道……

    她跳起來。

    範可可哪有什麽詩才,這詩還真是她從外麵打聽來的。

    而且也不是隨便拿句詩就來說事,廣大人民群眾的聰明才智遠遠沒有上限。

    唐主任的父親是京劇票友,所以他有了一個跟他外型極不相符的名字,他叫唐小樓。

    而小蔡,恰恰就叫蔡月明。

    近水樓台,先得月。不管從字麵上還是深層意思,都直指出一件事,這是一對狗男女。

    唐秀如覺得手心汗津津的,她的身體在抖,已經站不住了。

    其實從她小時起,就總見父母在打架,白天打,晚上打,她睡著後他們會一直吵到天亮,早上起來時家裏的東西砸得稀巴爛。

    有很長一段時間她家沒有瓷碗,一直用搪瓷的,不過也都掉了碴兒,露出裏麵的黑色底子,醜得嚇人。

    最近這幾年,似乎傳聞少了些,家裏也安靜了許多。秀如媽得意洋洋,以為把自己的地位給焊牢了。

    可現在看來,唐主任從來沒消停過。

    唐秀如突然意識到,她已經長大了,已經大到能為這個家庭去戰鬥。

    她的身體裏燃燒出熊熊怒火,她握緊拳頭,現在就去找小蔡,拚個你死我活。

    路過喬師父的庫門時,她停了一下,範可可的臉一閃,鬼鬼祟祟的。

    她走了進去,喬師父不在。

    “師父呢?”唐秀如冷著臉問。

    “師傅被叫走了,好像要分東西。”範可可目光閃爍,手背在身後。

    “你在這裏做什麽?”

    “剛師父走的急,有幾桶料沒出完,我幫著看一下。”範可可的口齒異樣伶俐。

    “你拿的什麽東西?”唐秀如上前一步。

    “沒,沒什麽!”範可可的冷汗下來了,慌忙向庫裏跑。

    她就是智商不足,一共沒多大庫房,還是死胡同,她被唐秀如按在地上,生生搶去了手裏的東西。

    “那是我偷著翻出來看的,你快放回去,讓師父知道就完了!”範可可嚇得快要哭出來了。

    唐秀如把檔案袋一把撕開,裏麵的東西掉出來,一套舊內衣,還是撕破的,上麵髒兮兮,不知是血汙還是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