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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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明旭和屠浩之間的氣氛, 難得尷尬。

    表麵正直內心也很正直的美少年,到底還隻是個少年郎, 臉皮這東西很是看重,也沒有經過磨礪,還很嫩很薄。他支支吾吾半天,完全不知道該怎麽和小耗子解釋“磕人”的是什麽東西。

    表麵正直內心很汙的屠耗子, 正努力摁住要往嘴巴外冒的各種有顏色的小段子, 拚命讓自己看起來單純無知很好騙,心裏麵還有些暗搓搓的期待。

    不知道美少年會用什麽樣的話來騙他!

    在安長縣養成了在床上藏棍子的習慣?

    睡前不小心把廚房的擀麵杖給順到了床上?

    最近開始專精棍法,要棍不離身?

    說吧, 無論是什麽扯蛋的謊話,他都會讓自己假裝相信的。

    許明旭很是糾結, 明明以屠浩的年紀, 遇到這樣的事情也不會太遠了,讓他這個作為哥哥的人來解釋,也是理所應當的。可是他就是覺得別扭, 還有點害羞, 隻覺得自己臉皮有些燥熱。

    “少爺, 您醒了嗎?屠少爺該起了。”小廝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打斷了兩人之間越來越尷尬的氣氛。

    許明旭甚至用力吸了一口氣, 瞬間就從床上跳下去, 一眨眼就穿好自己的衣服:“起了,進來吧。”

    屠浩慢吞吞地從床上坐起來,雙手壓著被子, 歪著腦袋看他:“哥哥?”說好的編故事呢?

    許明旭被看得臉上剛退下去一丟丟的熱度又湧了上來,給屠浩穿衣服的時候,耳根都在發燙。

    小廝看著有些擔心:“少爺,您是不是病了?”臉那麽紅,肯定是這一次趕路太著急,累到了。

    “沒事。”許明旭回答得有些生硬。他身邊的人總共就那麽小貓兩三隻,全都跟著他去了安長縣。家裏這邊內外倒是有小鍾的爹娘在打理,家裏也有些平日裏灑掃的仆人在,並非純粹是信任的問題,隻是畢竟不那麽熟悉,他不好隨性著來。

    小廝還是有些擔心,看了看許明旭的臉色卻不敢多話,隻能規規矩矩地伺候兩人洗漱。

    許明旭這一次回來,奉旨得過一段時間述職完了才能走。在這之前,他仍舊在戶部掛職,昨天章老板親自囑咐他,讓他有空去萬春莊多走走。

    他自己也是這麽想的。南瓜的種植是一個新問題,除此之外各種傷情的戰馬在京城到底少見,他處理得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差錯。另外還有他在安長縣養的豬,總覺得沒有萬春莊上養得好,也不知道是因為豬苗的問題,還是別的方麵出了差錯,這次得向姚管事多討教討教。

    許明旭努力把注意力放在公務上麵,等到吃飯的時候,才覺得不對勁:“小耗子,怎麽了?”怎麽一眨眼,小耗子氣嘟嘟的,眼眶都有些紅了?

    “哼。”屠浩埋頭吃飯,低低哼了個鼻音,過了一會兒早飯都吃完了還是覺得不甘心,問,“哥哥剛才在想什麽?”

    許明旭很老實地回答:“在想豬。”

    屠浩顯然沒料到這個答案,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在你麵前,你的心裏卻住著豬!

    屠浩一天都沒搭理許明旭,下班都沒有一起回家!

    許明旭哭笑不得,第一次碰到小耗子鬧這麽久的別扭,有心想要哄哄,可是白天人多事多顯然沒給他什麽機會,晚上家裏擺了家宴,專門給他接風洗塵的,他又不能不參加:“唉……”

    回到家裏,家中已經賓客滿堂。許明旭先是回房略作洗漱,一邊換衣服,一邊問小廝:“昨天屠少爺是什麽時候來的?”

    小廝回道:“昨天飯後來的,見您睡著,就沒讓叫你。”

    許明旭一聽,頓時覺得心裏麵暖烘烘的,嘴角微微翹起:“以後也是如此,對他不必見外,就當是看到我一樣。”

    “……是。”小廝回答得有些遲疑,覺得這種待遇怎麽也該給未來的少夫人才對,怎麽給了個同窗呢?現在少爺還沒成親還好說,若是成親之後呢?

