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命運(四)兩更合一六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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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們在討論男人,而男人們也在議論女人。

    高地諾曼的王都龐大而醜陋,所有建築都是由一種布滿了麻點的黃色岩石砌築而成的。因為高地諾曼的第二任國王隻是個北方部落酋長兒子的關係,他的目光並不長遠或是挑剔。所以在最初,在他自行戴上鐵質的冠冕,披著獸人的皮毛,舉著一根被敵人的鮮血浸染的長矛,在部落的子民與祭司的見證下宣稱自己為王之後,他的宮殿也隻是一座被原先的主人廢棄良久的城堡——那時候高地諾曼的第一任國王已占據了小半個北地,其中大部分都是荒無人跡的荒峰野嶺,卻也不乏因為無力對抗獸人而被其領主放棄的城市與村鎮——在一個酋長兒子的眼裏,一座石頭的城堡可比一座牛皮的帳篷好得多啦,雖然他和他的子民都有點兒不習慣固定在一個地方居住,但它十分高大,安全,不會被大風刮走也不會被積雪壓垮,而且還有著很多的房間。

    既然如此,你也就別指望他會如何看重那些可有可無的奢侈品與裝飾物了,雖然其中某些確實能讓使用者感到舒適與心情愉快——不幸的是,就和雷霆堡最初的幾位領主一樣,他們效忠的國王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窮光蛋,他們甚至將城堡的窗戶(鑲嵌著玻璃的那些)和遮蔽窗洞的掛毯賣給了商人,改而用木板封堵它們;一百多年裏,國王與他的王後、子女、侍從和他們的狗和馬一起住在房間裏,地麵與牆壁都是光禿禿的,沒有床也沒有桌子,隻有幾個儲物的木箱;底層的大廳裏燃著篝火,篝火上吊著鍋子,大臣們席地而坐,隻有祭司尊貴的屁股下麵才能有幸多張獸皮。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愈來愈多的流民、逃亡的奴隸、冒險者與商人湧入高地諾曼為止——他們耕種、他們采集、他們狩獵,他們挖掘、他們買賣……為高地諾曼的國王帶來了真正的賦稅與收入,也帶來了嫉妒與貪婪——在某段時期,高地諾曼的士兵與騎士不但要對抗獸人,還要對抗那些想要奪回領地以及擄掠更多的貴族與諸侯。正因為如此,在王都需要拓展時,不甚牢靠的草泥、木質,半土木被立即排除在了選擇之外,當時的國王毫不猶豫地拿起了一塊來自於龍脊山脈的石頭,並選擇了最為實用的建築風格——簡單點來說,就是他在修繕了自己的城堡之後,又在城堡的外圍修建了更多的堡壘,然後用牆壁將它們連接起來——就連仆人與奴隸居住的屋子也不例外。

    這些不是長方體就是圓柱體的建築呆板無趣,黃褐色的外牆光滑單調,找不到一塊僅為了裝飾而存在的線條或是凹凸,屋頂覆蓋著青灰色的鐵皮,沒有窗戶,隻留有手臂長短的方孔取光與通風,沒有雕塑——除了矗立在屋脊頂角的石像鬼,它們是有魔法的,在必要的時刻它們會依照施法者的命令起飛攻擊敵人。城中道路狹窄,路麵崎嶇,鐵閘與吊橋隨處可見,王都以內,以外一百裏以內的樹木更是被砍伐一空,以免被敵人用來製作攻城器械與搭建營地。

    雖然如今高地諾曼的諸侯與騎士們已將他們的領地與軍隊推進至更遠的地方,王都不再時時刻刻受到敵人的威脅,但國王的意誌還是被完全地繼承了下來,經過三次拓展的王都依然像是個結構複雜嚴密的大堡壘群,而不是宮殿與宅邸——有人曾經想要將這些堡壘加以改造,譬如說,更大更精美的門窗,曲折的外廊,或是向外延伸的露台與橋架,但都被國王嚴厲地斥責並要求即刻恢複原樣——堡壘式的建築居住起來又暗又冷,沉悶狹小,所以數百年後的諾曼貴族們更願意居住在舒適而奢華的外城裏,當然,王都的“堡壘”宅邸依然被他們精心地保留著,雖然他們已無需依靠這個來保證自己與家人的安全,但這些環繞著王宮的建築象征著不可動搖的榮耀與地位。

