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點整，慕森的手機短信響了。同時，大樓對麵的大屏幕，忽然黑了下來。緊接著，附近所有的大屏幕都暫時關閉了。就連那周圍播放的震耳欲聾的流行樂，都被停止了。整個地段瞬間陷入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詭異安靜之中。

    行色匆匆的路人，無不注意到了這個巨大的變化。引得很多人停車駐足，四下觀望，想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慕森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準確無誤，正是十二點整。如果吳隊長那邊進行的一切順利，那麽現在就連各大網絡平台和電視台也將短暫停止了。

    十秒鍾後，一個經過複雜改變的機械男聲響起了。在安靜的廣場和街道上，十幾個大屏幕和功放都在播放著同一個聲音。

    “忙碌的人們，你們大概無法想象自己的身邊究竟隱藏著多少變/態和殺人狂。坦白說，我就是其中之一。你們也許聽說過我的名字，也許聽說我所做過的那些案子，警方的人習慣稱呼我為‘l’。不過我並不是特別喜歡這個莫名其妙的代號，我更願意被那些崇拜者稱為死神，撒旦。我之前做過最有名的碎屍案，將被害人分屍殺害，並切割成幾千片肉片。我桀驁張狂，目無王法。至今被警方收錄的案件共有59起，殺害人數73人。不過，這些都是警方的數據，不是我的數據。如果問我究竟殺過多少人，抱歉，我真的不太記得了。人們習慣固執己見的擅自區分黑與白，正與邪。但是你們毫無思想，毫無主見，渾渾噩噩的生活在謊言和虛假當中，卻始終不自知。人間本就是煉獄，而我不過是看的更透徹了一些。今天，我在這裏透露了我的信息，警方也能夠追蹤到我的位置。我將我的罪行公之於眾，是因為我輸了一個遊戲。曾經我發誓要讓一個人看到地獄，讓他失掉信仰，變成惡魔。可結果我並未成功。我將遵守當初的規定，隻要警方找到我，我就伏法投降。”

    這段話在剛開始的時候，大樓下的人群就已經開始一片混亂了。他們聚集在大屏幕下，緊張的聽著屏幕裏傳來的聲音。這個城市裏幾乎沒有人不知道l，有的人唾棄他是個變/態，可也有一部分人認為他是俠。因為l殺過很多看似很該死的人，而且那些案子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許多時候，人們眼中看到的“正義”，與法律無關。

    文字接觸過那麽多次之後，慕森已經很了解了l說話的方式。剛剛的這段話，正是慕森站在l的角度上，一字一字編撰出來的。當然，這裏麵某些語氣和話語，有一定程度的毀了l那高高在上的“完美死神”形象。這確實是慕森故意的，因為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去美化一個殺人魔。

    在剛見到吳隊長的時候，慕森就把這段話編輯成了信息轉了過去。他要吳隊長做的，就是在警方知情的情況下，製造出這樣的一次恐慌。

    這一次，慕森要比l更高調！

    這一次，慕森要比l更猖狂！

    慕森知道，這樣高調的冒充，l絕對無法容忍。他是必定會現身的。尤其是這個假“l”是那樣的低級，無能，自卑。

    而慕森散發出去的位置，正是自己早已安排好的位置。他會以假“l”的身份在那裏等，等待真正的l去處決這個卑劣的冒充者。

    不過，l也有可能會想到，這是慕森做的把戲。那麽，他就會認為，慕森在最後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找了頂罪羊。隻要“l”一被抓，這個案子就算終結了。這場荒唐的遊戲也就跟著一起終結了。沒有人會再去在乎l是誰，抓住的是不是真正的l，當初那個可怕的殺人魔最終的命運是什麽？沒有人會再在意。一個自詡為死神的殺人魔，最難堪的結局，就是被警方抓捕了。

    所以，不管l是不是能輕而易舉的識破慕森的把戲，他都會找上慕森。這，就是慕森正想要的。以慕森了解的l，他如此驕/傲自負，對這種事情是不會置之不理的。當初楚天舒派人冒充l作案之後的結局就是個例子。

