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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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辛苦你了,哥舒拉。”凱瑞本柔聲對他的動物同伴——一隻圓滾滾的小姬鴞說道,他將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的一角襯衫卷起來,從施法者那兒借了點作為施法材料的蜂蠟將它緊緊地包裹起來,從中間穿過一根細細的秘銀鏈子,把它掛在哥舒拉的脖子上,姬鴞的身體不過一個成年男性的手掌那麽長,而它要飛上上千裏才能將這封關鍵而緊要的書信送到灰嶺,它或許會碰上暴雨、颶風又或是猛禽,一點點多餘的負擔都有可能導致凱瑞本不想看見的結果。

    所以,雖然他們在牧師的居所裏找到了羊皮紙與墨水,但那些製作粗糙的羊皮紙的重量對一隻姬鴞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尤其是在它浸了水以後。克瑞瑪爾的次元袋裏倒還有著一些胎犢皮紙,也就是用還未出生的牛羊胎兒身上的皮炮製的輕薄紙張,但這些紙張和經過特殊處理的薄山羊皮一樣是專用來抄寫卷軸的。

    李奧娜在離開王都時帶走了幾十隻卷軸,而多靈的新領主馬倫又毫不吝嗇地將執政官官邸內庫所有的卷軸全都給了他們,但克瑞瑪爾已經一一看過了這些卷軸,有些他不是很清楚(請原諒這個不折不扣的學渣吧),有些威力強大,但並不適合這片幾近浩瀚無垠的白色沼澤——他們需要更多的,有針對性的法術儲存,凱瑞本對此十分了解,他告訴克瑞瑪爾,然後克瑞瑪爾就去準備那幾個法術並把它抄寫在卷軸上。

    最後凱瑞本用他的“星光”從自己的備用襯衫上割下一片光滑的衣料。精靈們的襯衫都是用銀腹蜘蛛抽出的絲線織成的,托在手上如同托著一片晨霧,但在堅韌程度上可媲美皮甲——凱瑞本用沼澤山雀的翎毛做了一支細小的隻能用指尖捏住的筆。向克瑞瑪爾借了他的墨水——牧師的墨水混著的雜質幾乎能夠用來煮粥喝了,與之相比,施法者用來抄寫卷軸的墨水細膩的就像是從深沉的暮色中滴濾而出的,他寫在蛛絲襯衫上的每一個字母都隻有山雀的喙尖那麽小:精靈在上麵詳細地敘述了他們在地精的巢穴下方發現的危險菌類,以及它們的“園丁”和看守者,還有與之相關的推斷與猜測,並附上了一撮新鮮的毒尖與它的灰燼。

    “這很重要。”凱瑞本說:“隻能交給佩蘭特。”他用指尖撫摸姬鴞的小腦袋。

    羽色斑駁的小鳥舒服地閉上了那雙帶著黃圈的眼睛。叫了一聲,親昵地用自己的喙摩擦著凱瑞本的手指——凱瑞本喂了它一點野蜂蜜,哥舒拉並不是銀冠密林的原住民。它和它的族人居住在更為炎熱的南方,但因為這種鳥兒身形小巧,又有著一張可愛的扁臉所以很討女性的喜歡,盜賊和商人們就自然而然地將它們當做了一種商品。凱瑞本發現它的時候它還是一顆蛋。它的兄弟姐妹都已經死了,它頑強地活了下來。凱瑞本本想把它送回南方,但它似乎將孵出它的凱瑞本當做了媽媽,無論如何也不願離開他。

    在於凱瑞本締結同伴契約後,哥舒拉要比它的同類更強壯,並像北方的鳥兒那樣在飛羽下長出了厚厚的絨羽,但它本質上還是一隻不那麽耐寒的姬鴞。如果可以,凱瑞本也不想選擇哥舒拉。但他不能保證其他的鳥兒也能將這封重要的信件送到佩蘭特手上。

    一旦佩蘭特接到了這封信件,銀冠密林裏與正在遊曆的精靈將會搜索這裏。精靈們會毀滅所有的毒尖並查找那些敢於培植這種可怕菌菇的人,又或是別的邪惡生物,繼而毫不留情地將他們送入無底深淵——既然他們那麽喜歡這種能夠召來魔鬼的東西,那麽他們應該很高興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地成為魔鬼的鄰居。

    目送姬鴞飛向淡紫色的天空後,精靈回到屋內,爐床已經燃起,葛蘭在看到他的時候站了起來:“是晚餐的時候了,”他說:“要我去……”他做了個手勢:“那位大人現在能被打攪嗎?”

