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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隻為數二十餘人的鏢局馬隊於半旬前出了卿宜城,來到了北衛與巴蜀的中間位置的青鬃山,雖說離進入以地勢險峻而聞名天下的巴蜀之地尚有三天的路程要走,但此處隱然已經有了山峻水秀的意思了。

    話說這行鏢押鏢的一行人正是先前在卿宜城歇腳的飛雲鏢局。

    從清晨破曉時分便著手趕路的鏢局臨著溪水暫作歇息,溪水不深,但貴在清澈冰涼,臨近些甚至可以看見那幾尾暢遊溪底的石斑魚,沒等飛雲鏢局的人牽馬過來飲水,約莫是聽到了動靜的石斑魚就四處逃散了。

    眼前此山之清水之秀,叫人最是容易沉醉其中而流連忘返,若是再來個人困馬乏,這個時候人們的警惕性往往最是薄弱,這讓行鏢經驗老道的鏢頭熊勝虎不得不出聲提醒,叫他們注意留心周邊,切莫大意。

    內功和外家拳兼修,身懷過硬本領的鏢頭熊勝虎看了一眼那此刻正蹲在溪邊洗臉擦汗的男裝侄女,不由得輕歎了一聲,微微搖了搖頭,旋即便將目光落回到了馬車之上,兩條虎眉緊皺,神情凝重。

    半旬前,他飛雲鏢局在卿宜城歇腳的時候,突然到訪了一對古怪的主仆,一個是衣著寒磣的落魄書生,另一個則是牽著匹瘦弱跛馬的猥瑣老頭,不知怎地兩人就找到了他,說要托鏢。一來是因為本來就有鏢在身,不宜中途再接它鏢,以免耽誤了本來就不甚寬裕的期限,二來是他見兩人委實不像是什麽肥膘,雖不至於故意把人看低將人轟走,但他飛雲鏢局在江湖之中總算有點名聲,還不至於什麽鏢都接,所以他婉拒了那對落魄主仆,不承想等他第二天醒來時竟然發現自己的枕邊留有三錠金子和紙條一張,上書“天機山”三字,字體清秀輕柔,寫這三字之人不似有內功在身。後知後覺,熊勝虎當時就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熊勝虎自詡自十年前有幸得到道統巨柱乾雲山一神仙人物指點一二後,武功大有漲進,離二品小宗師境界也不過一步之距,可以說,隻要不碰到那世間少有的二品宗師,以及那傳說中可用飛劍殺人於千裏之外的一品神仙,他熊勝虎都有一戰之力,然而即便如此,枕邊還是被人放了東西而自己卻全然不覺,對方修為之高可想而知,倘若那人真有歹意的話,自己早死十遍不隻了。不容他當時驚魂稍定,熊勝虎趕忙前去查看押送的貨物,卻發現貨物一件不少,攤上這麽趟子怪事,熊勝虎一時間也是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不管怎麽說鏢總算是沒出什麽叉子,而正當他準備啟程趕路的時候,卻發現馬車裏不知何時躺了個十三四歲模樣的少年郎,昏迷不醒。

    落魄書生猥瑣老仆的托鏢,枕邊憑空多出的金子和紙條,以及車中不明來曆的昏迷少年,有種種發生在前,隻要不是個榆木腦袋想必都能猜到個一二,更何況是江湖經驗老道的熊勝虎,不用多說,這昏迷了整整半旬而不曾醒的少年定然便是那落魄書生所托之鏢,而那三大錠金子則是傭金,至於那紙條上所寫的“天機山”三字自然便是目的地無疑了。

    既然行走江湖,熊勝虎對這江湖之事自然了解頗多,悲歌大陸上,自大秦絕境長城以南,天下江湖勢力以“三山兩宗一城”這六者為最,其餘千餘門派幫會以及各大小武林世家犬牙交錯,共同組成了眼下這個魚龍混雜的大江湖。

    其中“三山”分別為大秦王朝天子欽封的道統領袖乾雲山、曾於五百年前有過劍仙飛升入天門的巴蜀第一仙山——蜀山,以及遠在南疆十萬大山之中的葬妖山,而“兩宗”則是鎮守王朝西北門戶的劍宗,以及與王朝隔海相望的玄女宗,至於“一城”則是大秦王朝天子所在的皇城。這六者中,南疆深山處的葬妖山與東海之上玄女宗過於遙不可及,名氣雖大但極少入世,而至於那據說豢養了無數高手的皇城則說不上是純粹的江湖門派,如此一來,剩下的也不過就乾雲山、蜀山以及劍宗三者最是能左右江湖形勢。

    然而,江湖這潭子水渾的很,魚龍混雜,向來都是後浪推前浪,你六大勢力固然強大,但並非就是天下無敵了,除了這六大勢力之外,還有一些個便是六大勢力也不敢小覷的存在,其中便有天機山。

    不比“三山”那般動輒傳承了千載不隻,弟子數千有餘,儼然一超級大宗派的恢宏氣象,相比之下天機山就要勢單力薄得多了,甚至可以不過分的用“寒磣”這兩個字來形容,據說整座天機山即便是算上隻是負責看管書籍,或打掃庭院,或燒水煮茶的童子及下人也絕對不超過雙手之數,直到前些時日那三個甲子都不曾收過徒弟的天機山山主忽然收了個傻子徒弟,這天機山這才堪堪湊足了十數。

    但這並不影響天機山在這江湖之中的地位,要知道撇開天機山山主本身就是個修為深不可測的老神仙不說,單單就天機山可竊天機窺因果這一點便足以讓它名聲大噪,此外,三個甲子以來受過天機山恩情的高手和勢力枚不勝舉,這些無疑都是被天機山藏於地下的勢力,試問誰願意得罪這麽一個“客卿”遍布天下的天機山?

    難道這少年與那天機山之間有什麽瓜葛不成?

    若是換做是往日,隻是個鏢局鏢頭的熊勝虎斷然不會去操這份子閑心,管你天機山如何了得,我隻需行我的鏢就是了,但現如今卻又是另一說。在他發現那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馬車之上的少年時,他便察覺到了那少年身受重傷,嚴重到幾乎是百死無生的境地,那時候熊勝虎也不是沒有想過丟下不去碰這必死少年,但一來是他深知倘若他真這般做的話,那給他留字條的神秘高手定然會叫他死無葬身之地,甚至還會連累整個鏢局,而二來則是他熊勝虎性子使然,做不出這種見死不救之事。

    好在此行去天機山的路與他這趟鏢原本要途徑的地方相差不遠,最多也就是耽誤個四五天的時間,大不了等到了之後同雇主賠個禮道個歉少收些傭金便是了,再說了有那三大錠金子做補償怎麽算都虧不到哪去。

    說起來讓他震驚不已的是,從卿宜城一路來到此處,那少年胸前的致命傷口幾乎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愈合,同時脈象也是逐漸趨於了平穩,然而更讓他覺得匪夷所思的是,昨日他在檢查少年傷口恢複狀況的時候,竟發現少年胸口所重新長出的肉隱然是朵蓮花的形狀,隻是不知為何,半旬都過去了,而那少年仍舊是沒有要從昏睡中蘇醒過來的跡象,熊勝虎甚至都懷疑那少年此生能否醒來。

    但很快熊勝虎就發現自己的懷疑有些多餘了,但見那馬車布簾被人從裏麵掀起,有少年探出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