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
    在黑暗中，接近清醒的邊緣，楚風模模糊糊的聽到了一陣響動。
    這是什麽聲音？
    昏沉的大腦開始思考，神誌隨之清醒了幾分。
    而當唐易峰睜開眼時，第一件想到的事情，這裏絕對不會是自己的臥室。
    畢竟臥室可沒如此潔白無瑕的天花板，也不會被一抹抹不知從何而來的橘色光線，渲染出溫暖、恬靜的睡眠環境。
    更主要的在於，如果記憶沒出錯的話，自己那可憐的出租房，應該已經在一片火海中，化為千萬之風，成為了永遠的記憶。
    看樣子，這裏應該是醫院了，唉，還真是有夠倒黴的經曆啊。
    唐易峰心中喃喃牢騷著，動了動身子，想要坐起來。
    “嗯嗚~~~~~~”
    這時，打算撐住床沿的手碰到了什麽，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像是被打擾到休息的小貓發出的輕微抗議聲。
    順著聲音看去，一名有著五黑短發的女子就趴在床邊，似乎是因為這樣的姿勢有些不舒服，英氣的臉頰時不時會變換個方向。
    吹彈可破的肌膚與潔白的被褥摩擦，發出了沙沙的響動。
    趙夢妍？
    唐易峰愣愣的看著趴在床前，睡相傻乎乎的女子，有些不知所措。
    與此同時，似乎是先前起床的動靜有些大，趙夢妍不滿的呢喃一聲，揉了揉眼睛後坐起了身。
    “……”
    “……”
    四目相對，一陣無言。
    好一會兒，唐易峰輕咳一聲，率先開口，想要打破尷尬的氣氛，“早，早上好。”
    話一出口，唐易峰自己都覺得蠢到家了，心中連連暗罵嘴笨，同時又絞盡腦汁，思索著如何挽回局麵的方法。
    但趙夢妍顯然沒有注意到這些，呆呆的愣了半天，突然如同受到驚嚇的小白兔般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旋即轉過身，雙手飛快的在發梢附近晃動。
    看動作，似乎是有意要打理下有些淩亂的頭發，但不知是什麽原因，她的動作幅度明顯偏大，發型反而越打理越淩亂。
    好一會兒，淩亂的頭發都沒有恢複的趨勢，趙夢妍歎了口氣，選擇了放棄。
    而後，偷眼看了看正一臉好奇表情，打量自己的唐易峰，趙夢妍臉色一紅，咳嗽了下，磕磕絆絆的說道：“那個，謝謝您了，唐先生。”
    唐易峰張了張嘴，半晌，微微一笑，“你客氣了，趙小姐，這不是什麽值得道謝的事情。對了，森森呢？你怎麽沒有和她在一起？”
    “森森就在這兒。”趙夢妍指了指另一處病床，隻見小丫頭用被子將自己團團包裹，蜷縮著身子，這會兒，正在睡夢中遨遊。
    而後，趙夢妍收回手指，看著不知為突然露出舒心笑意的唐易峰，咬著唇，猶猶豫豫的說道：“您，是笨蛋嗎？”
    “啊？”唐易峰撓了撓頭，有些不明白。
    “如果不是笨蛋的話，為什麽會為了一個陌生人，這麽拚命？”
    唐易峰微微一楞，半晌，突然撓了撓頭，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救人……需要理由嗎？”
    趙夢妍神情怪異的張了張嘴，好一會兒，似乎想到了什麽，不覺莞爾一笑。
    怪不得這麽短的時間中，小姐會和一個陌生人如此親近，甚至能在他麵前，毫不猶豫的替自己治傷。
    看來，是個溫柔的……笨蛋啊。
    趙夢妍的目光漸漸柔和，看著唐易峰，“不管您怎麽想，這件事，我都要感謝您，隻是現在老板不在了，我無法給出合適的報酬，如果，如果您不嫌棄，我……”
    趙夢妍越說話語聲越小，也不知是因為激動，又或是別的原因，她一邊用手捂著胸口，臉上更是燃起一片緋紅。
    “我願意服侍……”
    “打擾了你們即將對我這條單身狗，造成數倍暴擊的對話，還真是抱歉啊。”
    這時，病房大門突然打開，一名身著黑色休閑體恤的年輕男子，笑著走了進來。
    趙夢妍先是一愣，旋即機警的站起身，雙拳緊握，儼然進入了戰鬥狀態，“你是誰？！”
    “哇哦，還真是凶悍，怕怕。”男子故作害怕的拍了拍胸口，而後，微微一笑，在口袋中掏了半天，拿出了一個物件，亮了亮，“你看，我可是名警察，是來進行調查工作的。所以，能不能請你放下拳頭？”
    趙夢妍皺著眉，看了看證件，才似信非信的收起了拳頭。
    “好了，解釋工作就到這了，這位美麗的小姐，能否麻煩你帶著那個小丫頭先出去下，我有些事要單獨和唐先生談。”
