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吧。都已經決定的事。”文萱淺笑盈盈，補了一刀。

    “爸……”簡芝還是不敢相信，宗老爺子就這麽把宗家的經濟大權放給二房，他不是最寵宗青時的嗎？

    宗青時坐在沈含玉的身邊，一副事不關已的樣子。

    沈含玉也是低頭不語，這二人配合的到好。

    簡芝突然發現，她身邊一個後盾也沒有。這些年，她堅持的，到底是什麽呢？怎麽一下子就飛了？

    “青和，好好跟舅爺學習。”宗老爺子一句話，就是蓋棺定論了。

    簡芝的臉色蒼白的跟牆皮一樣，呆呆的看著他們，一句話說不出來。

    宗時瑾一直沒有開口，現在忍不住了，可惜說的話不合時宜。

    “媽，你看看這菜做的都不合口味，菜剩的好多喲。”

    “就你事兒多！這麽多年我做了多少飯菜，吃不死你！還敢挑毛病！”簡芝不知哪來的火氣，直接把筷子摔到桌上，忿然離席。

    “時瑾都訂婚了，還不懂事，嗬嗬。”宗子修打了一個哈哈，算是把一家子人的尷尬給掩飾過去了。

    沈含玉看著這些人的表演，心裏一點波瀾沒有。

    看來她猜的沒錯，宗青時一直瞞著她的就是二房要奪權，而宗老爺子能站在二房的一邊，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這裏麵一定有什麽內幕，是宗子修拿到了什麽把柄？

    沈含玉看了一眼宗老爺子，不想他正看過來，四目相對，沈含玉心裏有底兒了。

    她沒有去安慰簡芝。

    除了把宗家的家當全部拿回來交到她的手裏，沒有什麽能安慰她的，其它的口頭上的安慰，對她都是多餘的。

    但是現在的沈含玉，還沒有把家產拿回來的辦法。

    “你一點也不同情她嗎？”沈含玉跟宗青時單獨在一起時，才有機會問他。

    “她不值得同情。”宗青時還是漫不經心的樣子，好像剛受傷的人不是他的生身母親。

    “她也挺不容易的……”

    “你不要跟我說這些，她容易不容易，我比你懂得。你隻管去做自己的事，我說了，宗家的事，不要摻和。”宗青時的語氣還是那麽硬。

    沈含玉噎得有些難受，這不是之前不知道她重生的時候，還要這樣，這人倒底是嗆壞了腦子還是怎麽著？她的嘴嘟起來，不知不覺在運氣。

    可是宗青時並不給她機會，突然伸手從後麵抱過來，環著她的肩，下巴抵到她的頭發上，輕輕噌了一下。

    沈含玉的心裏啪地開出一朵花，馬上就原諒他了。

    死過一回的人，還這麽計較，心胸真夠窄的。

    她帶著這份釋然回到招待所，突然想起半年後也許還是要住進宗家，這到底是不是一個好的選擇呢？是不是要加快創業的步子，給宗青時打下另一片天地，完全脫離宗家。

    到了二月二，廠子全麵複工，終於有了新氣象，可是總廠那邊的形勢不樂觀，顧廠長已經腹背受敵了。

    年後的第一次中層領導會議，主要議題就是裁員。

    雖然大家都有心理準備，可真提到議程上，衝擊還是很大的。

    所有參加會議的人員都很沉悶，隻等顧廠長宣布具體辦法，沒有人肯多言，這時候多說多錯，誰也不傻。

    沈含玉是最輕鬆的，分廠的情況大家都知道，怎麽也裁不到她們，還有人在打她們的主意，想分流一下。

    “我提出來的建議，大家都沒意見嗎？”顧廠長等了一會，見沒人應聲，歎了一口氣。

    “我有個想法，不知道當不當提。”沈含玉見實在沒人說話，隻好站了出來。

    “小沈，你說。”顧廠長見她開口，那是巴不得的。

    “我的計劃是先把裁員的事兒暫停。”

    一時間會議室議論紛紛，這小女子膽子真是大。這麽大的事兒她直接就敢叫停。

    顧廠長沒想到她這麽說，也愣住了。

    “沈廠長，你這口氣太大了，現在財務情況你也知道了，如果再不裁員，很快連工資都發不出來。”副廠長忍不住嗆了她一句，看她不順眼的人也不少。

    “大家不要急，聽我說完。”沈含玉站起身，環視一周，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且不說她有沒有廠長的威風，隻這雙眼睛看過來，哪個男人不是老老實實的。

