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人設三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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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紅玉趴在床邊眯了一會兒, 竟然真的睡著了。
不過趴著的姿勢不太舒服, 睡到十點左右的時候, 就醒了過來。
醒來的第一時間,懵了一會兒, 迷糊著想起來這是在醫院,下意識的就去看床上躺著的妹妹。
“看什麽呢?笑的這麽開心?”
見到吱吱對著手機在笑, 申紅玉突然出聲問道。
吱吱被嚇了一跳, 呆了呆, 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見她探頭要看, 連忙把手機一收,笑道:“有同學知道我生病了,給我發了個小笑話呢。”
申紅玉瞅了瞅她手裏的手機, 覺得麵生, 便問:“新手機?”
吱吱點了點頭,眉眼彎彎的, 心情看起來非常好。
“媽媽剛給我買的。還幫我把舊手機裏的卡取來了。”她垂下眼,有些羞澀的小聲感歎道:“有媽媽真好。”
申紅玉笑了笑,怕她想起以前在鄉下那段與父母分居的日子,忙問道:“我的手機呢?”她站起身來,扭了扭脖子,伸展雙臂,動動腿腳,緩解了一下肌肉的酸麻, 才開始翻找起自己的手機。
吱吱找了一會兒,從她之前趴著的那處被子底下找到了,遞給她:“喏,手機。”
申紅玉扭頭看了一眼,接過來,打開手機,第一時間看了通話記錄和短信收件箱,卻沒看見任何新的記錄。
吱吱見她表情似乎有些失落,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問:“姐姐在等電話?”
申紅玉點點頭,無奈的道:“昨天和小羽鬧了點不愉快,不知道是不是生氣了,一直不回我的電話和短信。”
吱吱眼珠子轉了轉,怪道:“該不會是他把你拉到黑名單裏了吧?”
申紅玉一想,還真是有這種可能,不然怎麽根本就打不通電話?
“……你手機給我用下。”
吱吱應了聲:“好。”
低頭啪啪啪在手機上按了幾下,退到撥號的頁麵才將手機遞給她。
申紅玉接過手機,對著自己手機上的號碼撥了號,仍舊沒打通。
看了下時間,已經是十點二十幾分了。
“估計是在上課。”她掛了電話,用吱吱的手機直接發了條短信過去,說明了自己的身份,讓他有空給自己回個電話。
然後將手機交回給吱吱。
吱吱接了手機,打開手機上的小遊戲,愉快的玩了起來。
可惜玩了幾把都是沒多會兒就輸了,她就有些厭了。
退出遊戲,正要將手機放到一邊,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又進來一條短信:
“他上救護車了。”
吱吱頓了頓,問道:“哪家醫院的?”
那邊很快報了個名字:“第一人民醫院。”
吱吱心裏“咯噔”一聲,“啪”地關掉了手機。
申紅玉見她神色有異,便問道:“怎麽啦?吱吱。”
吱吱勉強笑了笑,神色有些傷感,問道:“我能不能現在就回家啊?”
“不能。”申紅玉眨了眨眼睛,疑惑道:“你還病著呢,現在回家幹什麽?”
吱吱垂著眼,掩住眼裏的不安,勉強勾了勾唇,卻像是抑製不住,兩行眼淚突然落了下來。
“怎麽還哭了呀?”申紅玉連忙給她擦了擦眼淚,“別哭啊。”
吱吱哭著說:“我……我就是突然想回家了。”
申紅玉歎了口氣,“可是你還病著呢。乖啊,等熱徹底退了,醫生說可以走了,咱們再走好不好?”