    也不對。少爺成親之後,這屋子裏的事情,自然會由少夫人來管。那屠少爺也是出身名門,行事當中自然知道避忌,不會再像現在這樣隨意了。

    許明旭不知道小廝在想什麽,很快打理完,就出去參加家宴。

    許家紮根京城多年,各種兄弟姻親之類的關係盤根錯節,又各自因為身份高低官職大小,產生了種種不可言說的遠近親疏的聯係。

    許明旭作為這一輩中間,最起碼目前看來最出息的一個,免不了被各種長輩考校同輩環繞。這些人雖然都姓許,現在看著也還算團結,但是許明旭心知肚明,那是因為他的祖父如今位高權重,和他本人並沒有任何關係。

    家宴十分熱鬧。進行半途,酒酣耳熱之際,一位族老端著酒杯站起,走到許太傅麵前說道:“小子有才,老子愛惜,卻不能以庶為嫡,不成規矩。”

    這話很明白,說的就是許明旭。

    許明旭有才華,是許家認可的。可是再怎麽認可,也不能廢了規矩,將一個庶子變為嫡子。

    這道理是不錯的,問題就在於這說話的時間。

    許家老太爺是許家族長,而且是許家有史以來官位最高的一人,可以說哪怕是沒有族長這個身份,他說話也是非常有分量的。他如果能夠被這麽輕飄飄的一句話給拿捏住,還牽著鼻子走,那就不會有今天的地位了。

    聽到這樣的話,他不過是淡淡一笑:“二十三弟說的不差,隻是開宗祠的時候怎麽不說?現在才來說,更改族譜不是一件兒戲,現如今,總不能再廢嫡為庶吧?”這距離他把許明旭的名字在族譜上更改,已經過了好幾年了。哪怕當時一時懵了,沒來得及反對,可是這會兒才提起,這反應遲鈍也不是這麽個遲鈍法。

    過繼親族的庶子,作為嫡子培養,並且繼承家業的,雖然不多見,卻也不是沒有。在有些不得已的情況下,還有過繼妻族子嗣的,甚至於直接收養的。但是廢嫡為庶,這種事情才是真正的壞規矩。

    當然,眼前他們爭論的並不是所謂的規矩,也不是許明旭到底算是嫡出還是庶出,而是提醒許家老爺子看重許明旭可以,但是對於族中其他優秀的子弟也不能有失偏頗。說白了,還是資源的爭奪,許明旭不過是個借口。

    許明旭矮了兩輩,這種場合根本輪不到他說話。他臉上表情不變,甚至在身邊的長輩和同輩們或是試探或是勸慰的言語中,表現得榮辱不驚:“無論如何,我都是許家子孫。”

    話剛說完,他的肩頭就落了手掌。他下意識偏頭一看,卻發現是自己的生父許鴻渲。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他的臉頰駝紅,眼神迷離,泰半的體重壓在許明旭的肩頭,大著舌頭說道:“嘁,我這個當親老子的還沒發話呢,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許鴻渲是個混不吝的,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情,許家上下更是知之甚詳。他倒是沒能耐把別人怎麽樣,但要是和他不對付起來,他也能夠足夠膈應人。許家眾人看到他,無一不退避三舍。

    像是許明旭這樣的情況,若是碰到一般家庭的父親,恐怕會又是惋惜又是羞愧,既是惋惜這兒子已經過繼給別人了,做出的成績也和自己沒了關係;同時又羞愧自己沒能好好待這個兒子。

    可是換做在許鴻渲這裏,他隻感覺到“這是老子的種”的得意洋洋。

    他對自己二弟的印象很淺薄,畢竟那短命的孩子早早就去了,可是不管怎麽樣那都是他親弟。他那麽多兒子,分一個給弟弟,將來好祭拜,他沒什麽不舍得的。再說這兒子過繼了過去,除了現在對他改了個稱呼之外,他也沒覺著有什麽不一樣。他本來就對自己的子女十分疏忽,平日裏對兒女的印象不外乎今天這個砸了什麽,那個明天要買什麽。現在出現個風格迥異的許明旭,小小年紀能夠有如此作為,不正是證明生他的老子也十分了得嗎?

    許鴻渲很高興。

    在許明旭的印象中,這是他第一次和自己的生父如此親近。若是他尚在稚齡,恐怕會泛起孺慕之思;但是現在,他心裏麵隻覺得一陣惡心。

    他的祖父看重他,他的生父護著他,是因為他表現出的才華。

    他的族人排擠他,是因為他占有了諸多資源,擠占了他們的利益。

    沒有一個人,待他真心。

    他能夠也已經習慣了應付這樣的場麵,然而難免感覺到疲憊,也因此格外想念起屠浩來,也不知道他這會兒消氣了沒有。他可得好好想想,明天該怎麽哄他高興。

    這次他來得急,都沒帶安長羊過來。要不他去問問戚七,也不知道小耗子最近饞什麽東西。不對,不能問戚七,不然小耗子什麽都吃不到。

    作者有話要說:  小耗子 (#`o′):我哪裏不如豬啦!

    大太陽(~ ̄(oo) ̄)ブ:豬能吃,小耗子又不能吃。

    小耗子 o( ̄ヘ ̄o#):胡說,我也是能吃噠!

    大太陽 (~ ̄▽ ̄)~:真噠?

    小耗子(○` 3′○):不信你吃!

    大太陽╰(*°▽°*)╯:那我就不客氣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