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的話，我不敢忤逆，隻是，如果我真有能力中興宗家，爺爺要支持我。”沈含玉見一次談不通，也不敢來硬的，隻能給彼此留下餘地。

    中興這二字，吸引力是足夠了。宗老爺子玩味半晌，沉吟不語。

    “爺爺！你叫我嗎？”宗時慧探頭進來，不知哪位傳錯了消息，沈含玉不等宗老爺子開口，忙借機溜出來。

    走廊裏宗青時的身影一閃，難道是他來救駕的？他倒是越發好心了，這是認命了嗎？

    簡芝坐在客廳裏，呆呆的不知在想什麽，沈含玉走路輕，她竟沒發現。

    “阿姨。”沈含玉輕輕打了個招呼，驚得簡芝全身一震，回過頭去。

    “你要走了嗎？”

    “我想跟阿姨說幾句話在走，哪裏方便？”沈含玉不想辭職，就要拉個戰友。這人不可能是宗青時，更不可能是宗家姐妹，隻能找簡芝了。

    聽說沈含玉有話跟她講，簡芝如臨大敵，站身起帶著她去了後麵的小書房。

    小書房沒升火，屋子裏跟冰窖似的。沈含玉進去就打了一個哆嗦，再看簡芝，也不過穿了一件薄薄的棉旗袍，凝然不動，好似不知道冷一樣。

    沈含玉想開口，發現舌頭在打結，這才發現是上了她的當。

    這地方不適合談判，刑訊逼供還差不多，簡芝輕鬆站了主場。

    “你說吧。”簡芝不耐煩地催促道。

    “爺爺找我，讓我辭職。”

    “嗯，我知道，你聽話就是了。”簡芝還是不動聲色。

    “可是阿姨，我不想辭職，結婚以後也不辭職，生孩子以後也不辭職，一直工作下去。”沈含玉總算把話說順溜了。

    “你說什麽？你就是這麽跟爺爺說話的？你太過份了！”簡芝嚇得眼睛瞪得溜圓，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盯著她，大概在好奇她說了這些話後，怎麽完好無損從書房出來的。

    “我當然不會跟爺爺直接說。爺爺對我這麽好，我要照顧他的情緒。”沈含玉輕輕一笑。

    “那你跟我說這些什麽意思？讓我去說？我可不傻。”簡芝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含玉，滿眼的嫌棄。

    “也不是讓您去說，隻是把我的意思跟您講一下。”

    “跟我講有什麽用？我也做不起主。”簡芝一句話暴露了自己在宗家的地位，突然有些心酸，眼神也沒那麽自信了。

    “您就是宗家的女主人，當然要跟您說的。”

    女主人這三個字，太有殺傷力了，簡芝的背又挺了幾分，目光也犀利起來。看沈含玉的眼神透了幾個字，算你還識相。

    “女主人不敢當，不過宗家確是很難管。”

    “阿姨，您想過沒有？如果爺爺讓我辭職在家，會讓我做些什麽？”

    “學習管理宗家。”簡芝的聲音又生硬了，還用問嗎，就是培養她的接班人。

    “可是如果我不肯呢？會怎麽樣？”沈含玉循序善誘。

    “不肯……那你不是接不成班了？”簡芝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隻是還不敢確定。

    “對，就是說如果我不接班，是不是阿姨要一直管下去呢？”

    “那到是，要一直挨累了。”簡芝被沈含玉的設想說得心慌意亂，一時有點摸不到頭腦。

    “阿姨年紀也不大，正當盛年，管理宗家又是輕車熟路，如果我和青時結婚後，不分家出去，全家在一起，還是阿姨管著，那我隻管工作，做我的事業就好了，這不是兩全其美嗎？”