    村長的屋子不那麽適合用來抄寫卷軸,在征得村民們的同意後,克瑞瑪爾征用了牧師的房間,那個房間鑲嵌著玻璃,安靜又明亮。

    “我會去找他的,”凱瑞本說:“不過在用餐前,能幫我一個忙嗎?”

    “請說。”伯德溫摸著自己的麵頰,在觸碰到傷口的時候發出一聲輕嘶。

    “你們知道自己的體重嗎?”精靈問:“如果不知道,又或是知道,但不能保證正確的話,我建議你們設法稱量一下。”

    “您為什麽想要知道這個?”梅蜜問。

    “是因為沼澤的關係吧。”盜賊代為回答道:“精靈的體重與人類是完全不同的,所以無法用他本身來做標準——他能走的地方我們未必能走,所以他需要知道我們的體重,以確定途經的地麵能夠承托得起我們的身體,免得發生什麽不必要的意外。”

    梅蜜轉過臉去,她不知道該用什麽方式來對待葛蘭,那個時候她以為葛蘭會毆打自己,或更糟,殺了她,但盜賊隻是向後退了兩步。

    “你在背叛。”盜賊又像是在預言又像是在詛咒般地說:“背叛你的過去,背叛你的母親與姐妹,背叛你的信仰與神祗——你會懊悔的,梅蜜,當你滿身瘡疤,奄奄一息,口中吐出腐爛的臭味,你會憎恨現在的你,你所付出的一切都將是徒勞,你的肉體潰爛而你的靈魂無法得到救贖,也無法得到終結,你將永生永世地在哀悼平原上奔跑,躲避魔鬼與惡魔的爪子,吃的隻有塵土,吸入的隻有冷風——而你所想要得到的,永遠隻會是一個荒誕的影子,一個虛幻的噩夢。”

    他的語氣是那樣的平靜。就像隻是在描述一朵最尋常的花兒,卻要比怒吼與咆哮更令弗羅的牧師遍體生寒,她站在原處。動彈不得。

    之後盜賊的表現卻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如往常,他嘲笑和諷刺了一派狼狽的梅蜜,然後就專心致誌地去對付羊奶、羊肉與麵包。

    “我原本有三百五十磅,”伯德溫想了想,不那麽在意地揮舞了一下自己的殘臂:“但現在肯定不是了。”

    “我應該在一百八十磅左右。”葛蘭說,盜賊一向對自己的體重十分在意。當然不是為了漂亮,而是為了確保自己不會從屋脊上掉下來或是跌入自己設置的陷阱。

    梅蜜與李奧娜都不怎麽清楚,她們隻看重自己的胸部與腰身……或者還有臀部的尺寸。

    村民們沒有用以測量體重的器具。他們可不在意這個,而且需要用到鐵或銅的天平是一種珍貴的工具,能夠稱量人體的天平大概隻有在買賣牲畜的集市與商人,以及泰爾的聖堂門前可以看到——當然嘍。你很難能從泰爾那裏完成這項艱難且危險的任務。啊,倒不是說那架巨大的黑鐵天平會產生誤差,隻是當你被投入監牢,或是被罰苦役之後你的體重肯定會發生改變的。

    結果他們隻好自己製作了一個——繩子,粗壯的樹枝,藤筐,與精靈估測選出的,五十磅。二十磅與十磅不等的石頭。

    測量下來,伯德溫的重量約在三百磅。相對於他六尺十一寸的身高,這個重量算不得沉重,但如果他們一起站在一塊沼澤地上,他準是最先沉下去的那個——葛蘭與李奧娜的身高一致,都是六尺,葛蘭的體重如他所說被控製在一百八十磅,“如果變成灰,”李奧娜笑著說:“你就完全不必擔心這個啦。”

    “哦,”精靈說:“看來我們還得準備一個紋理細密的大袋子——我想克瑞瑪爾也沒法兒從黏糊糊的泥沼裏把一蓬幹燥的灰塵找回來。”

    “我有。”黑發的施法者認真地說。

    盜賊大膽地翻了一個白眼——向著天空。

    李奧娜比葛蘭輕一些,體重約在一百四十磅左右,但要比梅蜜重得多,梅蜜是一百二十磅,但她隻有五尺六寸高——最後是法師,他身高六尺三寸,隻比凱瑞本低一寸,他的體重與正常人類男性相仿,是一百六十磅,最輕的當然是精靈,他的體重隻有六十磅,與一個黑腳半身人的體重相仿。