    環繞著宮殿的塔樓共有七座,而這七座塔樓的旗幟與紋章幾乎從未更改過,其中一麵旗幟是一頭站立著的灰熊,底色是青與銀,它屬於唐克雷家族,這個家族世代與王室通婚,他們的女兒曾經嫁給國王,而國王的女兒也曾經嫁給他們的兒子,他們與他們的繼承人深受國王的信任——而雷霆堡曾經的主人摩頓.唐克雷侯爵,正是現任國王的表兄。

    摩頓.唐克雷侯爵在臨終前將自己的軍隊與雷霆堡的統治權盡數贈予了一個出身卑微的騎士——據說國王陛下曾為此與他單獨談話——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但最後國王竟然同意了他的要求,這讓所有人驚駭莫名。雖然高地諾曼的主宰是以諾曼人沿襲了上千年的神聖傳統“死者的遺願為最後的權威”為由而半強迫地令摩頓.唐克雷侯爵的兒子與族人們遵從了這個瘋狂的遺命,但很多人依然認為,摩頓.唐克雷侯爵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那個叫做伯德溫的年輕騎士正是他的非婚生子,人們一致認為他深愛著伯德溫的母親,才會毫不留情地將自己唯一的婚生子棄置一旁,改而將這個混雜著低劣血統的下等人直接送上了他原本盡其一生也無法攀上的位置。

    或許正是因為可憐的狄倫是他唯一的婚生子,約翰公爵意味深長地微微一笑——狄倫的血統是純正的,問題是他來自於父親那一方的血統始終受到質疑。摩頓.唐克雷侯爵長期駐守雷霆堡,而他的妻子,國王的姐姐,高地諾曼的公主卻從未離開王都半步,作為夫妻,他們共聚僅有兩次,一次是他們結婚的時候,耗時十二天,而第二次侯爵應國王的召喚匆匆而來,隻在王都待了三天,而六個月後,狄倫.唐克雷就出生了。

    唐克雷家族的男性幾乎都是灰色的頭發與各種灰色——銀灰、藍灰、灰黃色的眼睛,但狄倫卻繼承了王族成員的紅發,還有一雙就連他母親也沒有的綠眼睛。

    人們很快將視線轉移到了王都當時僅有的一個有著綠眼睛的人,深受老王寵幸的財政大臣富凱。此人與摩頓侯爵年齡相仿,卻要比雷霆堡的主人更為多情溫柔,他與公主之間的曖昧關係或許一般人不得而知,但對於王族成員與他們身邊的人來說,這隻是個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一些人猜測摩頓.唐克雷會向富凱挑戰,用他斬下了無數獸人頭顱的寬劍將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好情人兒砍作兩截,或是設法讓那個令他蒙受恥辱的“婚生子”悄無聲息地消失——他不能殺死公主,但一個孩子,即便在王室,因為一場風寒或是一次墜馬而死去的孩子也不在少數呢。但唐克雷侯爵讓他們失望了,他什麽也沒做,平靜而懦弱的簡直有辱一個騎士的名聲,他返回了雷霆堡,並在那兒駐守到快要死去。

    也需要正是這個原因,國王才無法拒絕他的要求,一個正直的泰爾騎士在最後的時刻做出的小小報複,他讓一個非婚生子成為了國王的朋友,給了他姓氏,給了他爵位,讓他成為了雷霆堡的主人——哈,當他第一次來到王都,帶著唐克雷家族特有的灰發灰眼,站在國王與廷臣麵前的時候,後者的表情可真是狠狠地逗樂了約翰公爵,尤其是富凱。

    約翰公爵的姐姐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大發雷霆,如果不是國王的嚴令,她或許會命令她的衛隊去處死伯德溫。不過就約翰公爵看來,她的憤怒隻因為她的尊嚴與占有欲遭到了損害,一個隻和她相處了十五天的丈夫在她心中的分量大概還不如藏在她裙子下的小狗。