    “這好是好，可是老爺子不會答應的！”簡芝過於急切，一下就暴露了本心。

    “這個嗎，就要看我和阿姨的努力了，我意已決，不知阿姨肯不肯幫我？”沈含玉上前一步，簡芝不由得後退一步。

    其實最近她的心情一直不大好。宗老爺子想用沈含玉取代她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

    這沈含玉一點點也在暴露，並非凡人，有點不好惹。

    簡芝嫁進宗家時，宗老太太身體就不好，所以宗家的大小事宜都是她打理的，這一做就是二十幾年。

    現在突然讓她放手，她有點無所適從。甚至有些後悔，這幾年應該再耐住性子，別把本心流露出來，讓宗老爺子有想法。

    可是隨著沈含玉一步一步走進宗家，勢不可擋，她發現自己已經馬上就要被擠下台了，在宗家最後的一點顏麵也要保不住。

    這對她是致命的打擊。

    再想不到的是，今天沈含玉跑來跟她談條件。用繼續工作來換取不做宗家的掌門人，這可是天降的好事兒啊。

    簡芝的頭腦高速運轉，已經得出了第一條結論，這個媳婦找對了。

    要是真讓曲芳苓進門？那丫頭的野心都寫到臉上了，不馬上奪權才怪。

    這沈含玉把到手的東西往出推，且不說她的事業能怎麽樣，隻憑這一點，對簡芝就是重大利好。

    “這話可不能亂說，你要想好了，結婚初不辭職也罷了，有孩子了，不辭職怎麽可能？孩子怎麽帶？”簡芝這是怕沈含玉信口開河，到時再反悔，讓她白高興一場。

    “阿姨，您一直在家裏，沒有出去工作，並不知道現在的世界已經跟過去不同了。在化工廠，很多女技術員文員都是生孩子也不辭職的，休上一個月產假，很快就恢複工作。廠子裏有幼稚園，可以收小孩子，有專業人員照顧，並不比家裏的保姆差……”

    “你說那些工人的孩子？把宗家的重孫子送去，老爺子會瘋掉的！”簡芝拚命搖頭。

    “阿姨，有些事，不要想得太絕對了。放在過去，您想過嗎，你兒子會娶一個女工出身的女孩子，連大學都沒讀過的？”

    沈含玉一句話把簡芝給問住了，這個問題她早問過自己，太不可思議了。

    “所以，我們要考慮很多可能。我也可以利用關係，把產假延到三個月，這完全可能。給孩子和自己都有充份的時間去適應，或者在家裏找保姆，在你們的眼皮底下，把孩子帶到兩歲，再送去幼稚園，孩子是一定要過集體生活的……”

    “小玉，你這計劃太長遠了吧？”簡芝像打量怪物一樣看著沈含玉。

    沈含玉才發現，自己的話有點過了。

    一個未婚的女孩子，連孩子的幼兒園都想好了，是有些過份。

    “阿姨，我在單位做報表習慣了，對人生也是有規劃的。不瞞您說，現在孩子上什麽大學我都有計劃了。”沈含玉羞怯地低下頭，紅著臉輕聲說。

    簡芝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好吧，你繼續說。”

    “這就是我的計劃，我知道老爺子一時很難接受，可是我會努力去爭取。請阿姨配合的。”

    “我要怎麽配合？”

    “在您的位置上做得更好，讓老爺子覺得您是宗家最合適的管家人，這就是幫我的大忙了。”

    “隻有這？”簡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這就是我們的秘密協議，您能答應我嗎？”沈含玉調皮地伸出小手指，向前一勾。

    “這，這什麽東西，小孩子的幼稚玩意兒！”簡芝嘀咕一句，可是轉身前，竟然鬼使神差，用手指勾了一下。

    沈含玉竊笑，一切都在安排之中，看來簡芝已經站在她的同一陣營了。

    現在她要做的就是把事業線再向前鋪紮實了，給宗老爺子看到點希望。

    而簡芝現在急著把管家的位置留下，自不會為難她，一家和睦，倒也是個重大利好。

    誰說一家人就要相互仇視，有錢是好事，錢多得花不過來，還有什麽可爭的？

    人呢，都敗在貪心上了。

    沈含玉一溜小跑回到前麵，進屋才發現，有點凍酥了。她忍不住抱了一下肩膀，吸了一口氣。

    “小慧，你把你的新羽絨服拿過來。”簡芝是緊隨其後過來的，叫過宗時慧。

    “幹嘛？那可是我最喜歡的，我還沒上身呢！”宗時慧看出簡芝的目地了，不停抗議。

    “聽話，去取過來，你看小玉凍成什麽樣了，一會路上會受涼的。你喜歡就再買一件。”簡芝難得溫柔，可宗時慧不想買賬。

    “我不要跟她穿一樣的衣服，我不喜歡！”