    副廠長臉一紅，把嘴閉上了。

    “我知道現在財務出現問題，很多原料需要清賬，可是外麵欠的錢要不回來，產品積壓過多。這幾項加到一起，廠子就是入不敷出。裁員是個解決辦法，讓職工下崗，可以暫時緩解一下資金上的壓力，可是你們想過沒有？不從根本上解決問題，難道以後一直要靠減少工人的收入來解決的嗎？”

    這句話太紮心了，連顧廠長都坐不下去，從副廠長手下搶來一支煙，點上，狠吸一口，就嗆咳嗽了。

    他戒煙已經有了一段時間。

    “那你說怎麽辦？”劉老黑抬頭看著沈含玉，他現在是車間主任，他手下的人占全廠的最大比例，他懂得，要裁員，先就要從他的手下開刀，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治根。”沈含玉斬釘截鐵地說。

    “怎麽治？”劉老黑有點激動，這丫頭一向說一不二，她能說出來的話，應該就是有把握了。

    “我這裏有一個計劃，從三部分來解決問題。第一，把所有人的工資隻發80，這樣不用裁員，也能暫時解燃眉之急。”

    “全部減工資？”

    沈含玉像在辦公室扔了一個重磅炸彈，馬上就亂起來。

    “對，不裁員，先減薪。扣掉這部分錢，等廠子的效益轉好時，就可以補上了，並不是一直不發的。”沈含玉解釋道。

    “如果效益不能轉好怎麽辦？”有人弱弱的問，馬上就遭到白眼，這話怎麽聽著不順耳。

    “嗬嗬，如果真是這樣也救不回來，大家抱團死，也不差那點工資了。”

    屋子裏又是一片死寂。

    “小沈你繼續說吧。”

    “第二，加強銷售科的管理，改成提成製，所有人員放出去追債，按追回的金額提成。”

    “那還不都去跑去要賬了？切。”會議室又亂起來。

    “好啊，你要是有本事，你就去跑，廠子裏的人都可以去，隻是去銷售科的人，都不再發基本工資了，隻賺提成。”沈含玉微微一笑。

    “那誰肯幹？”

    “想幹的人多了。你相信我吧。”沈含玉對這些死腦筋的人，真是討厭死了。

    跟他們解釋太浪費時間。

    “小沈繼續說，第三。”

    “第三，分廠的轉型基本上已經成功了，可以繼續在下一個廠子開始試點。”

    “小沈，你口氣太大了！”副廠長啪的一聲拍在桌上，把桌上的東西震得跳起來。

    “安靜！讓沈廠長說完！”顧廠長氣得跳起來維持秩序，他沒有叫小沈，叫了沈廠長，大家都明白了他對這件事的立場，不用說，站的沈含玉。

    會議室又安靜下來。

    “現在情況，大家都明白，不是裁員就是減薪，我就問一次，哪個分廠，接受改革？”沈含玉不慌不忙繼續說道。

    “我補充一句，沈廠長剛說的改革意見，我都同意了。不裁員，減薪是一定的，還有強化銷售科的事兒，散會就去辦，你們想好嘍，寧可抱團等死，也不改革是嗎？”顧廠長站起身，一字一頓的問。

    眾人沉默著，過了半晌，有一個坐在角落的老廠長慢慢舉起手，大家都看過去。

    “張廠長，你同意三分廠改革？”

    “對，我同意。”

