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自斷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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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盡管安京城已經被黃龍戰區的軍隊圍成了鐵桶,暗衛們還是很快就找到了秘密通道,送薛瑩進了城。
見到薛瑩的瞬間,原本正在焦急踱步的斷斷明顯鬆了一口氣。
“昔昔呢?”
“在房間裏。母親現在誰都不肯見。”
聞言,薛瑩沒有太意外,徑自上前敲門:“昔昔,是我。”
沒有回應。薛瑩讓開,示意跟來的暗衛:“踹。”
“砰!”結實的房門被幹脆利落地踹開了。
昔昔沒有休息,坐在正對門口的桌子邊喝茶,抬頭看見薛瑩邁步走進來,沉重的神色換上了驚喜:“你的腳好了?”
薛瑩進去,合上門,開門見山:“關於斷斷是梁家後人的事情,是你故意透露給祁老將軍的吧?”
昔昔的喜悅瞬間被澆了涼水,冷了臉挑眉:“你這是來質問我?”
昔昔的態度讓薛瑩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不管說的再怎麽灑脫、表現得再怎麽不在意,梁家當年經曆的畢竟是滅門隻恨,光靠別人勸說幾句就釋懷是不可能的。雖然慕容勉才是幕後主謀,但是祁老將軍畢竟是劊子手,如今昔昔有了權勢,想要為死去的親人報仇不奇怪。
她要做的,就隻是把斷斷的身世稍微透露出去一點點而已。祁老將軍知道斷斷身上有梁家血脈,再回想起手上沾染的梁家人的血,自然就會因為懼怕斷斷登基之後找祁家算賬而兵行昏招。
而一旦他舉起了造反的大旗,他也就身敗名裂了——而這才是昔昔的真正目的,從一開始,昔昔要的就不僅僅是償命那麽簡單。
表麵上看,現在祁老將軍帶著黃龍戰區圍攻安京城,占據了上風,但實際上一旦他開始攻城,一切就回不了頭了:祁家滿門,還有他忠心耿耿為慕容家賣命幾十年掙下的名聲,統統會化為灰燼。
薛瑩找了個凳子坐下,一臉疲倦:“昔昔,收手吧。”
昔昔看都不看她就拒絕了:“不可能。”
薛瑩用手指捏了捏脹痛不已的太陽穴,努力耐下性子放緩語氣:“黃龍戰區實力雄厚,就算這一場你僥幸贏了,那也是傷敵一千自傷八百。再者說,北原國對疆北已經發起攻勢,哥大在西北虎視眈眈,如果大固現在內亂,豈不是給外人可趁之機?”
“我樂意!”昔昔態度強硬,“疆北有薛騏鎮著,西北那邊有新叔作為緩衝,一時半會出不了大事。如果你來就是要跟我說這些廢話的話,我不想聽你說話了,出去。”
薛瑩沒有動,她捂著眼睛:“現在安京城被圍困,消息不通,所以你大概還不知道吧。泉城發生海嘯,傷亡慘重。”
聞言,昔昔的神色終於有所觸動,但最終她說出口的卻是:“泉城是黃龍戰區的大本營,泉城遭遇海嘯對我們來說是好事,我就更沒有理由講和了吧?”
“可災民怎麽辦?黃龍戰區現在傾巢而出圍攏安京城,誰去救災?”
昔昔冷笑:“薛瑩,你想要做大慈大悲的菩薩那是你的事情,別拉我下水。泉城受災,黃龍戰區的人都不著急,我著什麽急?”
大家都忙著報仇、忙著造反、忙著打仗,誰有空搭理那些災民?
說完之後,昔昔等了許久不見薛瑩有所回應,仔細看去,發現有水光從她指縫裏流出,她頓時有些慌了:“你什麽意思?說不過我就哭啊?”
雖說薛瑩有時候會耍無賴,但是用眼淚做攻勢這種事,絕對不是她能做出來的啊!
薛瑩抹去淚水,努力忍了忍,可最終還是崩潰了,趴在桌子上,雙肩一聳一聳的,越哭越傷心。
昔昔皺眉:“哭什麽哭?就算你哭瞎了眼,我也不會改變主意的。”
“沒有時間了,昔昔,我們沒有時間了。”薛瑩嗚咽。
“什麽沒有時間了?”昔昔莫名其妙。
薛瑩終於抬起紅腫的雙眼看著她:“那個讓川帥放棄滅門之恨,留守疆北的理由。”
“你知道是為什麽了?”
薛瑩搖頭。
昔昔嗤了一聲。
薛瑩慢慢坐起來,終於勉強恢複了平靜:“可是我知道,那個理由接下來該由我來背負了。”
昔昔盯著她的眼睛,確定她不是胡說之後,戴了一晚上的盔甲終於出現了裂痕,有些慌了:“你?就你這樣的,能背負什麽?再說了,你連那個理由是什麽都不知道,怎麽背負?”
“我的確不知道那是什麽,但我很肯定,我沒得選。你還記得餘成鏤嗎?”
怎麽突然說起他來了?“記得。”
“他自殺了。”
“對。”
“還有斷斷的師叔祖,那個闞厄老人的小徒弟,他也自殺了。”
“……對。”
“還有榮王慕容恪,他雖然不是自殺的,可是他也死了。”
昔昔想起慕容恪臨死前對薛瑩說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話,更加不安了:“對。”
薛瑩的淚水再次滑落:“還有我的師父明途,她雖然沒有死,可隻剩下軀殼,其實跟死已經沒有分別。”
“你到底想說什麽?”
“天底下的窺天者隻剩下蔡鏵一個人,上天讓他瞎了雙眼,本來是給他留了活路,可他卻執意留在疆北,所以——用不了多久他也會死。”
昔昔皺著眉頭不說話了。
“明理師父說,窺天者是這個世界的免疫係統,可是在決戰來臨之前,這些窺天者通過自殺斷了後路,他們怕我會退縮,所以破釜沉舟。”
所以慕容恪臨死前才會說,他死了,薛瑩才能做她的事情。
所以慕容勉臨死前才會對薛瑩說對不起。
他們在用死亡來把薛瑩推上一條不歸路,讓她在麵對自己的使命時,沒有說“不”的權力。
昔昔隱隱約約有些明白了,然後因此而感覺恐懼:“他們到底要你做什麽?”
薛瑩搖頭:“我不知道。”正因為不知道,才更害怕。
“反正他們人都死了,你狠狠心不管他們不就行了?”
“不行。”
“為什麽?”
薛瑩沒有回答,看向門外。
然後昔昔瞬間醒悟了:逼著薛瑩的人,除了那些死了的,還有現在站在外麵的那一個——斷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