    “那你就不要買了。”宗老爺子從後麵轉出來，補上一刀。

    宗時慧當時就老實了，撅著嘴取了羽絨服，終不肯服軟，讓林嫂送過來的。

    沈含玉略做謙讓，就穿在身上。

    別說，這是真暖和。還有這羽絨服一看就是島國帶回來的，風格也很是小清新，白色的絨毛襯托著她那張完美的小臉，俏皮的讓人想上去捏一把。

    “差一頂帽子，馬海毛的帽子你沒有嗎？”簡芝殷勤得的點過份，宗青時都看不過去了，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回頭我去買一頂吧。”沈含玉笑嘻嘻的說。

    “你工作忙哪有時間，這一句回頭就支到過年了，明天我去日月服飾，買了給你送去。”簡芝打斷沈含玉的話。

    這句話說得太貼心了，宗老爺子用眼神給她點了32個讚。

    沈含玉從宗家出來時，滿心歡喜，目地已經基本達成，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呢。

    她還有另外一個想法，跟誰也沒提，就是顧廠長提出的分廠先轉型的事兒。

    她有心去分廠曆練一下，隻是怕顧廠長不肯。

    無論從哪方麵說，這差事也輪不到她，她的資曆差遠去了。

    晚上還是去馮大夫家住下，她把跟簡芝的話複述了一遍。

    “我也不讚成你辭職，可是在廠子裏做文員，實再沒什麽意思。要不要你再進修一下，學個一技之長也好。”馮大夫說這話是有底氣的，讓沈含玉去進修，哪怕不帶薪她也養得起。

    現在是完全把沈含玉當了自己的女兒來看待。

    “馮姨，我不想進修，時間不等人，現在是創業的好時機，等我出去學幾年回來，就錯過了最好時機。”

    “你這孩子，學不厭精，你不學習一下，底蘊不夠，上升空間也不會高的。”

    “馮姨，你放心吧。你聽說過兩世為人嗎？”沈含玉突然有了傾吐的，她想跟馮大夫說實話了。

    “什麽意思？”馮大夫警覺的問。

    “我是重生來的？”

    “這孩子怎麽開始說胡話了？”馮大夫欠起身，在沈含玉額頭摸了一把，狐疑的看著她。

    “馮姨，我沒有說胡話，我在說實話。開始怕嚇到你，所以一直沒有說。現在不妨全告訴你吧。”

    馮大夫不知不覺中坐直身體，她隱隱覺得，沈含玉沒有說謊。

    可是這些話，真的有點太嚇人了。

    “馮姨，你明白我為什麽一定要嫁給宗青時了吧？上一世，我們有十年的情分，生死相依，這一世，我不能丟下他不管。”

    “我懂了，可憐的孩子。你是說小蝶接引的你？那小蝶為什麽不進輪回，難道她成仙了嗎？”

    “應該是個小仙女，小蝶善良機靈，做個成全別人的小仙女，不是很好嗎？”沈含玉靠在馮大夫的身上。

    雖然之前她們聊天也會說到小蝶，都是帶著玩笑，並不當真。

    今天沈含玉的一番話，帶給馮大夫別樣的刺激，她突然覺得女兒就在身邊，格外的幸福。

    “小玉，你說那邊河道會改道嗎？”馮大夫想起重要的一點。

    “對，應該在8年後，就是98年，一場大洪水過後，河道就改道了。”

    “8年，時間好久啊。”

    “是的，這8年的時候，經濟發展很快，我要抓緊時間。”

    “那你想過分廠要上什麽產品了嗎？”

    “頭飾。”

    “頭飾？”

    “對。”

    沈含玉已經想好了。

    第二天一早，她就去了夏玫家。

    夏玫的父母去她姥姥家了，扔她一人在家，等沈含玉到望眼欲穿。

    “你真是大忙人，把我都給忘了吧。”夏玫酸溜溜的說。

    沈含玉看一眼就覺得夏玫與往常有些不同，仔細一看才發現，她把頭發剪了，原本是長發齊腰，現在隻齊肩了。

    本來就是瘦瘦的一條臉，一低頭，散發就欺過來，更顯得臉瘦。

    “這發型不好看，趕緊換一個。”沈含玉不客氣地批評道。

    “不好看就不好看吧，反正也不是給別人看的。”夏玫帶著火藥味。

    “這是怎麽了？因為頭發跟誰生氣了？”沈含玉忙追著問道。

    “跟我媽我爸，他們天天追著我相親，我一氣之下把頭發剪了。如果繼續催，我繼續剪。大不了剃個光頭，出家去。”夏玫這是打定了主意的。

    “相親就相嘛，萬一有對眼的呢。”

    “不，我不喜歡被人挑來挑去。”夏玫犯了倔，誰都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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