吱吱仍舊在哭泣,小聲的說:“咱們以後再也回不去那個家了,我就是想著,能不能趁現在多待一陣子……”
申紅玉聞言微微怔愣了一下,而後嚴肅的說:“吱吱,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了,媽媽聽到會傷心的。”
吱吱像是被嚇到了,縮了縮身子,哭泣的聲音也小了許多,像是悶在喉嚨裏,隻偶爾從鼻腔中泄出幾個音節。
申紅玉緩和了神色,安撫道:“有媽媽的地方就是我們的家。”又想到吱吱到底跟自己不一樣,是個真正的小孩子,父母突然離婚了,她難免會心生害怕,便道:“他們離婚是他們的感情出了問題,你不是也說了,不相愛了,何必要勉強在一起呢?以後,媽媽和姐姐會陪著你的,你不用害怕。”
吱吱捏了捏手指,已然意識到自己著急之下出了昏招。
她到底不是一個多麽聰明的人,更沒有什麽所謂的急智,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以不變應萬變。
意識到這一點,她點了點頭,小聲的認錯:“對不起,姐姐。我太任性了。”
她這個樣子,申紅玉反倒忍不住心軟,憐惜道:“有什麽任性不任性的?你還小,不用對自己這麽嚴苛。”
吱吱破涕而笑:“姐姐明明和我一樣大,居然還說我小?”
申紅玉抿唇也笑了:“大一秒鍾也是大!”
吱吱點頭道:“所以你是姐姐,我是妹妹啊。”
兩個人說了一陣子話,吱吱麵上不顯,心裏則忐忑極了。
可是卻沒辦法再提回家的事,如果她表現的太過,反而會顯得別扭奇怪。
她隻能在心裏暗暗祈禱,即使到了同一家醫院裏,也不要遇上才好。
時羽受傷這件事實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如果事先知道這一環節,她肯定不會多此一舉的利用自己生病的事情來博取關注,占據時間。
但事已至此,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忐忑中,吱吱度過了整整一個上午。
然後是一個下午,和一個晚上。
第二天上午,母女三人一塊辦了出院手續,回了家,預想中的醫院裏的相遇場景並沒有發生。
但這事給了吱吱一個警示,這世上事無絕對,這一次能夠那麽巧的避過去,下一次可未必。
吱吱不得不找了個機會,提前將申紅玉的電話卡換了回去,然後刪掉了因為電話卡的插-入,新進來的幾條短信和通話記錄。
將一切痕跡抹平,這才將手機悄悄放回去。
將換下來的那張電話丟進馬桶裏,看著它被水流衝走,吱吱這才放下心來。
這張電話卡是她特意準備的,早在很久之前就在時羽的黑名單上了,用這張電話卡和時羽聯係,無論如何都聯係不上的。
相較於這張她專門用來騷擾時羽,讓他不得不拉黑的手機卡,她自己平時使用的那張電話卡,壓根兒就沒出現過在時羽的白名單上。
當初兩個人雖然在申紅玉的麵前交換了電話號碼,可彼此誰對誰都看不順眼,背過身就把對方給拉黑了。
也就是最近,為了測試,她才將時羽從黑名單裏放出來。
吱吱有些歎息,廢了這麽大的功夫,做了如此多的準備,她挖空心思才想到的計劃,估計要付之東流了。
按時羽那個德行,怕是姐姐一聯係上他,什麽事情都可以輕易揭過了。
**
“嗡嗡嗡……”
床頭旁邊櫃子上的手機劇烈的震動起來,將自己埋在被子裏麵的時羽空茫的睜著一雙眼睛,過了很久,才緩慢的眨了眨眼睛,抿著唇,伸手拿過了手機。
耽擱的時間太久,手機在他手裏停止了震動。
時羽眯了眯眼睛,看清了未接來電上的備注。
手指顫了顫,想要點下去,最終卻無力的放下了,手機掉在頭側的床上,他縮回手,整個人重新窩回被子裏。
真疼啊……
可是疼的時候卻又特別的清醒。
他不喜歡這疼,可卻喜歡這股子清醒的勁兒。
昨天,他趴在草地上,清醒的感覺著陣陣的疼痛蔓延到全身,又感受到有人扒了自己的褲子,可是他什麽也不想去思考,也不想動彈。
他被送上救護車,救護車中途又轉了道,應母親的要求將他送來了這家私人醫院。
他其實很清楚母親極力要求將他送到這家醫院的意圖,這裏有他的檔案,而且具有足夠的保密性,母親在顧慮他的身份。
他有著男孩子的外表,可卻是女孩子的打扮。
其實,連母親也覺得他這樣的人,異於常人吧。
他甚至能記起小時候,母親拿著男士衣服追著他跑的場景,可是他,卻偏偏選擇了粉嫩的小裙子。
他,明明應該是個女孩子啊。
他不解又疑惑。
可他也聽得見別人的疑惑:
他明明是個男孩子,為什麽要喜歡女孩子才喜歡的東西?
