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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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楚昱緲跟他對薄公堂?等那幾個去抓楚昱緲的人再把他的罪狀陳述一遍?等秦駿院子裏養的瘦馬家丁指認那夜殺人的是他?

    這一切還有什麽意思!

    易仕源雙唇動了動,整個身子癱了下去,坐到在青石板地磚上:“是我,是我殺了段立鈞,妄圖嫁禍給楚昱傑,都是我做的……”

    突如其來的改口讓謝箏格外訝異,易仕源是局勢不利,但隻憑姚小六的供詞,要治他殺人之罪還是不夠充分的,謝箏原以為易仕源會堅持到楊府尹提審那三人歹人,不料,易仕源自己先認輸了。

    她輕手輕腳走到陸毓衍邊上,低聲道:“怎麽他一看你就認罪了?來順天府時,你跟他說了些什麽?”

    陸毓衍看了眼謝箏,望著大堂道:“我告訴他,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凶手是他,讓他別掙紮了,趕在姚小六供出他之前早些認罪,也算是投案自首。可惜,他不聽我的,這會兒認罪,遲了。”

    謝箏摸了摸鼻尖。

    投案自首,陸毓衍還真敢說。

    這一步步走來,果真就像陸毓衍最初說的那樣,嚇唬嚇唬易仕源。

    易仕源被陸毓衍真真假假的話弄得暈頭轉向,出了昏招,把姚小六牽扯進了這案子之中。

    若不是姚小六指證他,易仕源連堂審都不用來。

    他是自個兒將自個兒架在了全然不利的位置上。

    易仕源要是知道了實情,血都要慪出來了。

    話說回來,衙門裏問話,向來都是虛虛實實,易仕源這等不經事的脾氣,妄想蒙混過關,也是癡人說夢了。

    易仕源說著犯案的過程,主簿奮筆疾書,一一記錄。

    事情原委,與陸毓衍和謝箏之前猜測得差不多。

    易仕源對段立鈞早已心生不滿。

    段立鈞因著出身,以及與林駙馬交好的關係,在監生之中獨樹一幟。

    易仕源一心想通過段立鈞和林駙馬、秦駿兩人搭上線,他明裏暗裏試探了段立鈞幾次,段立鈞都裝糊塗。

    “他不是與林駙馬情同手足嗎?不是和秦駿兄弟相稱嗎?連替我引薦都不肯,可見其心思!”易仕源忿忿,話說到了這兒,就跟破罐子破摔了一樣,他哼道,“青石胡同那宅子,是他用來討好駙馬爺和秦駿的,我想跟著去,幾次三番被他擋回來,他壓根沒把我當自己人看!”

    段立鈞的推諉讓他惱怒,楚昱緲又遲遲不肯叫他如意,易仕源便想了個一石二鳥的辦法。

    從楚昱緲那兒騙了詩作,又故意叫段立鈞看見,慫恿他在清閑居裏高聲念誦,留在白牆之上。

    那天夜裏,趁著賈禎和柳言翰半醉半醒,他說出了詩作來源。

    原本,一切都按部就班進行,哪知道他悄悄跟著段立鈞到青石胡同時,正好遇見了楚昱傑。

    那兩人大打出手,易仕源以為,此乃天賜良機,等段立鈞進了院子,他匆忙尋了把匕首來,一直在外頭等著。

    人算不如天算,一場大雨傾盆而下,成了他計策裏的一處缺陷。

    子初,段立鈞撐著傘出來,雨勢太大,連燈籠都點不了,黑漆漆一片,易仕源一刀子捅進段立鈞胸口時,對方都不曉得動手的是誰。

    易仕源聽見了吱呀一聲,他不確定是風吹動了樹枝,還是那院門開關,屋簷底下的燈籠晃得厲害。

    他怕被人瞧見,匆忙就走,離開時帶走了段立鈞的傘,卻把刀鞘遺失了。

    段立鈞的幾位叔伯氣得吹胡子瞪眼,就因為自家侄兒不肯引薦,就招來了殺身之禍?

    這簡直就莫名其妙!

    那位是誰?是長安公主的駙馬、是林翰林的孫兒!

    易仕源以為那是街口賣貨的,誰想認得就認得,誰想嘮嗑就嘮嗑?

    也不看看自個兒什麽出身!

    堂外,謝箏都不禁替段立鈞歎息了。

    段立鈞就損在了一張嘴巴上,他與林駙馬、秦駿的關係的確不錯,但那宅子並非是他討好那兩位的,而是汪如海送給秦駿的。

    他打腫了臉充胖子,自然不能答應易仕源的請求,卻最終被記恨。

    易仕源認罪畫押,楊府尹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今夜能睡踏實了。

    明日裏把卷宗送到五殿下手中,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人證有物證,他即便不是個首功,那也是辦案得力。

    如此一想,楊府尹越發高興,若不是還沒退堂,他一定要好好向陸毓衍道謝。

    小小年紀,如此通透,果真是虎父無犬子。

    楚昱傑無罪獲釋,易仕源關進了大牢,待事情都妥當了,陸毓衍才尋楊府尹說了那三個歹人的事情。

    楊府尹門清,允道:“幾個賊子,又是抓了現行,無需多審問,賢侄放心,我不會讓他們胡亂說話的。”

    謝箏送走了楚家兄妹,站在順天府外等陸毓衍。

    案子塵埃落定,白天沒有說完的話,也該說說清楚。

    陸毓衍出來時,一眼瞧見了垂頭站在石獅子旁的謝箏。

    她個頭並不矮,在姑娘之中,反倒是高挑的,可在陸毓衍眼中,她還是個纖弱的小丫頭,抱著她的時候,隻到他的胸前。

    “不早了,”陸毓衍走到謝箏邊上,柔聲道,“回去吧。”

    謝箏歪著腦袋看他,指尖捏緊了:“不想聽我說鎮江的事情嗎?”

    陸毓衍淺淺笑了,眼中浮著淡淡的光,如清澈水麵,映出她有些忐忑的模樣:“你想說,我就聽。”

    他自然是想聽的,可這些日子都等下來了,委實不願迫她。

    “七夕那夜,我溜出城去了,並不在府裏……”謝箏沉聲道。

    一麵走,她一麵說,腳步不快,她也說得很慢,當時情景依舊曆曆在目,鼻息之間,甚至能聞到府衙後院屋子的焦味。

    進京之路,若非遇見蕭嫻,她大概已經倒在了官道上。

    謝箏頓住了步子,深吸了一口氣,眼睛再睜開時,她沉沉看著陸毓衍:“正恩大師告訴我,父母之死可能與五年前的邵侍郎紹方庭殺妻案有關,主審是你父親,複審監斬是我父親,那是一樁冤案。

    父親這些年似是未曾放棄追尋真相,你父親呢?

    陸家與我謝家,到底是一根繩上的螞蚱,還是想繼續掩蓋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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