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二章 陰雲密布邊疆事,一曲斷腸奏西南(貳拾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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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話叫黎仁孝直接啞口無言,黎朝的確是得位不正啊!

    雖然說陳朝當年得位也值得權商,可人家好歹是李朝的皇帝李惠宗傳位給女兒惠宗李佛金。

    然後陳家陳日煚娶李佛金,這才有了陳朝的。

    安南史的話說起來那真是一筆爛帳,包括吞了陳朝的胡朝。

    胡朝的胡季犛當年受陳藝宗信任,曾發誓說“臣不能盡忠戮力輔官家,傳之後裔,天其厭之”。

    又說“縱糜身碎骨,未能報答萬一,敢有異圖!”,然後……

    這啥話都說的好好的娃,等陳藝宗死後就篡位了。

    篡位後還牛批轟轟的前攻大明、後打占婆,內殺前朝親王臣屬。

    總之這是前後左右內外,全都給得罪了。

    更伏兵虜走逃亡到大明的陳藝宗之孫陳天平,當時成祖派兵護送他歸國複位。

    結果這胡朝的王二話不說,直接伏兵抓回來當眾砍了。

    成祖這就受不了了,直接派兵把安南滅了。

    那一次領兵的大明諸將中,便有張家的老祖張輔。

    黎朝家的黎立當年趁大明虛弱得位,但大明一直都不承認他的。

    要求必須是陳朝的子嗣,方可以繼位。

    雙方一直膠著了許久,黎立最終通過使臣走通了大明些許文臣的關係。

    最終才艱難的取得了王位的承認,但給他的終究隻是“指揮使”。

    現在的後黎朝黎暉之前一直爭取的,就是大明“王族”的承認。

    可惜大明無論如何都不肯鬆口,反正就是不承認黎朝是安南王。

    攻伐占婆也是黎朝的黑曆史,這一項項張小公爺提出來在場的全都啞口無言。

    他們能說啥?!張小公爺所言都是事實啊。

    “將軍既勝,說甚都是對的!老夫……敗軍之將,夫複何言?!”

    黎仁孝的眼神黯淡了下來,他想到了黎朝曾經的輝煌。

    那時節他與鄭公路等人打下占婆、打下滄瀾,那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天要亡我大越!老夫……又如何能逆天而行耶?!”

    這個時候,姬武將們摘下了頭盔從緩緩撤下的戰車上拿來了桌椅碳爐。

    在黎仁孝目瞪口呆中,嘩啦啦三兩下的就在這寨牆上擺開了陣仗。

    “且坐罷!”

    見張小公爺如此吩咐,黎仁孝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坐了下來。

    臨近午時開戰,前後廝殺了好幾個時辰。

    再到如今開始收拾戰場,已然是殘陽西下。

    似火殘陽映照著漫天的猩紅,仿佛是因著大地上這無盡的廝殺而生出悲戚。

    殘陽映紅之下,俘虜們垂著頭褪去了甲胄亦步亦隨跟著隊伍進城。

    各式的兵器丟了一堆,大地上無數的屍首被抬上了板車運走。

    烏鴉在天空盤旋,發出“嘎~嘎~”的歡叫。

    服部家姐姐輕柔的用蓮底祥雲繞寒歲三友金絲飛鶴鎏金壺,過洗茶。

    然後倒入了百麵千福水晶琉璃盞內,這才躬身站起來。

    “請茶!”

    張小公爺微微一笑,擺手對著黎仁孝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黎仁孝安靜的坐了會兒,還是端起了茶盞。

    其實此時他心下感慨的是,這位張小公爺的豪遮……簡直就是無度了!

    這尼瑪是戰場啊!

    然而看看人家這氣定神閑,擺出來的家夥什黎仁孝莫說自己沒有。

    便是在安南聖宗、現任黎朝王展示寶貝的時候,都不曾見到過。

    “我皇明陛下仁慈,不曾想過要屠滅安南。”

    張小公爺放下了茶盞,淡淡的道:“然……黎朝鬧的太過分了!”

    “侵占婆、私立占婆王,妄自稱帝!甚至勾結東籲、滇南諸部欲行不臣……”

    “如此種種,分明未將我皇明視為宗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黎仁孝這回照例亦是無言以對,他本來就不是文臣不擅應對。

    加上張小公爺所說的這些,一樁樁、一件件可都是事實。

    在黎朝內,可是自稱“皇帝”的。

    連那位“聖宗”的諡號,都是“聖宗淳皇帝”。

    從前是黎朝覺著大明沒法跟他們計較,所以才如此肆無忌憚。

    但他們從未想過,如果大明要跟他們計較的時候……

    “黎老將軍亦算是進過學的,不知可曾聽過唐時‘高句麗’?!”