    “明白了。”趙夢妍點點頭，隨後將還在熟睡的森森抱了起來，走向了大門。
    “唐先生，我就在門外，如果他有一點可以的動作，我一定會保護您的。”
    說完，又是狠狠地瞪了眼男子，才離開了病房。
    “還真是關心人啊，怎麽？她是你女朋友？”男子笑了笑，隨後，看著一臉疑惑的唐易峰，繼續道：“不說這些，我們直奔主題吧，唐易峰，我代表國安局，正式邀請你加入我們。”
    國……安局？什麽機構？完全沒有聽說過啊！
    唐易峰有些被這突如其來的話，搞得暈乎乎的，隨後想到了什麽，不由得問道：“可，你不是說自己是警察嗎？”
    “反正都是隸屬國家的機構，叫什麽不吃飯？”男子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唐易峰很努力才打消了翻白眼的衝動，看著麵前笑眯眯的男子，突然間，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仿佛間，就似有一層薄霧，籠罩在他的身四周，使得原本清晰的麵容，也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但沒多久，這種模糊就漸漸消散，隱約間，唐易峰似乎看到了另一張麵孔。
    “唉，還真是沒有常識的人啊。”
    突然，男子猛地拍了下手，聲音不大，但唐易峰心頭莫名一顫，迷霧也重新籠罩在了男子臉部。
    “記好了，對於現實扭曲者來說，在沒經過允許前，隨便窺探對方的真容，等同於宣戰哦。”
    “抱歉，我沒想這樣的……等一下，你說，現實扭曲者？什麽意思？”
    唐易峰趕忙道歉，旋即，又對男子的話語產生了新的疑問。
    “嗯，這個一時半會兒很難跟你解釋清楚，舉個例子吧。”
    男子拿出了方才讓趙夢妍看的證件，“你看，怎麽看這都是普普通通的警@官證，但是呢……”
    手輕輕晃了晃，而後，在唐易峰駭然的目光中，那張證件突然不規則的蠕動起來。
    不出數息，更是如融化了一樣，化為了一癱粘稠物，包裹住了男子的手。
    “你看到的是什麽呢？又或者說，現實是什麽呢？一張證件？一癱黑水？答案都對，但又都不對，因為……”
    說話時，唐易峰出於好奇，湊近了幾分，突然，包裹著男子手掌的粘稠物再次蠕動。
    眨眼間，一道黑影如利箭般從中竄出，在距離唐易峰眼睛隻有一指寬的距離，停了下來。
    “在我手中，所謂的現實，可以隨意扭曲，這就是現實扭曲者。”
    唐易峰頭上已經冒起了汗珠，艱難的咽了口吐沫，眼睛緊張的看著近在咫尺的黑色異物。
    就在不久前，它還僅僅是一張警@官證，而現在，赫然化為了一條正吐著猩紅信子的猙獰毒蛇。
    “怎麽樣？有沒有了解？”男子笑著收回了黑蛇，而後，重新變回了警@官證。
    “……特，特異功能？”唐易峰咽了口吐沫，磕磕絆絆的說著自己的理解。
    “差不多一個意思。不要這麽驚訝，畢竟你也是我們中的一員。哦，對了，那位……信徒，雖然在我們看來，也是現實扭曲者，但又有些不同。當然，如果你想了解更多，隻能等到你加入我們後，才能查閱資料哦。”
    唐易峰有些蒙了，看著男子笑意滿滿的臉頰，又看了看他手中的證件，許久，皺著眉，有些猶豫道：“抱歉，雖然你告訴我這麽多，但……我不是很想加入什麽國安局。或者說，還是普普通通的生活，更適合我，抱歉了。”
    “普普通通的？你跟我說，普普通通？”
    男子眯起了眸子，渾身隨之散發出一種危險的氣場，看著唐易峰，好一會兒，冷冷一笑，“我想你似乎搞錯了什麽，普普通通的生活，並不適合你，要問原因，因為啊，你並不是什麽普通人。”
    屋內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有些緊張，唐易峰近乎下意識的攥起了拳頭，緊張的看著男子。
    “嗯，看來是我操之過急，不過沒關係，我能等，這是我的電話，你留好。”
    突然，男子歎了口氣，掏了掏口袋，在唐易峰緊張的視線中，拿出了一張名片，放在了病床上，隨後走向了大門。
    “唐易峰，有件事我要提醒你，選擇之日到來時，沒有誰能夠獨善其身，希望你好好想一想。現在我就先告辭了，等你想好後，記得call我。”
    留下一句話後，男子離開了病房。
    趙夢妍抱著森森，第一時間走了進來，而此時，唐易峰隻是呆呆的看著手中的名片，心中多少有些苦澀。
    並不普通嗎？