    隻不過，之前也許l一直認為慕森向來以大局為重，不會自亂陣腳，製造恐慌。無法想象吧，慕森也有孤注一擲的時候。

    這段音頻播放後的十五分鍾，全市各大電視台都開始爭相播報l的事情，更有些媒體已經開始熱烈慶祝，本市警方英勇果敢，已經成功抓住了殺人魔l。一時間，整座城市都陷入到了“l”的大小新聞裏。

    慕森一直站在天台上，看著那已經恢複了的大屏幕，靜靜的等候該來的信息。

    一點整的時候，一個熟悉的未知號碼打來了電話。

    慕森冷靜的接起了電話，並沒有說話。半晌，對方問道：“怎麽不說話？你搞了這麽大的排場，不就是為了讓我出現麽？”聲音依舊扭曲，但是慕森聽的出來，這一次，真的是l本人，而並非機器錄音。

    慕森淡淡的答道：“我隻是不想和錄音機對話。”

    “慕森，偽裝的不錯，某些詞匯的說話方式，像我。可你這樣做，信不信我現在就泄露出那9300部手機的內容？提示你一下，那些號碼，我大部分都是從深網中過濾的。你要知道，隱藏在那裏的都是些什麽人。”

    慕森笑了，很無所謂的笑了：“既然已經這樣了，我能做的就是保全自己和警方最後一點顏麵，找個替罪羊結了案。從今以後，你的名字和你那不怎麽喜歡的代號都將消逝。即便你再作案，也不會有人認為是l做的了。至於你搜尋的那些變/態嘍囉們，無所謂了。你也說了，這世上每時每刻都在發生凶殺案，誰又能完全阻止呢。那些閑散案子，各地警方自會處理。正好，趁這個機會，清理一波隱藏在人群中的變/態者。”

    l聽了慕森的話，似乎有些愣了。他沉了片刻才說：“慕森，這不像你。你所信仰的正義和磊落，就是這個樣子的嗎？”

    慕森很釋然的說：“這個遊戲進行到今天，你唯一讓我深有體會的感受，就是無能為力。我漸漸地學會了，無能為力的事情，就應該學會放手。徒勞無功的努力，幹脆就不要再勉強。你一直以來想要得到的是什麽？是關注，是高度的關注。你以為你殺人，挑釁，和我玩這場荒誕的遊戲，就能得到世人的關注，敬畏，仰望。從而，不會被人忽視，不會被人遺忘。可事實上，如果我和警方都不理你，你也就不過是個默默無聞的殺人犯而已。你有能力，就繼續作案。刑警這個工作不會消失，而你的名字終將消失。”

    “……”對方沒有說話，而慕森卻敏/感的聽到了l那並不舒暢的呼吸聲。他好像是在強壓怒火，又好像是在控製自己的情緒，讓自己不輕易開口，不要輕易說錯話。

    見l沒有說話，慕森冷笑道：“怎麽了？你不是很猖狂麽？死神？路西法？你沒想到過自己有一天會在街道的各大屏幕上坦誠罪行和認輸吧？這是不是和你所預想的結果不太一樣？”

    “慕森，如果是這樣，那麽，你也要做好準備。因為很可能最後的結果，和你預想的也不太一樣。”

    “不用威脅我，我就在住處等著你來。有本事你就來殺我，再殺我一次！不然的話，就等著兩天後，警方前往l藏匿地點抓獲變/態殺人狂吧。請時刻注意新聞，那應該是個值得普天同慶的日子。”

    l又沉默了片刻，說道：“慕森，我說過要讓你看見地獄，就一定會讓你看見地獄。我說過讓你後悔你的所有選擇，就一定會讓你後悔你的所有選擇。現在，我會讓你失去一切。希望你不會後悔你的決定。”

    這句話說完，l就掛斷了。

    可是這最後一句話，讓慕森莫名的心頭一顫。記得臨出門前，莫子棽好像也說過類似的這樣一句話……但願你不會後悔自己所有的選擇……

    為什麽……

    l為什麽會說出這樣一句話？是巧合？還是l竊聽了他們的對話？慕森不由得心底發寒，他本能的想要拿出手機給莫子棽打個電話，可這個時候，卻接到了吳隊長的電話。

    “喂？慕老弟！你快來警隊一趟吧！出大事了！你這一瘋狂，好像全世界都瘋了！到現在為止，警隊已經來了十六個l了！他們都自稱自己才是真正的l，而且初步錄口供，他們還都說的頭頭是道！怎麽辦？警隊都快炸鍋了！再這樣下去，我很難保證還能拖延兩天的時間了……”吳隊長急的都要語無倫次了，他電話那頭的聲音也是一片嘈雜。