    被那位古板的泰爾騎士傷害到的可能隻有坐在他麵前的這個人,狄倫.唐克雷。

    無論是那個人在看到狄倫.唐克雷的時候都會覺得眼睛刺痛——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座微型寶庫,巨龍都會為之垂涎三尺的那種。

    他的每根手指上都套著戒指,手腕上套著寬大的金手鐲,胸膛上垂掛著金鏈子的護身符珠寶匣,袖口、領口綴著別針,掩蔽在灼熱銅絲般的紅發裏的耳朵墜著耳飾,腰帶鑲嵌寶石與秘銀,一柄象牙柄的短劍斜插其中,他的紐扣與靴尖都是純金的,他還戴著頭飾——雖然作為公主的兒子他有權這麽做,但諸神保佑,就連國王也不會每時每刻地頂著一隻重達十磅的純金額冠,還在上麵鑲嵌紅寶石與閃耀如同太陽一般的堅石。

    公主之子自出生起就隻用細亞麻、綢緞與毫無瑕疵的毛皮包裹,現在也是。因為整個房間已被輝石溫熱的關係,唐克雷侯爵名義上的兒子拉掉了自己的鬥篷與外套,它們被直接扔給了一張已然不堪重負的單人小寫字桌,傾翻的墨水汙染了羊皮紙、白色的貂皮、黑色的飛鼠皮與鮮紅色的絲絨。

    他坐在壁爐前麵,火光照耀著他深紅色的緊身內袍,麵料的表麵光滑細膩,金線與小粒珍珠、黑曜石盤繞而成的王室紋章——一對龐大的白熊各自占據著他的胸膛一側相對咆哮,更大些的珍珠被用做內袍的扣子,不是六顆而是六十顆,它們讓整件內袍更為奢華與貼身,每顆珍珠都有一個黃金的半圓托,並用秘銀粉在上麵描畫圖案。

    即便如此,狄倫.唐克雷也是主物質位麵中,寥寥無幾的,能夠令這些珠寶成為自身的襯托而不是在珠寶的光輝下黯然失色之人。

    他的容貌甚至勝過了高地諾曼的公主李奧娜,不,不是他的母親,而是他母親的侄女,現任國王僅存的血脈,真是太可惜了,約翰公爵想,如果李奧娜有著這麽一張精致的麵孔,即便有點危險,他也是願意娶她為妻的,這樣也能將整件事情變得更簡單點。

    不,約翰公爵又想道,他的兄長是不會答應的,他對他的女兒愛若掌上珍寶,不會同意把她嫁給她的叔叔,而且他近年來愈發地異想天開了,白塔與鷓鴣山丘的主人給了他些許啟迪,國王正在致力與說服貴族與長老們,希望他們能支持他改變高地諾曼的傳統與律法,正確點來說,隻有繼承法。

    他想讓他的女兒,李奧娜公主繼承他的王位,而不是他的弟弟,約翰公爵。

    一縷尖銳的冷風穿過掛毯與窗洞之間的細小縫隙,帶來了新鮮的空氣與深重的寒意。約翰公爵情不自禁地輕輕顫抖了一下,他走過去,將那張沉重的掛毯重新擺正位置,這張掛毯有成年男性的手臂張開那麽長,那麽寬,描繪的是假想中的,高地諾曼的首任國王登基時的景象,國王坐在椅子上,帶著冠冕,披著長袍,手持權杖,身邊站立著七個家族的首領,每個首領的頭頂都標示著他們的姓氏,下方是高地諾曼王室的血脈譜係,直至今日,他們已經有了二十四位國王,約翰公爵本應成為第二十五個。