    是啊，並不普通，自得到了自救係統的那一刻起，普通人這種稱呼，早就消散無蹤了。
    “唉，還真是……麻煩啊。”
    許久，唐易峰歎了口氣，懶散的躺在了病床，看著手中的名片，不知該如何選擇。
    但無奈的是，當問題降臨時，無論是誰，都要做出選擇。
    “安德森，選擇吧！究竟是你的執念重要，還是教廷的名聲重要！”
    泰和市的一處小巷中，傳教士背倚著牆麵，閉目無言，一張寫滿莫名印記的便條，依附在耳旁，裏麵不斷傳來憤怒的吼聲。
    “執念？名聲？嗬，還真是奇怪的問題。”
    許久，傳教士笑了笑，睜開了眸子，“那我倒要反問一句，是主的榮耀重要，還是你的私心重要呢？主教大人！”
    “你！”
    “嗬，明明罪人就在眼前，明明不潔者不斷地褻瀆著吾主，可你呢？居然畏手畏腳？這還算什麽信徒！還算什麽主的仆從！”
    “安德森！你不要太過分了！你別以為你幹的事我不知道。十三科兩支小隊，全員隕落，你身為帶隊人，要負全部責任！”
    “隕落？”傳教士笑了笑，“不，他們隻是在贖罪後，重新回到了主的懷抱，這是何等幸福的事啊。”
    “謬論……”
    “好了，主教大人，你的信仰已經被私心所蒙蔽，主的榮光正是被你這樣的人所侮辱。現在，我作為神罰代行者，所行之事，你無權過問。”
    “安德森！你不要太過分了，我可是……”
    憤怒的嘶吼聲不等響起，傳教士已經撕掉了耳邊的紙條，看著它隨風飄散後，才邁步離去。
    這時，他突然看到不遠處，有一個瘦弱的身影呆站在原地，緊張兮兮的打量著自己。
    看穿著，很是破舊，還帶著稚氣的小臉，髒兮兮的，顯然，是位乞討者。
    傳教士稍稍退開了一步，微笑道：“美麗的小姐，請過。”
    身影又是一顫，好一會兒，見傳教士遲遲沒有動作，才壯著膽子，一步一步，小心的挪了過去。
    等到離開後，更是一路小跑，消失在了拐角。
    “唉，可憐人。主啊，請寬恕我，沒有能夠拯救她的能力。但我堅信，終有一天，世間將重歸創始之初的美好，阿門。”
    歎了口氣，傳教士緩步離去，可沒走多久，突然又停下了腳步。
    “嘖，怎麽就這麽點？”
    “臭丫頭，老實交代，是不是私藏了？”
    拐角處，瘦弱的身影瑟瑟打抖，靠著牆壁，可憐的乞求著，“拜托了，我妹妹需要錢看病，我，我隻是給她攢下看病的……”
    “去你@媽的！”
    一名衣著鮮亮，滿口冒著酒氣的壯漢，一巴掌抽打在了身影的臉頰，瘦弱的身體立時撞在了牆上，隨後，響起了一陣吃痛的呻吟。
    “如果不是我，你早就餓死在大街上，居然還敢偷藏錢？真他媽給臉不要臉！”
    壯漢惡狠狠的罵道，似乎還覺得不滿意，跨到了掙紮著想要站起的身影上，俯下身，抬起手，又是一巴掌。
    “別，別打了，我知道錯了，我，我會乞討到更多的錢，但，但是，我妹妹，我妹妹……”
    “去你@媽的，你妹妹？你妹妹管我屁事！吃老子的飯，還不能幹活，知道老子虧了多少錢嗎？就他媽的因為你這個倒黴的妹妹！”
    壯漢越說越氣，更是一把撕開了身影的衣服，“這都是我給你的！我的！穿的，吃的！你個不要臉的臭表子！”
    此刻，身影瘦弱的身體完全暴露在空氣中，壯漢看了幾眼，突然，猙獰一笑，“媽的，沒想到身體長得這麽快，女人玩得多了，可還沒玩過雛，今天老子要開開葷。”
    “不要，求你了……”
    身影可憐的乞求著，但壯漢借著酒勁，精@蟲上腦，哪裏顧得上這些，伸出手，用力的掐住了眼前的雙峰，狠狠一擰，又是響起一陣吃痛的慘叫。
    “還真是不得了啊，讓老子好好爽……嗯？！”
    突然間，壯漢停下了動作，一陣莫名的痛楚驀然從兩隻手腕傳來，詫異的抬起手，想要打量，卻突然驚恐的瞪大了眼睛。
    隻看到，手腕處空空如也，半晌，更是噴出一股炙熱的血柱。
    “罪人終有一死，那麽在地獄中，卑微的向主乞求寬恕吧，阿門。”
    而不等壯漢慘叫出聲，一陣輕柔的話語聲響起。
    隨著這陣話語聲，壯漢的身體不斷被切割出血痕，眨眼功夫，更是化為了一癱碎肉，零零散散的落在地麵。
    直到這時，因為恐懼，瘦小的身影踉踉蹌蹌的爬起來，想要逃走，卻突然看到，月光之下，一名傳教士手持身影，在一片猩紅的血霧中，淡然輕笑。
    血跡環繞在他身四周，與月光交相輝映。
    身影有些看呆了，仿佛間，那沐浴在血雨中的男子，猶如地獄中走來的惡魔。
    但又好似……從天而降的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