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虎頭太師張懋公,恩寵榮華皆有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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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公爺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多了個“義理衛道真君子”的名號。

    他現在在水霧繚繞中感慨的看著自己大父那雄壯緊實,視覺衝擊和爆炸力十足的背闊肌。

    然後賣力的在自家大父背上敲、錘、拍、打……,在他身後的老周管家則是可憐巴巴的看著。

    小公爺要表現孝心搶了自己的活兒,老周能說啥。

    “哈哈哈哈……癡虎兒,你且過去讓周家小子給你捏罷!大父這裏交給老周。”

    老張說話中氣十足聲若洪鍾擂鼓,自帶著金戈鐵馬之氣息。

    看了看可憐巴巴在作揖的老周,張侖笑著應了一聲便到隔壁的按摩床上躺下來。

    小周管家趕緊上前開始幫自家小公爺用著陳師傅教授的手法,按壓放鬆。

    看著京師裏麵的豪門貴戚子弟順利被逮捕、審判,押送到了城外後老張把事情交給副手回來了。

    這藥方老張從前也是知道的,隻是它適合於孩童而非老人。

    這點老張一眼就看出來了,所以也沒法自己用便讓老親兵拿給張侖。

    但經過熟悉藥理的陳州同那麽一改後,這副壯筋骨的藥方老張也能用上了。

    下了職回來,老張便來到了莊子裏看孫兒。

    順便好好泡個澡舒坦一下,畢竟這可是忙活了一整夜呢。

    而第一次跟大父一起泡澡的張侖,在老張褪下甲胄內衣圍著大毛氈子進來的時候就瞪大了眼珠!

    那真的是目瞪口呆,滿心皆是臥槽!

    自家大父這身材簡直不要太爆炸!

    這一身的壯碩肌肉群、這流暢美感肌肉線條、這炸裂而力量感十足凹凸有致的塊兒……

    哪怕是比之巨石強森在《速度與激情》中展現那種壯碩身材,亦完全不遑多讓!

    張侖忽然想到自己曾經看過的一篇報道,描述的是成都一位六十餘的老人那一身健碩的肌肉……

    然而,即便是那位老人跟自己大父的這身肌肉還是沒法比。

    “臭小子!總瞅著大父做什麽!”凶暴如虎的老張瞧著孫子傻不楞登的看著自己,不由得笑了。

    笑罵著還給了孫兒後腦勺,抽了個小巴掌。

    張侖被這一巴掌給抽醒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孫兒未想到大父年逾六十,還是如此壯碩……”

    那身形如熊羆一般的老張得意的哈哈一笑,還顯擺了一下自己的健子肉這才躺進了那水池裏。

    老周管家領著小周此時也走進來了,躬身笑著對張侖解釋道。

    小公爺您是不知道的,當年咱們老公爺九歲繼爵弱冠便隨憲宗遊獵於西苑了。

    成化九年憲宗校場檢閱咱公爺三射連中,憲宗大悅!先授金帶,後賜掌中軍都督府。

    還進掌五軍營,國公爺上表請辭都不允許。

    咱老張家是武勳世家,公爺自小習武十六歲時到現在,咱府裏那八十斤的試功石從來都是一拿而起。

    家裏的三石硬弓亦能張滿,披掛上甲三十斤長刀亦能舞半個時辰有餘。

    “小公爺,您以為憲宗隻是因為老公爺騎射好便授了中軍都督、掌五軍營麽?!”

    張侖聽得這話,頓時知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了。

    後世大清借以修史的名義可是毀掉了不少大明的相關典籍,這導致的是很多事情根本說不清楚。

    “天順二年,老夫年方十七!乞往土木堡祭祀老祖,帝許……”

    張懋似乎陷入了回憶,聲音有些飄渺:“祭前,韃靼騎兵百餘殺來……”

    “吾未退,率三百人隊當先前衝陣!吾陣斬八人!是役斬首十三級,餘者四散!”

