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

    顧惜惜一下子抬起頭，低低的喊著，巴掌大的小臉是殘留著還未散去的惶恐，晦澀的眼神中突然迸發出光亮。

    謝知言轉頭看她，神色間帶著安撫。

    他一身青衫，身材瘦長，挺拔俊秀的模樣在這個環境裏簡直是鴨子群裏飛出了大白鵝。

    “老三，你可別糊塗！我這麽做都是為了你……都是為了這丫頭好！”

    這一幕戳了謝張氏的眼，她再也忍不住起身指著顧惜惜罵道。

    “老婆子也是倒了黴了，往日裏一句玩笑話叫你這妮子記在心裏，放著大好的姻緣還要來哭喊我對不住你！你、你這是要氣死我啊！”

    說著，她捂著胸口就要往下倒，謝知言上去一把扶住謝張氏，將她按到椅子上。

    “娘不要著急，就算要打發了惜妹，也要弄清楚才是。”他說完又轉頭拱手問道，“敢問周大娘，要給惜妹說的這戶人家究竟是何等光景？”

    別的可以糊弄，但眼前這個……

    周媒婆連忙笑道，“秀才公客氣了，這戶人家姓王，家在陵縣，家有良田三百畝，縣城還開著雜貨鋪子，老家留了幾個仆人，一家都住縣城的大宅子，出入都是馬車丫鬟的，可是富貴！”

    她極盡所能的描繪著村裏人未曾見識過的富貴景象，滿意的看著周遭的反應。

    這才可惜的繼續說道，“就一點，他命硬一連死了兩個老婆，算命的高人說要往東北方向找個命硬的方才能鎮住家宅，一家和樂。這不，”她兩手一拍，“你家惜丫頭方位也對，命格也對，天上掉金元寶呀這不是！”

    “那王老爺既然連死兩任妻子，現今可有兒女？他本人年歲幾何？”

    謝知言繼續問道。

    周媒婆瞬時回答，“當然是有的，有一獨子年紀和秀才公仿佛，不過人王家家大業大的，講究的是多子多福，可不像咱們莊戶人家孩子多了吃不飽，王老爺可說了，聘銀就是五十兩，不需陪嫁，過了門另有月錢！等惜丫頭過門不拘什麽再生個一兒半女的，這正頭夫人的位置坐穩了，下半輩子可算是掉進了福窩窩裏嘍。”

    她極會說話的藝術，抑揚頓挫聽的一幹人心神向往，恨不得立時能生出個惜丫頭一般模樣的女孩兒來嫁與這富貴的王老爺。

    顧惜惜聽的麵紅耳赤，就算是再潑辣大膽的女孩兒家，也沒有直喇喇的說以後嫁人生孩子的，更何況是當著這許多人。

    她今天跪在這裏，就是大嫂偷聽了周婆子和娘的話來告訴她，心頭記掛著三哥，唯恐自己不明不白就被許出去了，這才鬧將其來，哪怕是挨上一頓狠打，也比許上那什麽名姓不知的老爺強。

    她雖然沒見識，村裏長大的，但跟著三哥也認得幾個字，那家這麽好，哪哪都好，怎麽會看上她？

    越是大家大戶的，不越是講究個門當戶對？

    必是有什麽不如意的地方，她一個丫頭輪不到她來問，除非是徹底撕破臉皮不要做人了，幸好三哥及時回來。

    不過……想到這裏，她心頭又不安起來。

    謝知言微微頜首，謝張氏鬆了口氣，還以為是老三臨了反悔呢，沒想到就是多關心幾句。

    就在這時，隻聽他問道。

    “聽周大娘的，那王老爺兒子都和我差不多大小，本人年紀應該也不小了吧？”

    “呃……”周媒婆皺眉，她剛才繞著圈子費了這麽多口舌，沒想到一點也沒有糊弄過去，“肯定要大上一些，男人嘛，年紀大一些才好。”

    門口看熱鬧的聽到這裏，也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究竟多大？”

    謝知言繼續刨根問底，絲毫不管謝張氏和周媒婆兩人難看的神色，“結親是結兩性之好，還請周大娘勿要隱瞞，否則如果按照周大娘所說的結果出了岔子，我縣城裏還是有幾個同窗的。”

    這年頭讀書人都金貴，就算秀才多如狗，但在這小地方，尋常可出不了幾個。

    秀才見官都不跪，周媒婆這才不敢糊弄。

    “……知天命之年。”

    嘩的一聲，圍觀村民頓時炸開了鍋。

    按照一般推斷，謝知言弱冠之年，二十歲，他是家中老小，謝張氏十六就生了老大謝有德，想著對方有個二十的兒子，也就三十五六，最多三十七八，沒想到都五十了！

    在古代那王老爺就是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

    五十歲的老頭子想要娶十五歲的大姑娘，這不是喪良心嗎？

    村裏指指點點的對象變成了周媒婆和謝張氏，更有甚至已經開始編排起謝張氏為了銀子要賣掉顧惜惜。

    謝張氏也震驚了，五十兩銀子一擺，她稀裏糊塗的腦子裏根本想不了別的。

    想過年紀大些，也沒大這麽多呀。

    周媒婆一看事情有變，有些急躁，“大妹子，咱倆可都說好了，我今兒來代王老爺下聘，一會兒嬌子一來，惜丫頭就跟我走！”

    她說著就要起身拉扯顧惜惜，謝知言上前將人推到自己身後，正色道。

    “有勞周大娘，隻是這個婚事不成。您也別想著帶走惜妹妹，一則對方年紀太大不堪為良配，二則我娘也是聽您那番花團錦簇的話給迷了眼，要是我娘知道也絕對不答應！”

    他說著，身後的衣襟被一隻小手緊緊地拽住。

    謝張氏急了，她可不管，這些年為著上進出息的三兒子，家底都掏空了，五十兩銀子夠兒子參加多少回詩社啊，惜丫頭算什麽，一個一兩銀子買來的命硬的丫頭片子，能到那富貴窩裏走一遭就算是配個老頭子怎麽了。

    “娘，你聽我說，這事兒您今個千萬不能應，縣令大人就喜歡家庭有愛的學子，這事兒傳出去與我前程有礙！”

    謝知言壓低嗓子，拉著謝張氏說了一句。

    “對！我要早知道你是來騙我家丫頭的，我肯定不能答應！呸！我說這大好的親事怎麽捧著銀子找來了，大家夥想想，要真有這好事兒，你怎麽不留著配自家閨女呢？”

    謝張氏反應很快，指著周媒婆，吐沫星子噴了她一臉。

    誰都知道周媒婆家也有個待嫁閨中的女兒，她一聽頭發都要豎起來，“那是高人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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