    “難道他和鳥兒一樣,骨頭是中空的?”盜賊咕噥道。

    如果站在他身邊的是巫妖,他肯定會在心裏反駁盜賊的臆測——精靈和人類一樣有骨髓,還很充實哩。但誰也沒能弄明白精靈為何能夠如此輕盈,他們隻知道這個備受諸神寵愛的種族在失去生命後會變得沉重,比人類的身軀更重,他們的軀體不會腐爛,但會在一段很短的時間內固化,變得如同大理石般的堅硬,接著便是驟然風化,消失得無影無蹤。

    ≈&

    瑞意特慢吞吞地穿上一件絲袍。

    作為格瑞第的牧師,她很少穿上除了牧師長袍以外的衣服,畢竟那不僅僅是種身份的象征,還意味著權勢與信仰,但今天她要接待一個人,而她不願在他麵前顯得過於咄咄逼人,或是展露出任何會讓他提高警惕的東西。

    這件絲袍不比她的牧師長袍更差,它是由蛛絲與秘銀編織而成的,法師在上麵施加了魔法,能夠隨著穿著者的意願變換顏色與式樣。瑞意特先是把它變成了鮮紅色——哦,不,這是格瑞第牧師長袍的顏色,然後是深黑色,不過這種顏色似乎有點不祥與壓抑,畢竟喪服也是這個顏色;她又讓它變成了寶石藍色,但它又與她的發色相衝突了,於是她又選擇了玫瑰色,也就是弗羅牧師喜愛的那種曖昧的顏色,但這個顏色的名字又無來由地讓她想起了她的名字,瑞意特是個變體名,在龍語中它是玫瑰的意思,或許一個人類女性會覺得這名字很不錯,但瑞意特卻一向對它深惡痛絕——在龍語中,代表著脆弱無力的玫瑰隻比肮髒的糞便更好些。

    但她可不敢隨意更改自己的名字,即便她並不是那位願意為之付出些許注意力的孩子,但她有兄弟姐妹,而他們很樂意品嚐至親的血。

    她讓絲袍變成了月光般的銀色。

    這個小問題讓她的心情變得惡劣,幸好她的客人已經到了。

    沒有無聊的調情,也沒有過多的試探,他們在喝了一瓶性烈如火的冬酒後就迅速進入了正題——並不溫柔地,他們撕咬彼此,相互嘲弄,不斷地想要壓製與折磨對方……與其說是一場歡愉,倒不是說是一場淫靡而豔麗的戰爭。

    讓來客有點吃驚的是,褐紅色長發的格瑞第牧師沒有堅持要和他分出輸贏,她屈服了,她的舌尖火熱而柔軟,幾乎讓他沉溺其中無法自拔——幾乎。

    “你想要什麽?”他問:“……想要我為你殺死什麽人嗎……瑞意特,這可不太好——我們應該按照公會的規矩辦事,你出懸賞,我接任務,而公會抽成。”

    “如果隻是殺人,”瑞意特輕蔑地說:“我可以自己來。”

    “說出來,”來客輕輕吻了吻她飽滿的嘴唇,躲開那條靈活如同小蛇的舌頭,“但別抱太大希望。”

    “我想知道你最新接下的那個任務……”瑞意特說,同時早有預備地收緊四肢,免得落入羅網的獵物在因為受驚而跳了出去。

    “誰想知道?”

    “沒有人,”瑞意特直截了當地說:“是我,隻有我,我想知道。”

    “知道之後呢?”

    “或許我能給你一點幫助,”瑞意特說:“白塔讓我覺得無聊透頂。”

    “我能自己完成這件事兒。”

    “有我你能完成的更好。”瑞意特按住他的脖子:“你在警惕什麽?你應該知道我沒能接到這個任務,好人,我與你沒有一點衝突可言,相反的,我們互有裨益。”

    來客笑了:“你想要什麽”他又問了一次。

    “一個新的職位。”瑞意特說:“不用太高,隻要別再讓我看著那群弗羅牧師就行。”

    “我隻能試試……如果你真的能夠對我有所幫助。”

    “你會發現我有用的可怕。”

    “希望如此,”那人說:“希望如此,親愛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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