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記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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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音一落,大堂裏霎時安靜下來。

    忙著爭論的老大人們麵色各異。

    有年紀大的,正是麵紅耳赤時候,生生叫人打斷了,一口氣還不順,哼哧哼哧瞪著陸毓衍,餘光瞥見一旁的蘇潤卿,到了嘴邊的譏諷話就都咽了下去。

    他們可以不給陸培元麵子,但他們不敢不給蘇太傅麵子。

    雖說蘇太傅已經卸任,可他頗受聖上信任,在朝中依舊能說上幾句,為了一時口頭之快,得罪蘇太傅,這買賣委實不劃算。

    陸毓衍性子偏冷,查案就是查案,不會去李昀跟前告狀,蘇潤卿則恰恰相反,他嘴巴快,隻要他們在這兒推三阻四,改明兒五殿下就清楚了。

    順天府尹摸了摸汗涔涔的額頭,湊過來低聲問陸毓衍:“賢侄,潤卿怎麽來了?”

    陸毓衍挑眉,聲音不輕不重,正好叫所有人聽見:“這案子鬧得滿城風雨,今早又出一樁命案,殿下不滿意,潤卿好奇那凶手怎麽有那般能耐,大理寺、刑部、順天府一道出動,都沒揪著皮毛,就與我一塊上寧國寺看了看。”

    蘇潤卿正尋向衙役討茶水喝,聞言轉過頭來,對上似笑非笑的陸毓衍,拚命忍耐住了拆台子的衝動。

    是,他是好奇。

    相熟的官宦公子之中,誰都知道他蘇潤卿好奇心重,比起八股文章,他更喜歡市井傳奇、鬼怪誌異。

    蘇太傅現今隻在國子監轉悠,蘇潤卿平時也接觸不到衙門案子,這一次是湊巧,李昀奉命查案,他近水樓台,跟著陸毓衍走了一趟寧國寺。

    原本以為是陸毓衍懶得跟他扯皮廢話,他要跟著就跟著,這會兒往大堂裏一站,蘇潤卿品過味來了。

    陸毓衍根本就是拿他當盾牌,來擋住這些老大人們的唇槍舌劍。

    偏偏,他跟陸毓衍是一條繩上的,別人是三大衙門,他們倆是五殿下親信,不能窩裏反。

    蘇潤卿一麵在心裏痛斥陸毓衍不地道,一麵揚起唇角笑了笑:“不止我好奇,殿下也很好奇呀。幾位老大人,這都多少天了?不僅沒查出個結果來,還死了個官夫人,明日殿下進宮,聖上跟前交代不過啊。”

    順天府尹的笑容掛不住了。

    李昀交代不了,他們幾個衙門難道會有好果子吃?

    “賢侄、兩位賢侄,”順天府尹硬著頭皮,擠出笑容來,“寧國寺裏有什麽發現沒有?”

    “我和潤卿商量了,有些想法。”陸毓衍道。

    這話讓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眼下最怕的是沒有思路,無處追尋,連凶手的性別身份年紀都鬧不明白,就算把整個京城翻過來,也一樣抓不到人。

    能有個想法,有一條線能跟著追查下去,比當無頭蒼蠅強多了。

    刑部左侍郎田大人冷笑一聲。

    他剛才在與幾位大人的口舌交鋒中落了下乘,正是一肚子氣沒出發,聽陸毓衍如此大言不慚,道:“賢侄,查案不比吃飯,不是對著菜牌點菜,要是錯了方向,我們這些人也就算了,底下跑腿做事的衙役、官員,可就白費勁兒了。”

    陸毓衍聞聲,桃花眼斜斜睨了田大人一眼:“田大人說得在理,這案子原本就是順天府的事兒,我就借幾個順天府的人手,要是出了錯,煩請田大人幫著收拾收拾。”

    蘇潤卿不知這話因由,其餘人卻都聽明白了。

    前回他們說的“但凡沾著一點兒邊的都來擦屁股了”,陸毓衍一直記到了現在。

    分明那句話是他們說順天府的,陸毓衍這般記仇是做什麽!

    前次回敬過了,這次怎麽還不放!

    大理寺右少卿搖著頭,暗暗罵田大人多事。

    陸毓衍話是不多,但嘴巴厲害,前次就吃了虧了,這次做什麽還惹他?

    再說了,田大人是與陸培元不睦,要辯要罵、動手動嘴,盡管朝陸培元去,對著小輩撒氣,算什麽道理。

    這下好了,案子的進展全交給了順天府,等有了收獲,功勞是順天府的,跟他們沒關係了。

    真真是挨罵時一塊挨罵,褒獎時半點輪不到。

    虧大發!

    順天府尹是最樂嗬的一個,賢侄長賢侄短的,低聲和陸毓衍交流。

    陸毓衍道:“也就是個想法,今天在寺中,鄭博士一家太過傷心,我也沒顧得上細問,還請大人去鄭家與鄭夫人娘家問一問,家中的仆婦們昨夜的行蹤。”

    順天府尹詫異:“凶手不是殺了那麽多村婦了嗎?怎麽查鄭夫人家裏下人?”

    “也是以防萬一。”陸毓衍解釋道。

    順天府尹連連點頭。

    蘇潤卿跟著陸毓衍出了順天府,一前一後往國子監去。

    定下往做過粗活的婦人身上查訪之後,陸毓衍問了歲兒一些鄭夫人的平日起居喜好。

    凶手能在半夜裏孤身進入鄭夫人廂房,她與鄭夫人一定是相識的,若不然,即便是婦人,鄭夫人也不至於放人進屋,還絲毫不防備對方。

    鄭夫人久居內宅,接觸到的多是家中、或是娘家的粗使婆子,這些人有名有姓,案發時身在何處、做了些什麽,先交由順天府去查。

    除此之外,鄭夫人每旬都會出門,她愛好書畫,與幾位興趣相投的官夫人一道辦了個書畫社,其中一位是國子監司業梁大人的夫人。

    書畫社裏有幾個做事的婆子,歲兒隻認得模樣,各人的來曆背景,她說不上來。

    陸毓衍隻好去尋梁大人。

    再者,鄭夫人還接濟了十來個善堂。

    京城之中,大大小小的善堂有幾十處,鄭博士的那點月俸隻夠家中嚼用,但鄭夫人的娘家有些家底。

    鄭夫人信佛,一顆菩薩心,這些年就拿出了些嫁妝銀子。

    與尋常官家行善不同,那些是隻出銀子,讓底下人送去善堂,得一個樂善好施的名號,而鄭夫人是經常去善堂裏露麵,教孩童認字,給他們做點心吃食。

    善堂裏頭,也是有不少能做力氣活的婦人的。

    雖然要查訪的地方不少,但總比之前大海撈針要好多了。

    此時已經到了下衙的時辰,國子監裏依舊還有不少人,有些在評說文章,有些在討論鄭夫人的案子。

    蘇潤卿對國子監熟悉,一眼就瞧見了梁大人,兩廂見了禮,陸毓衍說了來意。

    梁大人連連歎氣:“內子經常與我說,鄭夫人對書畫很有見解,與鄭夫人辦書畫社,她受益良多。沒想到出了這種事,兩位隨我一道回府,我讓內子拿書畫社的花名冊給你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