    黎仁孝楞了一下,他不知道為何這位小公爺突然提起這件事情。

    但他還是點了點頭:“略有耳聞,還請賜教。”

    張小公爺微微一笑,講起了曾經高句麗的故舊。

    隋末唐初的高句麗,自持國大欲奪初生大隋疆土丁口。

    數次交涉後隋殤帝開啟了對高句麗的征伐,第一次指揮失當、國內亂起不得不退兵。

    後來兩次出征,亦都因隋朝烽煙四起而不得不退兵。

    於是高句麗就得瑟了,不僅不歸還所掠隋朝之民。

    還殺隋朝降卒築了京觀耀武揚威,而這造成的後果就是唐太宗咬牙切齒的必滅高句麗。

    此後貞觀十八年出兵,以兩千餘傷亡克高句麗十餘城。

    破高句麗主力十五萬大軍,陣斬高句麗四萬餘、傷三萬、俘七萬餘,並馬匹、甲胄兵刃無算。

    雖然後因受阻而退兵,實際上高句麗已元氣大傷。

    貞觀二十一年再戰高句麗,曆百戰、破十餘城、陣斬高句麗兩萬餘。

    至高宗時亦不曾放棄打擊,前後數次又斬數千首級。

    最終,在總章元年平陽郡公薛仁貴公徹底屠滅高句麗。

    高句麗或許很後悔當年不該如此充大頭,然而事情做下就是做下了。

    哪怕是麟德二年高句麗太子福男來唐侍祠,也沒有能改變大唐屠滅高句麗的決心。

    這一切當他們擄走了隋朝丁口不還、斬殺戰俘築京觀時,便注定了。

    “其時,高句麗精銳二十餘萬、戰馬十萬餘!不知……今日安南可能比否?!”

    黎仁孝臉色慘白,嘴唇微微顫抖:“小公爺不是說,上朝無滅我大越之心麽?!”

    “滅國不至於了,但‘大越’此稱當廢!”

    張小公爺緩緩的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而黎朝……亦當廢!”

    “複名則為安南國罷!尋回陳朝子嗣繼位便是。”

    張小公爺的話,讓黎仁孝不由得臉色稍緩。

    黎朝是完了,但好歹安南依舊是以國而存之。

    “安南今後誰人為官,我皇明不予幹涉。”

    張小公爺依舊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輕聲道:“隻是,不得再有軍伍了。”

    黎仁孝聽到這裏,疑惑的望著小公爺。

    你不管官員任命的話,我暗地裏練兵你如何得知?!

    “我皇明會在占婆、安南駐水師、軍伍,負責兩國之安危。”

    這話一出,頓時黎仁孝心頭一顫!

    但很快的他也明白,為何方才小公爺要提起高句麗了。

    國存休兵戈,或者……直接國將不存?!

    “螭虎將軍與老夫說這些,又是何意?!”

    夕陽緩緩沉了下去,殘陽似血。

    如血殘陽映照在這位玉螭虎的漂亮麵兒上,那種熒光奕奕幾乎讓人不敢相信他是位將軍。

    抑或可以這麽說,這殘陽下的張小公爺看起來如同身披血霞之天將神兵。

    總而言之,便是這位小公爺無論如何看都不似這凡俗人物。

    “安南不能一家獨大,不能任由幾個人說了算。”

    張小公爺緩緩的起身,淡淡的道:“我皇明疆域甚大、百姓眾多,管起來已是極耗心力了。”

    “實在沒有太多的餘力,支撐安南日常事務。”

    “然,若是放縱安南則難免刀兵再起……”

    黎仁孝臉色古怪,看起來這位張小公爺似乎真的不打算插手到安南來。

    他要做的隻是保證安南不會再成為大明的威脅,為此一定要卸除安南的兵戈。

    雖然這個要求讓黎仁孝感覺很難接受,不過這似乎是唯一的方法。

    大明不可能再放任安南,包括占婆擁有自己的軍伍了。

    大明要的是邊境的安全、可控,為此他們可以容忍占婆的複國、安南的存在。

    但不得不說,不以情感論這的確是最好的方式。

    黎仁孝也清楚,黎朝聖宗時期看似黎朝看似強盛實則危機四伏。

    多次大量的用兵,幾乎耗空了黎朝的國力。

    聖宗後期和如今黎暉休養生息,就是為了養回當年損失的國力。

    即便是平日裏養著軍卒,也是一件耗費極大的事情。

    要操練、要甲胄、要兵刃……等等,安南實際上聖宗朝之後便在削減兵戈。

    原因很簡單:養不起那麽多人啊!

    占婆更不用說了,他們養兵其實就是為了防備安南。

    兵卒基礎他們比安南差多了,若不是大明他們被滅十回了。

    “走罷!入城了。”

    張小公爺緩緩的走下了寨牆,姬武將們亦都戴好了頭盔圍了上來將他護住。

    黎仁孝望著沉下的殘陽,滿腹心事終究化作了一聲長歎……

    “快!登船!!”

    戚景通催促著水師下屬的將校們帶著人飛快的登船,包括了水師自己的船、安南水師的船。

    那些“商船”被“哢哢哢~”的掀開了板子,一門門猙獰的火炮順著舢板被送上了戰船。

    阮維武和幾個被他點名的將校,一並被送上了戰船。

    望著那猙獰的火炮,阮維武麵若死灰。

    現在的他是徹底的死心了,大明水師裝備著這種神器……

    哪裏是安南水師能夠抵擋的?!

    人家遠遠的直接一頓炮火,就把安南水師全轟海裏喂海龍王了罷?!

    這尼瑪還打個屁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