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1章 開門揖盜 (二合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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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狂妄……狂妄……”

    “不,你瘋了!瘋子!”

    半空中悠悠回響的話語,令四人神色驚惶。

    道淨老道更是不住地大喊。

    便是當今盛極一時的朝廷,也不敢輕易觸動天下宗門。

    對付邪魔外道,大唐朝廷向來不手軟。

    隻要敢冒頭,隻有一個殺字。

    但對於正道各門各派,卻不可能如此。

    哪怕正道宗門,對於如今強勢的大唐朝廷,始終也隻是保持一種聽調不聽宣,若即若離的態度。

    朝廷對其卻也向來隻是以懷柔、拉攏為主。

    觀天院的出現,大半便是為了安撫正道宗門。

    更何況與天下宗門站到對立麵?

    隻因正道勢大,徒子徒孫眾多,遍布天下。

    根深葉茂,牽一發而動全身。

    而且別說屹立在頂端的那幾大宗門,便是一些小門小派,傳承久一些的,也多有一兩個在天界當差的仙官老祖。

    事關天界,就沒有小事,輕易無人敢觸。

    對於當今人皇欲脫離天庭控製之心,眾人皆知。

    若說對於天庭,人皇或許還能不在意得不得罪,畢竟早晚有一戰。

    但,除了原因之外,最令人皇忌憚的,是人心。

    天下正道傳承日久,所行所為,不管本心是什麽,但在天下百姓眼中,卻是斬妖除魔,恩澤生靈百姓。

    千古以來,就連許多百姓信奉、祭拜的仙神,也多有出自正道宗門的。

    天主三界,就像是自古以來的定律,早已深入人心。

    “天”的威嚴,對仙神的敬畏,也早已銘記在百姓的骨子裏。

    別看大唐如今盛極一時,國強民富。

    可朝廷若是真的敢觸碰百姓的信仰,民反未必,卻肯定會國亂。

    屆時天下動蕩,必然要付出極大代價才能平複。

    一個不好,引得“上天”震怒,加上“人心”動蕩,大唐數百年苦苦鑄就的萬世基業,恐怕就要毀於一旦。

    所以,這個“法海”的話語,在四人聽來,不僅止是狂妄那麽簡單,那是絕對的瘋人瘋語,大逆不道!

    陳亦卻是沒有理會道淨老道的咆哮。

    他在這天下的最中心,長安皇城之中宅了五百年,又怎麽會不了解情況?

    也正因為了解,他才會出現在這裏。

    “是嗎?”

    “若不遵你等‘天下正道’之意,不從你等之言,便是狂,便是瘋,那這天下,還是多些狂人,多些瘋子的好。”

    道淨老道始終不能相信有人如此膽大包天,仍在狂怒喝罵:“孽障!你必不得善終!”

    倒是一旁三人,似乎是意識到什麽,相視一眼,盡見彼此眼底驚疑、駭然,不敢置信之意。

    “還道你能說出什麽驚天之語,翻天覆地,皆是癡人妄語,徒效那狺狺狂吠,實在無趣,”

    “罷了,看來爾等也無話可說,便各自反省吧。”

    金山寺中,陳亦雙手結印,

    “大日普照,如來淨世,金剛般若,滅度無量。”

    山門之前,聽著於半空回蕩的梵音,空義大師神色一變:“大日真言法咒!”

    “果真是大日真法!”

    不僅是他,其他三人也感受到了自虛空而起的異樣。

    心中俱都生起同樣的念頭:跑!

    隻不過念頭剛起,無形之力加身,如同虛空中鑽出了無數鎖鏈,四麵八方,無處不有,將他們身上每一處,甚至連念頭都牢牢鎖住。

    逃?那是癡心妄想。

    “八葉九尊,諸神所攝,凡聖不二,虛空妙藏。”

    “胎藏曼荼羅法界!”

    法咒真言,於半空唱響,回蕩不休。

    山門前,甚至整個金山寺、整個礁島,都被一層金光籠罩。

    金光流轉、翻動,如同水波翻起漣漪,變幻不定。

    漸漸現出一朵巨大的蓮花,橫亙羅刹江之上。

    坐斷浩浩蕩蕩的大江。

    一動不能動,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的空印和尚,心中翻起滔天巨浪。

    密宗有兩大根本法,《大日經》與《金剛頂經》。

    各自分屬密宗兩脈,胎藏界與金剛界的根本經典。

    自一行神僧一人得獨得兩宗精要,而後便無人能兼修兩法。

    金剛界大法傳自如今,由青龍寺惠果大師承其衣缽。

    而胎藏界大日真法早已失傳。

    他出身青龍寺,乃中原密宗祖廷之一。

    惠果便是其師,又如何能不識?