    “你別著急，我馬上就到。”說完，慕森掛了電話就前往警隊了。也正是因為這個岔子，慕森並沒有撥通莫子棽的電話。

    一來到警隊，慕森看到了非常壯觀的一幕。警隊大門外，排隊認罪的人已經成了長龍。這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還有那抽著煙的不良少年，看起來好像初中都還沒畢業……

    慕森擠過人群，進入警隊找到了吳隊長。吳隊長此刻正在審訊室裏同時審問三個“自首者”。

    這三個人，一個是戴眼鏡的中年男人，一個是燙著一頭小卷的婦女，還有一個，是個神情猥瑣的多動症患者。因為他正不受控製的轉動著自己手腕上的一根線繩，那繩子磨得已經相當破爛，一看就知道，他這個動作幾乎就沒停過。

    吳隊長一看見慕森，馬上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樣的喊道：“你可來了！快快快，這都是什麽牛鬼蛇神！我有心想把他們都關起來的！可又怕那l是真的混在這些人裏裝瘋賣傻。不敢輕舉妄動，才把你趕緊叫來了！我知道你現在……”

    慕森攔住了吳隊長接下來的話，隻說道：“l的樣子你又不是沒見過，有那麽困難嗎？這女的也能混進來？”

    “他都能整容！誰知道他會不會變性啊！再說了，他的樣子……不就是莫法醫的樣子麽……”吳隊長說這話的時候很小心，生怕慕森聽了會不高興。

    可慕森卻很坦然的說：“沒錯，他的樣子就是子棽的樣子，目前來說，他那張臉還有很大的用處，他不會輕易改變的。不過……你做的也對，我們也不能排除l不是一個人這個可能性。這樣吧，你讓他們挨個進來，我隻要看到他們看見我時候的表情，就知道和l有沒有關係了。”

    “你是覺得，真是l，或者l身邊人的話，他一定會認識你？誒不對啊，這群人萬一就是來混淆我們視線的呢？那認識也會假裝不認識啊！這些妖魔鬼怪，誰知道哪個是不是真的就是l的幫凶呢？我記得你當初也說過，他應該不是一個人。”吳隊長小聲的對慕森說著。

    慕森點點頭回道：“是的，你說的沒錯。直到我查到深網才明白，他想不是一個人其實很簡單，隻需要從深網中操縱那些崇拜者去做事就好了。他們不需要見麵，那些人也沒有案底，他們可能是任何人，我們無從下手，無從調查。”

    “這……”吳隊長聽的有些發愣，似乎這是一個根本無解的事情。

    慕森看了看吳隊長說：“別浪費時間，讓他們進來，第一反應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我們過濾一遍，裝神弄鬼冒充l的，一律按照妨礙執法辦。關他們一星期，再問就不承認了。”

    吳隊長一邊安排警員把那些人叫進來，一邊忍不住咋舌歎道：“這世上有裝富的，有哭窮的，有各種騙子和偽裝，可我就是沒想到，這殺人犯怎麽也有人爭著冒充呢？他們難道不知道，這個人是必定死刑的嗎？這槍斃也有爭先恐後的？”

    慕森並不驚奇，他很理解的說：“這就是你不了解的那些變/態心理。當今社會中，閃閃發光的人畢竟占少數，大多數都是碌碌無為的忙碌一生。由於兩極分化嚴重，所以有相當大一部分的人會時常感覺命運不公，社會不公，心理各種的扭曲不平衡。這樣的人，你知道他們最需要的是什麽嗎？是被關注，是一種翻身的快感。這些人，根本不在乎我們口中的l是個什麽性質的罪犯，他們隻是想出名。想像今天中午那樣，出現在各大街道的顯示屏上，出現在報紙和電視上，至於後果……嗬嗬，這種人多數是不會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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