    這話一出口張侖不由得嘶嘶的吸著涼氣,臥槽尼瑪!

    那韃靼騎兵,可不是扶桑那些山公騎狗的騎兵啊。

    那當年是能夠把大明最精銳部隊,圍困在土木堡、多次襲擾邊疆的帝國大患。

    十七歲能陣斬了八個,這絕對是大神級的勇武!

    王越那老家夥寧海子一役以兩萬多兵力,斬韃靼四百三十七級,這都混到了一個威寧伯誥券。

    自家大父三百人隊直接衝百餘韃靼騎兵,還陣斬了八個、斬首十三級其餘四散……

    “土木堡是英宗陛下心裏一根刺,所以此事被按下無表。”

    卻見老周管家一邊給自家老爺搓背按摩,一邊歎息道。

    想想也是,老張十七歲率三百人對上百餘韃靼騎兵,自己能陣斬了八個、再斬首十三級其餘逃散。

    那率領足足二十萬大軍,卻被也先五六萬人打的丟盔卸甲自己還被俘了的英宗……

    豈不是顯得非常無能麽?!得了這個消息,他能高興麽?!

    “哈哈哈……不賞便不賞,老夫已經貴為國公賞什麽還不是一樣。”

    虎頭國公自己倒是看得開,擺手道:“就是英宗陛下不肯讓老夫再出京師,此事頗煩。”

    “所以這是老爺您在憲宗朝,多次私往去九邊的理由麽?!”

    老周管家唉聲歎氣的道:“那會兒府裏提心吊膽的,您可知麽?”

    “成化三年到九年,您跑了不下二十次九邊呐……”

    聽得老周管家的話,老國公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卻聽得他嘿嘿的笑著解釋道:“嗨!當時年少持有勇力,又有老祖之事在前所以才常去……”

    “大父,那您當年到底斬下了多少首級啊……”

    張侖趴在按摩床上心裏吐出了一口氣,頓時對於虎頭大父的這段曆史非常感興趣。

    心說難怪家裏能在九邊屯田,九邊上那些連文臣都說他們“驕兵悍將”怎麽能容外人屯田?

    難怪家裏老親兵多出九邊,沒有根由把人派去九邊說不準就做了炮灰沒法回來了。

    難怪數朝帝王,許大父掌京營、祭祀、賜宴……等事宜長達數十年。

    卻聽得虎頭國公那沉悶的聲音頗有些無所謂的響起:“沒算,大父又不需軍功。”

    “估摸著親手陣斬的,四五百級總該有。”

    這話叫張侖差點兒一腦袋杵地上去了,臥槽!自家大父這是陣斬了四五百級韃靼騎兵的大牛啊!

    一個人斬下的首級總數,都能趕上王越那老家夥封伯爵的軍功數量了!

    難怪憲宗不許大父辭軍職,讓大父掌京營、守備京師。

    自家大父這等大牛級的好手,放著不用或者放去外麵才是傻子罷!

    本身就是忠良之後,又有如此好的身手不放在京師保護自己安全那豈不是白癡麽。

    估計此事弘治皇帝也是知道的,否則他如何會讓大父繼續執掌京營、守備京師至今?!

    張侖也算是明白了為何曆史上憲宗、孝宗兩任帝王,對自己大父評價頗高。

    雖然後來的王世貞對自己大父的評價,卻與那兩位帝王相左。

    那家夥對於自己這位大父的評價隻是顯貴,卻說“生平無他藝能”。

    而憲宗卻說虎頭國公“總京營而戎功練達”、“蚤精韜略”,“戎功”配之京營可理解為極大的軍功。

    “練達”則是指閱曆豐富,但掌京營的老國公依照記載就沒有出過京師打仗啊!

    哪兒來的大軍功閱曆豐富?!

