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引導眾人來到房間門口，屈起手指敲了敲門，隨即便匆匆離去了。

    過了片刻，門開了。

    “埃莉諾？”開門的是一個年輕女人，年紀大約在二十歲出頭，有著一頭柔軟蓬鬆的亞麻色頭發，容顏清純俏麗可人，明顯又是一個美女。

    咦，我為什麽要說“又”？阿斯克心裏納悶。

    “這兩位是……”她拉長了聲音，目光落在阿斯克和佩姬的身上。

    “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那個高手！”埃莉諾興奮說道，“他招攬我加入他的團隊了！”

    “真的嗎？”諾也露出驚喜的表情，“那確實值得好好慶祝一番。我去開香檳，你們先進來吧。”

    眾人走進房間，便看見諾這間酒店豪華客房，幾乎有正常人住的商品房大小了，分為上下兩層近兩百平米。上層是客人居住的臥室，下層則是會客廳，擺放著古所羅門風格的沙發和桌椅，牆邊裝飾著石雕、油畫和龍繪的掛毯。客廳中央還有一個小型的吧台，酒櫃裏陳列著整齊的墨綠色瓶子，上麵打著各種各樣精致的標簽。

    諾從酒櫃裏取出一瓶酒，用力地搖晃了幾下，然後瞄準埃莉諾猛地打開了蓋子：

    “香檳攻擊！”她惡作劇般地大叫起來。

    埃莉諾迅速抽出背上的盾牌，擋住了噴射而來的酒液。

    “真沒意思。”諾將酒瓶丟在垃圾桶裏，“你的反應越來越迅速了，埃莉。”

    “我這幾天可是被打得體無完膚的好不好。”埃莉諾收起盾牌，“反應不迅速一點怎麽行？”

    “所以，這位就是每天將你打得鼻青臉腫的大高手？”諾轉過目光，微笑著看向阿斯克。

    “自我介紹一下。”阿斯克伸手與她虛握一下，“鄙人阿斯克勒庇俄斯阿基裏斯，正打算組建自己的團隊。”

    “諾瓦倫尼斯李錫尼烏斯。”諾也自我介紹，報出一個古所羅門氏的姓名。

    “聽說您是所羅門城聖瑪利亞神學院畢業的？”阿斯克開門見山，“軍事修女？”

    “沒錯。”對方都特意強調了“正在組建團隊”，諾哪裏還猜不到對方的來意，笑著說道，“為埃莉治療的技術，應該可以證明我的專業能力。”

    “治療針？還是超凡能力？”阿斯克追問道。

    “治療針。”諾一愣，隨即回答道，“埃莉的傷基本都是組織挫傷，和內部血管破裂導致的淤青，因此用生物肽血小板製劑止血凝膠修複，注射前75酒精消毒。”

    “如果是骨折怎麽處理？”阿斯克迅速進入麵試官模式，繼續考她。

    “先用聲波窺鏡看骨裂狀況。”諾流利地說道，“如果是粉碎性骨折，需要緊急做手術取出細小碎片。否則就是石膏板固定再打治療針，具體位置和劑量視傷處而定。”

    “如果是超凡力量造成的傷害呢？”阿斯克拿出壓軸題。

    這個問題明顯有點難了，諾緊蹙著眉頭想了一會，說道：

    “首先要確認是否有殘留的力量存在體內。如果有，就得設法清除。清除後根據症狀進行治療。”

    “除了治療，軍事修女應該還有機械維修的課程吧。”阿斯克不置可否，繼續問道，“槍械和交通載具會修嗎？”

    “會。”諾點頭。

    “可以了。”阿斯克拍板說道，“你通過了我的麵試，諾小姐。”

    埃莉諾在旁邊鼓起掌來。

    “謝謝您的賞識，阿斯克先生。”諾微笑著說道，“接下來輪到我說訴求了。”