    他的手指停在掛毯邊緣,唐克雷家族的塔樓是七座塔樓中最高的,從上而下的俯瞰,能夠看見大半個王都與外城,王宮就像是被一頂冠冕保衛著的頭顱,深夜的王都之中隻有它是明亮的,其他地方都是黑沉沉的一片;外城則不然,貴族、富有的商人居住在那裏,在一些慶典日中它甚至能夠徹夜通明——即便今天不屬於任何一個神祗,它依然如同聚集了星辰的湖水那樣閃閃發亮,諸多神祗的殿堂也在那兒,畢竟神殿與聖所對方向、用材與規格都有著嚴苛的要求,它們很難在狹窄刻板的王都中找尋到一個合適的位置。

    其中最為顯眼的莫過於弗羅的神殿,帶著金幣與珠寶的男人們絡繹不絕地前來朝拜她的侍奉者們,約翰公爵有段時期是她們的常客,但現在他已經很少踏入那兒了,雖然能夠取得弗羅寵愛的侍奉者在她的眷顧下很少會如同常人般地衰老與得病,但他可不想數年如一日地對著同樣的幾個女人——一個多月前某個新的弗羅祭司從白塔來到了這兒,但她還未來得及做些什麽之前就被弗羅神殿的主祭扔進了監獄,如果不是約翰公爵,她會被獄卒活活弄死。

    約翰公爵愉快地享受了一番,隨後他叫來了男爵夫人,也就是他的情婦,將這隻誘人的小母羊交給她,希望她能在他的計劃中派上一點用場。

    那個有著一個不祥名字的弗羅祭司確實派上了他意想不到的用場,她並不在意接近一個粗俗的農婦,迎逢她,讚美她,偶爾地卑躬屈膝,這是約翰公爵之前不曾考慮到的——伯德溫的妻子不受王都貴婦們的歡迎,這很正常,畢竟他們家的非婚生子還在農莊幹活兒,而且他還是公主的丈夫,唐克雷侯爵的兒子;但他沒想到的是,她同樣被那些所謂的“夫人”們所厭惡,他好奇地問過男爵夫人,得到的回答是她們嫉妒她有一個忠誠而富有的丈夫,並且不知滿足,男爵夫人坦率地說,如果她也有這麽個丈夫,她一定會滿懷感激地待在家裏為他生上成打的孩子,而不是一天到晚沒完沒了的哀歎與抱怨。

    若是沒有梅蜜,男爵夫人就得忍耐著自己的厭惡去敷衍這個女人了,幸好,現在她隻需要在關鍵時刻出現就行了,計劃進行的很順利,隻是有點昂貴。

    “你拿出了多少魔鬼手指,狄倫?”約翰公爵放下掛毯,看似隨意地問道。

    “兩盎司。”被詢問者沒精打采地回答道。

    “也就是五十六克,五萬枚金幣,”約翰公爵說:“更重要的是你還是個施法者,據我所知,施法者們對魔鬼手指向來是趨之若鶩。”

    “那是因為他們缺少這個,”狄倫說:“而我不。”

    “那是因為你的商會就像河流帶來水那樣為你帶來金幣。”約翰公爵提起兩隻銀座瑪瑙的高腳杯:“蜜酒、冬酒、還是腐甜酒?”

    “冬酒。”狄倫說,他接過杯子,拿出隨身攜帶的小瓶子,往裏麵倒了點冬蜜。

    約翰公爵為自己倒了滿滿一杯腐甜酒,這種色澤紫藍如同垂暮天空的甜酒隻有雷霆堡有出產:“你哪兒還有腐甜酒嗎?”他問,一邊欣賞著杯子的顏色,藍紫色的酒、瑪瑙、火光三者交疊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相當古怪的顏色,它令約翰公爵想到了被生挖出來的肝髒,假如你把它熱氣騰騰地扔在雪地裏,雪會變成淡紅色,而它會僵硬,發脆,然後凝固成他現在所看到的這種顏色。

    “很多。”狄倫向公爵舉杯:“敬我們的殿下。”

    “敬我們的陛下。”約翰公爵說,然後他像是聽他的小醜說了個再可笑也沒有過的笑話那樣哈哈大笑起來,他笑的太厲害,以至於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他喝了一口甜酒想要把它止住,但事與願違,他咳嗽的更加厲害,喉嚨裏發熱,並且嚐到了甜味。

    “你的藥呢?”狄倫問。

    約翰公爵搖了搖頭,狄倫站起來,從自己的護身符匣裏取出了幾顆隻有小手指頭大小的黑色藥丸。

    “吃了它你會好些。”狄倫說,約翰公爵猶豫了一會,從裏麵挑了一顆比較小的吞了下去。

    藥效顯著,幾乎剛一吞下去,約翰公爵的咳嗽就停了下來,肺部也不再那麽火燒火燎的疼痛。

    “又是那些紅袍的?”