    若他所知無差,此子所誦真言,分明是胎藏界真法的至高之境——八葉九尊,方能為之。

    他這一脈金剛界法,根本上,乃修智為杵。

    橫舉寶杵,摧壞四魔,恒常不壞,謂之金剛,聚一切諸法,成五方五佛身,成就最上無勝,名曰頂。

    便是青龍寺至高根本大法,《金剛頂大法》。

    五方五佛法相,便是他這一脈修法的最高境界。

    而大日真法,聽聞乃是上古之時,佛主所傳真法。

    並非如《金剛頂大法》一般,修成五佛外相。

    而是修大日佛身,我即是佛,佛即是我,佛我合一。

    較金剛頂大法尚要高出一籌。

    隻是因世間無人修成,青龍寺一脈也對此說法嗤之以鼻。

    就算如此,空義大師也不能相信。

    這法海年不過二十許,便再是驚才絕豔,慧根深重,又如何能修得如此至高之境?

    他卻不知,法海確實還沒這本事。

    但陳亦有。

    陳亦雖然通過天柱,以他化之法暫時成了法海。

    也被法海肉身所限,本身的實力無法完全發揮。

    但他的意識卻還是自己的。

    他的境界,自然遠非法海所能及。

    原本的武道神通也依然能以法海本身所修的法力使出,隻不過威力有限,遠遠無法與在本體手中使出的威力相提並論罷了。

    而法海的半吊子大日真經,到了陳亦手上,也是輕而易舉地就修到了至高之境。

    不過,也隻是此世所流傳的至高之境。

    陳亦早已發現,法海所學的大日真經,還有未盡之意。

    他們所認為的至高之境,十有八九,不過是入門罷了,隻是真正的大日真經的起點而已。

    山門前四人,便是被他布下的胎藏法界所困。

    這胎藏法界自有萬般神威變化暗藏,非隻困人。

    便是在陳亦自己的眼中,這門大法也極為不凡。

    他一身所學,也隻有如來神掌、八部龍神、阿難破戒刀可以勝過。

    就連自己所創未完的半部阿含武藏,也隻是堪堪可以企及罷了。

    隻困四人,自然根本就不需要如此興師動眾。

    陳亦的目的,根本不是關門留人,恰恰是要開門揖盜。

    布下胎藏法界,困住四人後,陳亦就不再理會四人在寺門之外叫嚷。

    將剛剛得手的好寶貝拿在手裏,向前一抖。

    畫卷展開,一個人便從中滾了出來。

    許仙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哎喲哎喲地喊著。

    趴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我、我這是在什麽地方?仙宮呢?我仙宮呢?”

    他剛剛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卷進畫卷中。

    畫卷中的仙境勝景,令他流連忘返,根本就不知道害怕,甚至完全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

    反而還以為自己得了奇遇,到了天上仙宮。

    沒過多久,突然間一陣天旋地轉,便不見了那絕美的仙宮,反而身處一個簡陋的房間中。

    許仙眼中閃過的嫌棄,自然瞞不過陳亦的雙眼,讓他臉皮微微一抽。

    這呆子,居然還敢嫌棄佛爺?

    反正跑不了,以後慢慢收拾你。

    陳亦心頭冷笑,麵上若無其事:“這裏是金山寺。”

    “金山寺?我剛才……”

    許仙到底隻是呆,不是傻,現在倒是反應過來了。

    連忙站起身,對陳亦拱手道:“可是禪師救在下?多謝禪師!”

    陳亦笑眯眯道:“不用謝,小僧法號法海,”

    “所謂佛度有緣,我觀你頗有慧根,與我佛有緣,自不會袖手旁觀。”

    “我與佛有緣?”

    許仙嘀咕了一句,隨即搖頭笑道:“法海禪師說笑了,我就是一個大夫,哪裏有什麽慧根?”

    他隻當對方玩笑,並沒放在心上,便拱手問道:“敢問禪師,與在下一道的兩人何在?”

    “金山寺乃佛門淨地,不留俗客,他們便在門外。”

    許仙神色一鬆,便行禮道:“既如此,在下便告辭了,再次多謝禪師相救之恩。”

    說罷,就欲轉身離去。

    卻發現禪房緊閉,他雙手用力,也無法撼動半分。

    陳亦笑道:“施主,還是留下吧。”

    許仙一驚:“禪師這是何意?”

    陳亦嗬嗬一笑:“我說你與佛有緣,便是有緣,我沒讓你走,你便走不得。”

    “你、你……”

    許仙一驚,背靠著門,微微發抖:“你是出家人,怎的還做此等強盜之事?”