他告訴自己,不用去在意這些聲音。
可其實,這些聲音沒有一刻曾經離開過他。
每一次,當有人知道他其實是個男生的時候,那種疑惑、新奇又別扭的表情,就像是一根針往他身上戳一下。
但隻要他假裝不在意,疼一下,那些針便消失了。
可今天,他才明白,其實那些針並沒有消失。
他們隻是刺入他的皮膚,隱藏到了他的血肉裏,等到某一個契機到來,便萬針齊發,將他射成一個血窟窿。
手機再次“嗡嗡嗡”的震動起來,就在耳邊,仿佛能感動手機內部,由震動而產生的熱量。
時羽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側了側頭,亮起的手機屏幕上,熟悉的名字再次閃現。
可是他啊,已經沒有再接聽起這個電話的勇氣了。
他以為自己很勇敢,很特別的,可其實他錯了。
他的勇敢隻是虛弱的假象,他的特別,其實就是一個異類闖入了一個不屬於自己的地盤,卻還在沾沾自喜。
他曾經那麽期待,那麽渴望這個人的名字在他手機的屏幕上出現,每一次出現,都仿佛是對他的獎勵與讚美,他那麽喜悅,就像是枝頭上一朵朵花苞“砰”地一聲,齊齊綻放,為他開出幸福的樂章。
然而,此刻,他害怕看見這個名字。
“假的。”
“假的而已。”
那時候,他這麽跟路寧說。
可他騙不了別人,也騙不了自己。
當他是男生這件事被照片上的另一個主角輕易的說了出來,他沒辦法不去想,是不是她說的?
路寧說的那些話,到底有幾分是真的?
……他其實一分也承受不起。
明明醫生說他隻是表麵上看起來傷得比較重,其實是體力消耗過多,累的而已,可他卻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尤其是心髒那裏,受了特別嚴重的傷,仿佛要死掉一樣,因為,那麽痛。
如果不是傷得要死了,怎麽會那麽痛?
他阻止母親去探尋真相,說這隻是一場尋常的打架,不是為了要幫誰隱瞞,是因為,他害怕,他太害怕了。
他害怕,萬一查到的真相更殘忍,他能承受多少?
是不是,在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她同時在和別人商量,要如何將他的醜態暴露在所有人眼前,從此以後,好能夠擺脫這個變態?
時羽抬手抹了抹眼睛,可眼角卻是幹幹的,一滴淚也沒有。
他以為自己哭了的,畢竟那麽難受,可居然沒有。
是不是因為眼淚已經在心裏流盡了,所以就再也哭不出來了?
“嗡嗡嗡……”
手機再次震動起來。
時羽眨了眨眼睛,從床上慢慢的爬了起來。
下了床,目光空落落的掃過整間病房,最後落到台幾上果盤裏的一把水果刀上。
慢慢的走向台幾,拿過水果刀,取下刀鞘,露出白亮亮的刀片,鋒利的刀刃在明亮的室內光線下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時羽握著刀子,比劃了一下,不由得抿起唇,堅定了神色。
手機的“嗡嗡”聲終於停止了,時羽最後看了一眼被丟在床上的手機,握著刀進了洗手間。
覆蓋了半麵牆壁的一大塊鏡子裏照出他的上半身,烏黑的一頭長發絲綢一般瑩亮,逶迤垂到腰間,露出來的鎖骨處,手臂處,都帶著青紫,一張臉卻幹幹淨淨的,隻有些微的擦傷,那是在草地上被雜草劃到的。
時羽握了刀,在自己的脖頸處比劃了一下。
外頭的門發出了“嗒”地一聲,時羽感覺到有人進入了這間病房,他卻不在意,兀自的在腦袋上比劃。
沒多久,一聲尖叫震得他險些失手劃傷了自己的臉。
握緊了刀子,時羽轉頭看向來人。
洗手間門口,時媽媽瞪大了眼睛,顫巍巍的道:“別想不開啊!刀子割肉那得多痛啊!”她忍不住揚高了些聲音:“你這傻孩子!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在醫院裏自殺,就沒想過要是死不成咋辦?萬一醫生再把你救過來了,你不是白挨刀了嗎?你……”
說到一半,她驀地住了嘴,覺得自己這話似乎不太像是勸,反而像是教人怎麽去自殺更能死得快!