    張廠長有五十多歲，瞧著比顧廠長還老，頭發都花白了，再加上衣服穿得不整齊，一件破大衣裹著，瞧著不像是廠長，倒像個燒鍋爐的老職工。

    “三分廠是嗎？”沈含玉看著他的樣子，不由得心生敬意，語氣也緩和下來。

    “是，等會議結束，我再找沈廠長匯報具體情況吧。”張廠長說的很謙恭。

    這次會議總算還有了點結果，顧廠長鬆了一口氣。

    沈含玉的前兩條建議都非常好，他是舉雙手讚成的，隻是怕實施下去，會阻力很大。

    大家都怕裁員，隻怕要輪到自己頭上，現在不裁員了，可是要減薪，有多少人能拉受呢？

    “沈廠長，我們在哪裏談？”張廠長跟沈含玉一樣急脾氣，追著她要詳談。

    沈含玉在總廠沒有辦公室，隻好留在會議室。顧廠長還有具體工作要安排，就帶著鍾秘書出去了。

    王大姐那邊調來了新文員，姓朱，拿著會議記錄慢吞吞走在最後，一直支著耳朵聽沈含玉他們的聊天。

    不怪張廠長著急，三分廠的情況最糟糕，如果真是裁員開始的話，隻怕有一大半工人要回家了。

    別的廠子是等米下鍋或是積壓，可是三分廠是沒有設備，這可是最可怕的事。

    現在總廠的情況，沒有能力再上新設備了。等待他們的隻能是被時代大潮甩掉。

    沈含玉聽張廠長簡單說了一下三分廠的情況，也不由得皺眉了。

    三分廠的人到是不多，隻有九十六人，除了辦公樓裏的三十二人，有六十四人在車間。

    他們車間原本有一台設備，是生產一種汙染很嚴重的化工原料，後來一再被上麵下令整改，最後隻能廢棄不用。

    剩下的兩台機器，還是從總廠搬過去的，不是今天壞就是明天要修理，產品還多半不能合格。

    “三十歲以下的工人有多少個？”沈含玉皺著眉頭開始安排人，這廠子基本上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她要想辦法把人分流一下。

    “全加上有二十來個吧。”

    張廠長搬著手指算了一下。

    “明天都給我找過去開個會。辦公室的人怎麽這麽多？”沈含玉不解的問。

    “這都是人浮於事，當時都說這裏工作輕閑，很多人把家屬都調來了，一個勁兒的塞進來，我也沒辦法拒絕。”張廠長唉聲歎氣地說。

    “這樣吧，明天我過去，把全體員工都叫了，人員名單細劃一下交到我手裏。按年齡工種特長分類。”沈含玉剛心生一計，還要跟顧廠長打招呼，所以急著把張廠長打發走了。

    顧廠長正在辦公室裏，這次是王大姐親自替他起草文件呢。

    “顧廠長，銷售科充實人員的事，先暫停，等我統一調配一下。”

    “沒問題。”顧廠長直接把王大姐寫完的一份材料給抽回來了，這是全力配合。

    “把所有欠債的單位名單也給我統計一下。”沈含玉繼續說。

    “成，這事兒下午就能辦好，王主任交給你了。”

    “知道了。”

    王大姐看沈含玉的眼神怪怪的，不似平日裏溫柔。沈含玉不以為意，從辦公室出來，她要找劉軍談些重要的事兒。

    她還沒走出辦公樓，迎麵就看到了張主任。

    平時見她都是熱絡得緊，今天橫了一眼，看來是氣不順。

    “張大姐。”沈含玉甜甜打了一個招呼，她不能計較張主任的臉色。

    “喲，沈廠長，可不敢當。”張主任冷冷說道。

    “這是怎麽了？小玉怎麽不進屋裏坐？”常主任正好端著大茶缸子從辦公室出來，見二人橫在走廊，吃驚的問。

    “什麽怎麽了？沈廠長現在可是厲害著呢，以後我們開多少工資，就要沈廠長說得算了。老常，你那輛自行車先別買了，這個月隻開80工資，先過日子吧，以後怎麽樣還不知道呢。”張主任夾槍帶棒說道。

    “什麽意思？”常主任一聽這話眼睛直了。

    “你趕緊是陰過去了？咱沈廠長提議的，不裁員了，以後工資先按80開，如果效益繼續不好，繼續少，我還真怕有一天要我倒找錢給廠子。”張主任橫衝直撞進了辦公室，把門咣的一下摔上。

    “小玉，她開玩笑的吧？”常主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輕輕指了指門，小聲問。

    “是真的，不過跟你們想得不一樣。”沈含玉有心不理，可是轉念一想，現在改革措施要實施下去，她先把人都得罪光了，到時誰幫她說話。

    底下這些人是什麽樣的，沒有比她更清楚的。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政策再好，底下的人不實施到位，她也是白挨累。

    想到這裏，她一推門走進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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