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修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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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頭偏西,餘暉照在層層宮室之上,琉璃瓦光彩熠熠。

    謝箏跟著劉嬤嬤往永巷去。

    這一路極長,起先還能遇見三五個宮女嬤嬤,漸漸的,就許久不見其他人影了。

    直到離永巷近了,謝箏的視線裏才出現了幾位老嬤嬤。

    她們看起來和主子跟前做事的嬤嬤很不一樣,一如永巷附近的宮殿,瞧著還是紅牆琉璃瓦,但許是年久無修的關係,與熱鬧的宮室並不相同。

    劉嬤嬤頓住了腳步,指了指前頭廡廊下,道:“那個在收衣服的就是田嬤嬤。”

    謝箏道了謝,一麵上前,一麵仔細打量田嬤嬤。

    如巧源所言,田嬤嬤進宮很多年了,如今歲數大了,一頭銀發有些稀疏,但也梳得整整齊齊,臉上的褶子很多,有不少深褐色的斑。

    聽見腳步聲,田嬤嬤轉頭看了過來,她從未見過謝箏,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等謝箏到了近前,她問道:“這位姑娘,看衣著打扮就不是這兒的人,怎麽不在主子跟前,反倒是來了永巷?”

    謝箏聞言,抿著唇笑了笑。

    還真叫她猜中了。

    畢竟是有人做了安排,想通過田嬤嬤的口來告訴她一些往事。

    若不然,以宮裏人的“謹言慎行”,謝箏這般眼生,田嬤嬤開口不會是這麽長的一句話,反倒會一個字都不說,隻等著謝箏先開口。

    心裏有了底,謝箏便道:“我是剛進宮的,在陸婕妤身邊當差。您是田嬤嬤吧?我聽巧源姐姐說過您,姐姐說,嬤嬤為人熱心,宮裏大小事,小宮女們不懂的,嬤嬤都會提點幾句。”

    田嬤嬤眯著眼睛笑了起來,道:“我一個老婆子,說透了,也就比姑娘們多吃了幾十年的米,稍稍懂些門道罷了。姑娘們在宮裏做事,能走多遠,全看造化,老婆子也提點不了多少。小事也就算了,大事,永巷裏的老婆子曉得什麽大事呀!”

    “不說大小事,陳年舊事,嬤嬤總比我們年輕的曉得多些。”謝箏笑著道。

    “說吧,想打聽哪一樁?”田嬤嬤搬了把長凳出來,示意謝箏坐下,眼珠子落在謝箏的荷包上。

    謝箏會意,掏了塊碎銀子,塞給了田嬤嬤:“延誼宮離永巷不遠,淑妃娘娘在生下公主之前,曾住在延誼宮吧?”

    “主子跟前的姑娘,出手就是闊氣!”田嬤嬤收好了銀子,道,“那是淑妃娘娘是住在延誼宮,你順著這個方向抬頭看,喏,能看到那個飛簷嗎?那就是延誼宮,說遠還真不遠。隻不過,那都是二十幾年前了,老婆子當時也不住在永巷,你要問的事兒,未必曉得。”

    謝箏順著田嬤嬤指的方向看去,漫天晚霞之中,延誼宮的飛簷下,六角鈴鐺很是醒目。

    她看了兩眼,道:“這一帶,宮裏人極少過來吧?”

    田嬤嬤笑眯眯的,道:“來這兒幹什麽?看著破屋子破牆?

    哦,說起來,這兒有三十幾年為修繕了,在宮裏頭算久的了。延誼宮也是前朝修的,那一位不喜歡楊修容,寧可去修延誼宮邊上的慶禧宮做佛堂,也不修延誼宮。

    後來,楊修容沒了,延誼宮沒有主位,這麽多年也沒人住,越發不修了。

    三十幾年風吹雨打的,延誼宮跟這兒一樣,破破爛爛的,都不像是皇家宮殿。”

    謝箏聽陸培靜和於嬤嬤說過舊事,自然曉得田嬤嬤說的“那一位”是已故的皇太後。

    “那慶禧宮是哪一年修的?”謝箏又問。

    田嬤嬤眯著眼睛,仔仔細細回憶了一番,道:“永正五年。”

    “嬤嬤確定?”謝箏挑眉。

    “怎麽不確定?”田嬤嬤解釋道,“永正五年的夏天開始修的,曆時小半年,臘月前才修好,又請了菩薩,臘月裏就講了兩回經,等六年的元月,淑妃娘娘、也就是當時的夏才人便診出了喜脈。

    那一位一直都說,五年來沒一個肚子爭氣的,就因為修建了佛堂,菩薩保佑,才剛建好了講了經文,便得了這個孩子。

    其實,之前還有的,向貴妃娘娘懷過一個,難產了,母子雙亡。

    聖上和那一位都很遺憾,等追封了之後,就閉口不提向貴妃了,這麽算起來,長安公主就是頭一個了。

    就因為有這一茬,我不會記錯的。”

    “那些修繕的人呢?是宮裏人,還是外頭的?”謝箏問道。

    田嬤嬤答道:“外頭的,宮裏做事,說出去體麵,工錢也不少,好些人搶著做的,沒點兒關係還不一定能拿到活兒,等做完了就出宮了。”

    “還要靠關係?”謝箏追問了一句。

    田嬤嬤笑了起來,搓了搓手,道:“自然是了,就像這宮裏的姑娘們,都是聰明伶俐的,有人能在主子邊上從宮女成了嬤嬤,有人、比如老婆子這樣的,老了隻能在永巷裏得過且過,不就是差在了這裏嗎?

    老婆子聽人提過,當時有幾個幹活的,那都是有姐妹或者親戚在宮裏的,還有姑娘從前頭宮裏大老遠跑來,讓幹活的捎些東西帶回去給娘家人。

    都是辛苦人,給管事的塞些東西,都睜隻眼閉隻眼的。”

    謝箏道了謝,見田嬤嬤沒有其他想說的了,便起身告辭。

    夜色漸漸深了,謝箏提著燈籠,回頭看了眼不遠處的延誼宮,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也許,淑妃娘娘並沒有那樣的好運氣,永正五年的秋天,到過延誼宮的不止有避雨的聖上,可能還有修繕宮室的工人。

    那位工人有親戚在宮裏做事,又塞夠了銀子,哪怕他有些時候不見蹤影,管事太監也沒有糾過他。

    讓淑妃小心翼翼的玉佩,恐怕就是那個人的東西了。

    畢竟,那玉佩太普通了,普通到不像是淑妃會擁有的東西。

    至於那一位是誰,田嬤嬤隻是被安排來說話的,再一股腦兒倒出來,反而會適得其反,所以她隻會說到這裏,後頭的,就靠謝箏自己想辦法了。

    回到陸培靜宮中,謝箏把田嬤嬤的話一一說了。

    陸培靜深吸了一口氣,按捺住越跳越快的心跳,吩咐於嬤嬤道:“去查查當時的用工名冊,那人隻說到這兒,就是篤定我們看著名冊能找出來,既如此,也就別辜負了那份用心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