    “你不喜歡紅袍?”

    “聽說他們拿嬰兒的腦子做藥。”

    “這和我們沒有關係。”狄倫說。“那又不是我們的嬰兒。”

    “但這總會讓我想起獸人。”約翰公爵說。

    “你覺得我們與獸人有何區別,殿下?”狄倫說:“隻是在用餐方式上有所差別而已。”

    “別把自己說的這麽惡劣,”約翰公爵抽出了一塊絲巾擦了擦嘴角:“你隻是在做買賣而已——利益之前,無分敵我。今年的生意如何,我親愛的外甥?”

    “非常好,”狄倫說:“紅袍的新藥被視為獸人之神的恩賜,希望偉大的獸人之神別在意我拿走了一部分本應奉獻給他的黃金與寶石。”

    “幸而這位偉大的神祗更喜愛爭鬥、殺戮與新鮮的血肉,”約翰公爵放低了聲音:“多少?”

    “足夠你為一個五百人隊配置裝備——長矛、寬劍、盔甲、馬匹、仆從。”狄倫說。

    約翰公爵露出了一個甜蜜的笑容,或者能夠勝過他杯子裏的酒:“我簡直無法再愛你了,狄倫,我的外甥,”他說:“毫無疑問,你繼承了你父母的優點,我姐姐的美貌與富凱的才能。”

    “我的父親是摩頓.唐克雷。”

    “他的兒子隻有伯德溫,一個卑賤之人。”約翰公爵冷冷地說:“誰能知道他體內的另一半血是屬於誰的呢?一個農婦,還是一個紡紗女,或是一個娼妓?而你,”他猛地靠近狄倫,將自己的一隻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緊緊地盯著他的綠眼睛:“富凱的姓氏同樣標記在掛毯上,他是七位貴族的後裔,而你的母親,是國王的姐姐,你的血統高貴無比,你根本無需去爭取唐克雷的愛——你知道當你的母親知道你想到雷霆堡服役時有多麽地痛苦與悲傷嗎?唐克雷沒你想象的那麽完美,他隻是個執拗的白癡,就像我的哥哥,我們的國王那樣,他們看重的隻有自己的血脈,”他嗤笑了一聲:“為了他們的兒子,還有女兒,他們什麽可笑瘋狂的事兒都做得出來。“

    “你不必提醒那時的我有多麽天真,”狄倫說,把他推開:“若是我對摩頓.唐克雷還抱有哪怕一絲幻想,我的商隊就不會出現在呼嘯平原上。”

    約翰公爵顯而易見地鬆了口氣,對外甥的失禮舉動他不以為忤,“……還有,”他問:“有關於那些藥水……”

    “如果伯德溫死了,”狄倫說:“那些藥水也能保證獸人無法侵入王都。”

    “如果,”約翰公爵咀嚼了一下這個單詞:“麵對三倍於己的數量,伯德溫依然能夠取得勝利?”

    “誰知道呢?”狄倫將杯子裏的冬酒一飲而盡,冬酒幾乎沒有味道,隻是翻湧而上的熱流讓他感覺如同吞下了一杯燃燒的木炭,燒灼著他的心,“不管他身體的那一半血有那麽卑賤,另一半仍然是屬於唐克雷的,而唐克雷從來就是高地諾曼最為勇武的姓氏之一。”

    “那麽我們的小潘妮就能派上用場了。”約翰公爵說,他沒有喝掉剩下的酒,而是將它潑進了壁爐,火焰猛然升騰而起,公爵退後了一步:“我希望伯德溫真有我們以為的那麽愛她。”

    “而她也有著我們以為的那麽蠢。”狄倫補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