    蚤大意指跳蚤,意味著很小。這裏的“蚤精韜略”,指哪怕非常微小的韜略細節都能精通到。

    這玩意兒憲宗怎麽肯定,都沒有出過京師作戰的大父“蚤精韜略”?!

    但這一切剛才就完全得到了解釋,甚至英宗在駕崩前的天順七年十二月突然給了自家大父一道誥封。

    這件事也能夠解釋的通了,若不是大父真的有本事。

    英宗怎麽會在駕崩前,專門給一個二十二歲的毛頭小夥子下誥封?!

    那會兒大父才二十二歲,既沒有軍功又不掌握兵權這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如果說大父做了什麽讓英宗覺得很牛逼的,但卻又不好宣諸於口的事情這就解釋得通了。

    到了孝宗這會兒,給大父的評價是“韜略精通”。

    這比之他父親的評價實際上是往下降了一層,這大概是源自於大父在成化後再沒出京作戰。

    但最終張懋去世後給的諡號是“恭靖”,這個諡號可是比“文正”、“忠武”這類頂級諡號更罕見的諡號!

    在講究於禮教、寓意的大明朝,給予諡號是極為謹慎的。

    上一個拿到這個諡號的,是靖難名臣、一人力守北平、多次監國、明仁宗親撰祭文的姚廣孝。

    姚廣孝這個諡號寓意頗深,成祖能多次讓他監國自己放心出去征伐、仁宗肯親自寫祭文。

    如此信重肯定不是不願意給他一個文臣至高的“文正”諡號,那麽“恭靖”這個諡號就頗為值得玩味了。

    張侖也不由得感歎,若是大父做下這些事情那麽給予這個特殊的諡號也就說的通了。

    而王世貞生於嘉靖五年,大父曆史上記載去世的時間是正德十年。

    也就是說大父都say goodbye整十一年了,小王才剛剛生出來。

    等他作《弇州山人四部稿·續稿》去評價虎頭國公的時候,老國公那骨頭都能拿出來當棒槌使了。

    一個跟虎頭國公連接觸的機會都沒有,在人家身後數十年卻去評價人家“生平無他藝能”。

    其實從這點也可以看得出來,大明時文人對於武勳的蔑視和鄙夷。

    他甚至都懶的了解為何跟英國公接觸的較多的兩朝帝王,會評價英國公韜略好。

    就很直白的下論斷說虎頭國公“生平無他藝能”。

    反而是大書特書英國公家的榮寵、豪遮、顯貴……

    比如“為太師,俱加階特進,俱勳左柱國,俱再知經筵事,俱再監修國史”啦~

    比如“為太師者二十五年,握兵柄者四十年……十主恩榮,宴郊祀宗廟,多遣代行”啦~

    比如“富侈為東第冠,後庭數百人,皆曳羅綺”啦~

    最後還要說一句“懋遵何德,而貴富壽考令終顯融至此也”。

    這句話啥意思呢?就是王世貞很憤憤不平啊,你張懋有啥能耐得如此大富貴榮華恩寵?!

    潛台詞便是,憑啥我小王就沒有!

    這語氣是不是一如後世那些在網絡世界裏麵,敲著鍵盤罵天罵地罵空氣的某些大俠?!

    你何德何能,這麽有錢、這麽有名、地位這麽高……

    憑啥我沒有!

    老國公畢竟是年紀大了又忙乎了一晚上,按著、按著就在按摩床上睡著了。

    張侖悄然起身披上了袍子,老周管家早已經細心的給自家老爺蓋上了毯子。

    並小心的和小周管家一並將老國公緩緩的推著按摩床出浴室,畢竟這裏水汽太重。

    換上了一身幹爽的衣裳出門來,侍大將宮禦前櫻子小跑過來小聲告訴自家殿下。

    剛剛太子殿下帶著兩個內官匆匆來此,然後喚走了公主殿下和妙安姐姐。

    說是後宮的貴人要召見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