    “如您所見，我們目前還是一個創業團隊。”阿斯克認真說道，“雖然我個人為團隊注資了一千磅的資金，但工資方麵並不能開得太高。我可以保證的是，未來我的團隊不會超過10人，而且每個人都會拿同樣的報酬，所以……”

    “您誤會了，阿斯克先生。”諾搖了搖頭，“我在乎的並不是工資待遇。如您所見，因為父母的慷慨資助，我的生活並不缺乏金錢。”

    “那你需要的是？”阿斯克問。

    “我想成為超凡者。”諾正色說道。

    一時間房間裏寂靜無聲。埃莉諾的呼吸似乎急促了些，後麵的佩姬抱起了雙臂，一言不發。阿斯克看了她一會兒，問道：

    “為什麽想成為超凡者？”

    “因為超凡者很強大啊。”諾直言不諱說道，“我從小就有個夢想，希望能了解這個世界的更多奧秘。所以我先定了一個小目標，那就是走遍全世界……”

    “你父母支持你這樣做嗎？”阿斯克詫異問道。這白富美大小姐性格有點另類啊？是像哥倫布那種從小熱愛探險的類型嗎？

    “當然。”諾毫不猶豫地說，“我是家裏最小的女兒，所以操持家業這種事也輪不到我。”

    原來如此。阿斯克點了點頭，長子繼承家業，次子或幼子外出冒險，在這個世界也是司空見慣的事。

    “所以想成為超凡者，就是為了能應付周遊世界的旅途中遇到的危險。”阿斯克總結說道，“保險起見，我再次確認下，你真的明白成為超凡者意味著什麽嗎？”

    “意味著我要服食特殊的魔藥。”諾回答說道，“我父親曾為我帶來教廷的基因製劑，不過它隻能大幅提升力量或精神力量，不能帶來超凡特性本身的質變，所以我還是更傾向於魔藥路線。”

    “但是，這也意味著往非人類的方向轉變。”阿斯克提醒她道。

    “非人？”諾露出不解的迷茫表情，顯然她對超凡者的認知也僅僅是一知半解，而佩姬則想起阿斯克曾經說過的，屋大維在死後化為巨龍，被40個騎士抬出去的傳說。

    “我可以幫助你成為超凡者。”阿斯克緩緩說道，“但正如約翰彌爾頓（詩人，《神曲》作者）所言，你永遠無法知道地獄的恐怖，直到你真的墮入地獄深處。我可以把真相告訴你，但這要在你與我簽訂合同，加入我們之後。”

    “好吧。”諾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點頭答應。對超凡者的向往，戰勝了對阿斯克所描述的未知的恐怖。

    阿斯克從袋裏取出四份羊皮紙，擺放在眾人麵前。諾和埃莉諾拿起來看過，都是傭兵界標準的勞務雇傭合同，唯一不同的是它規定了團隊薪水統一發放，且每個人的工資都是相同的。

    這也意味著阿斯克的團隊將始終保持小型化，因為一旦人數增加就會產生管理需求，而管理人才顯然無法接受和底層拿一樣的薪水。換言之，阿斯克說過團隊定位是“小而精”，顯然他是認真的。

    埃莉諾大大方方地簽下自己的名字，一式兩份。諾倒是猶豫了片刻，因為合同上並未規定要幫助她成為超凡者。不過考慮到東西方教會對超凡者出乎一致的防範態度，就算簽了這樣的合同，也沒有任何官方會為它的強製約束力背書。

    於是她思索再三，最後也還是簽下了名字。

    “很好。”阿斯克收起合同，“現在我們可以開誠布公了。佩姬？”

    佩姬心裏暗罵一聲，這家夥果然要我出來自曝身份。她不鹹不淡地嗯了一聲，摘下麵具，脫下兜帽，露出小巧的腦袋和黑發下蒼白的臉。

    “我是一個超凡者。”佩姬冷冷地說道，“目前擁有的超凡特質是血肉i。”