    陳亦看著這呆子一副驚恐模樣,似乎自己要對他怎麽樣似的,不由眼角微微抽動。

    忍著拍死他的衝動,陳亦溫和笑道:“施主,你可知道,我不讓你走,是在救你。”

    “什、什麽意思?”

    陳亦笑道:“你知不知道,你那朝夕相伴的枕邊人,其實是個妖怪。”

    許仙聞言一怒:“你在胡說什麽!”

    陳亦搖搖頭:“其實,施主心中,也未必沒有察覺,隻是不願承認罷了。”

    “不、不……你胡說!我沒有!”

    許仙有點失態地大叫。

    正如陳亦所說,他是呆子,不是傻子。

    白素貞和小青兩人雖是千年蛇妖,但為人處事,卻是稚嫩得緊。

    否則根本不會接連做出蠢事,連累許仙。

    以她們的道行本事,要錢還不容易?

    哪裏需要去偷?

    而且還是偷的官銀,嫌死得不夠快嗎?

    這樣“單純”的蛇妖,許仙與之朝夕相處,若說沒有發現一絲一毫的異常,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隻是這呆子自父母早亡後,就成了窮吊絲,見了白素貞這樣的人間絕色,早被迷得暈頭轉向。

    哪怕發現了異常,也會找盡借口自我安慰,逃避事實。

    “有與沒有,不如由施主親眼去看。”

    陳亦搖搖頭,說了一句,便雙眼一閉,憑由許仙叫喚,也充耳不聞。

    許仙出又出不去,叫又叫不醒,心一橫,想要揪住這可惡的和尚質問一番,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近其身。

    似有一堵無形氣牆,將他隔絕在三尺之外。

    也不知過了多久,氣急的許仙便聽山外有人叫喚。

    “娘子?!娘子!我在這兒!娘子!”

    許仙聽清聲音之後,麵色一喜,雙手拍打著房門,高聲叫喊。

    陳亦才又睜開眼,麵上微笑。

    天下正道還沒有等來,卻先等來了一條白蛇。

    半刻前,一個白衣女子駕著雲煙降下金山寺門前。

    不知是心中打著什麽主意,薛驚鴻和小青在四個追殺他們的人被困之後,並沒有離去。

    這時見白衣女子出現,小青麵現喜色,迎了上去。

    “姐姐!”

    “小青?”

    白素貞掃了一眼跌坐在地的僧道四人,微微一驚,看向小青,卻發現她並無損傷,不由心下一鬆。

    隨即麵現詢問之意。

    小青當下簡略地將她離去之後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白素貞聽聞這僧道四人,竟做出想擒拿小青與許仙脅迫自己的事,不由麵現薄怒,恨恨地瞪了四人一眼。

    小青猶豫了一下,低下頭道:“姐姐,小青沒用,沒有護住許相公。”

    白素貞一驚:“什麽?官人怎麽了?”

    小青咬著牙,向金山寺中看了一眼:“法海將許相公捉去了。”

    “法海?!”

    白素貞一驚。

    她本是預感到不可抗之劫,回山請教恩師。

    不想南嶽夫人根本沒有露麵見她,隻是著座前侍奉的一個女道出麵,告訴不必擔憂,可往鎮江金山寺一行。

    屆時一切因果自有了結。

    白素貞不解其意,卻十分信任南嶽夫人。

    她見過法海,以為南嶽夫人所指,是法海將解她危難。

    便依言而行,徑直返回蘇州。

    回到保安堂卻不見許仙,心中憂急,想起恩師所言,便趕來金山寺。

    卻沒想到,她以為解她危難之人,卻反捉了她丈夫。

    心下一急,便跑到寺前,敲響山門,高聲喊道:“官人!官人!”

    “……娘子!我在這兒!”

    隱隱傳來的回應,令白素貞一喜。

    旋即又是心下一沉,高聲叫道:“法海禪師,不知素貞有何得罪之處?為何要留難我家官人?”

    陳亦平和卻透著不近人情的的聲音悠悠傳來:“白素貞,人妖殊途,我念你修行不易,又心存善念,不將你收伏,已是開恩,你莫要執迷不悟。”

    一旁的道淨老道不甘寂寞,見狀冷笑道:“嘿嘿,妖便是妖,若是躲在深山也就罷了,居然敢來人間作亂,這天下可沒有你的容身之處。”

    “法海,你雖狂悖,卻到底還有一絲正氣未泯,老道勸你速速回頭,日後在同道麵前,老道還可為你求情,留你一絲臉麵。”

    “法海禪師……”

    白素貞眉頭緊皺,待要理論,小青忽地扯了一下她:“姐姐!”

    她回頭一看,頓時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