頓了頓,她露出討好的笑容,伸手掌心向上,“來,把刀給媽媽。”
時羽沒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她。
時媽媽心慌意亂的,隻想他趕快放下刀,急忙忙道:“對了,玉玉!你還有玉玉呢,這一刀割下去,你可能就再也見不到她了啊!三思啊,孩子!”
昨天就得知了申家父母鬧離婚的事情,時媽媽一直不敢把這事兒往孩子麵前透露,就怕他帶著傷跑到申家去。此刻卻也顧不得那麽許多了,隻求能夠用他在乎的事留住他。
時羽本來因為她的出現和打斷有些猶疑的神色再次堅定了下來,果斷抬手,手起刀落。
時媽媽大聲尖叫,第一時間伸出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縱身鋪到時羽身上,用另一隻手抱著他。
生怕自己一睜眼,麵對的就是自己孩子血濺當場的畫麵,時媽媽閉著眼,淚珠子卻嘩嘩的往外淌,崩潰的哭道:“孩子,你怎麽這麽想不開啊!”
然後她就聽到時羽冷冰冰的說:“放開。”
時媽媽一驚,睜眼從手指縫裏往外看,卻看見自己孩子好好的,一點血沒流。
她連忙從孩子身上下來,訕訕地問道:“你沒死啊?”
時羽沒說話,隻是抬手一刀一刀的割掉自己的長發。
黑色的長發一縷縷的落到地板上,像是一灘黑色的積水。
時媽媽見他隻是要割頭發,狠狠鬆了一口氣,大聲感歎道:“我就說嘛!我們家孩子不可能自殺!”
眼睜睜的看著孩子把一頭好好的長發割成了狗啃似的短發,時媽媽才有些可惜的道:“留了這麽久呢,割了多可惜啊。”
等時羽擱下最後一縷頭發,她連忙伸手:“把刀給我!”
時羽順從的把刀子給了她,時媽媽一接過刀,連忙扔遠了,扔到了病房中間的地板上,回身就開始打孩子。
打了幾下,才想起他身上有傷,一口氣憋在心裏,堵得不上不下的,就開始罵他:“是不是缺心眼兒?外頭的理發師那麽多,還需要你自己用刀割?瞧這狗啃似的東西,丟不丟人哪?沒那金剛鑽,你搶什麽人家理發師的活兒?”
時羽任她發泄了一會兒,才低聲說:“我要治病。”
時媽媽一愣,氣道:“這裏就是醫院!”
時羽再次重複了一遍:“我要治病。”
時媽媽沒聽明白他真正的意思,氣還沒消,心裏就開始擔心上了:“是不是哪兒特別痛?”
時羽抬眼,認真的盯著她,再次重複道:“出國,治病,你說過的。”
時媽媽心裏一跳,這才明白他的意思,一時也不知道該喜還是憂,忐忑道:“你是說性別認知那個事兒?”
時羽點點頭。
時媽媽一直期盼著他能答應這件事,可他一直都沒大用,這下冷不丁他突然提出來了,她反而遲疑擔憂上了,隻好說:“這事兒你讓我想想。”
這麽多年來,這還是時羽頭一次承認,自己男身女心的情況,是病。
時媽媽心裏不由得生出了些許期冀,可更多的,卻是擔憂。
平白無故的,孩子如何會轉了口,承認自己這是病?
作者有話要說: 虐完了,以後不用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