    “你就是超凡者？”諾吃驚問道。在她眼裏，這個始終戴著麵具，披著黑袍的小個子，大概是阿斯克的侍從或仆人什麽的，和她幻想中霸氣四射、威風凜凜的超凡者實在差得太遠。

    然而令她震驚的還在後頭。隻見佩姬從大腿外側抽出短劍，往自己沒有鎖甲防護的頸部幹淨利落地一割，便拉出一個鮮血淋漓的豁口，驚得諾忍不住尖叫了聲，埃莉諾則是猛地站了起來。

    喉頭與氣管被切開，露出赤紅可怖的血肉，佩姬卻沒有像垂死者那般倒下，而是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脖頸處傷口兩側的皮肉忽然如有了生命般，生長出無數細小翻湧的肉芽，蠕動著飛快粘合在了一起，眨眼間脖頸便恢複如初。

    “你！這真是……真是……”埃莉諾腦海裏完全空白，一時間居然想不到什麽合適的形容詞。而諾呆愣了片刻，則是很幹脆地拿起旁邊的垃圾桶，捂著喉嚨惡心地嘔吐起來。這殘忍中帶著詭異的畫麵，對她的精神刺激還是過於強烈了。

    “血肉i，擁有快速愈合的能力，絕大多數致命部位都會消失。”阿斯克淡淡地介紹道，“血肉ii，所有致命部位全部消失，本人會變得極難殺死，同時身體血肉可以任意變形，化為鋒利的武器或是堅硬的盾牌。”

    “基於血肉序列的超凡血脈路線，我知道的有兩種。”阿斯克轉頭看向佩姬，繼續說道，“路線i，繼續服食心靈，生命竊取，陰影，幻覺的魔藥，最終融合為血脈‘血月獵手’。該超凡者接近現今流傳大陸的吸血鬼形象，能控製他人的心靈和思維，竊取任何生物的生命力，具備隱身和控製陰影的能力，同時還能自由變化相貌和體表特征。”

    “路線ii，繼續服食生命竊取，鼠輩，夜蝠，瘟疫，毒素的魔藥，最終融合為血脈‘汙穢之主’。該超凡者更接近傳說裏遠古吸血鬼的特征，能變成或控製鼠類或蝠類，散播瘟疫和毒素。”

    “無論是哪條路線，走到終點就意味著轉變為非人類。等級越高的超凡者，與人類通婚繁衍誕下子嗣的可能性也越低。升到第10級，即意味著和普通人類完全生殖隔離，不可能再誕下子嗣。”

    “那不是……”諾失聲說道，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震驚情緒，“那不是意味著成為超凡者，就會逐漸失去正常的生育能力？”

    “隻有一種例外。”阿斯克說，“10級以上的超凡者可以自由控製血脈。將血脈能力壓製到最低後，可以和同樣壓製血脈能力的另一個10級超凡者誕下子嗣。新生兒體內兩種血脈會互相衝突湮滅，因此它出生後不具備任何超凡能力，隻是普通人類，而且體質很差，非常容易早夭。”

    “說到底，成為超凡者的過程，就是非人化的過程，就像是往純正的人類血脈裏不斷參雜別的血脈，最後所形成的生命個體，還能算是人類嗎？古希瑞斯有一本神秘學著作叫《忒修斯之船》，專門論述超凡血脈的隱秘知識，以後有機會我找來給你們看看。”

    阿斯克最後補充了一句，算是對這堂神秘學入門課做了收尾。諾連忙從胸前衣袋裏抽出紙筆，顫抖地記下“忒修斯之船”五個字。

    “非人之路嗎？”埃莉諾低聲自語著，臉上神情複雜難明。

    “現階段能說的我都說了，如果你們思考後決定還是要成為超凡者，那就到這個地址來找我。”阿斯克遞過去一張紙條，上麵寫著的正是他祖宅的地址，“佩姬，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