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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皇陵寢來年興工,可先安置一部分。”最後還是楊漣硬著頭皮說道。

    “此議雖可,但終非長久之計。”方從哲經過反複揣摩,終於明白天子當下‘求穩勝於精兵’的用心,毫不臉紅的說道,“臣收回之前所言,因精兵可徐徐圖之,不必一蹴而就。應先禁革京師營衛不合規例如隱占、頂冒諸弊,讓諸軍應役名實相符,不留奸賊以可乘之機。”

    “方閣下‘先革弊端,再謀強兵’之議可謂老成謀國,甚合朕意。”朱由校晃著方從哲剛呈遞的折子,並不打開,思考片刻後說道,“禁軍諸衛清核就交有司,之後,須重造年貌冊給予木牌,各管領官比認習熟,臨期閘點驗明,方許給牌執役,勿使昨日之事重演;革除諸人先交刑部議罪,罪不至絞、斬者,俱令赴陵習木、石等技藝,按才智計酬;至於補額之事,依實情覆奏再議吧。”

    楊漣沒有多餘的表情,倒是孫如遊感覺有些意外,按照他的理解,天子初生牛犢又新政方舉,必然速求富國強兵,所以對裁汰老弱一策應當讚同才是,沒想到少年天子竟然如此‘保守’,不得不刮目相看。

    孫如遊恍然中,見正草詔的方從哲眼神提醒,才知自己走神,也跟著躬身領命。

    朱由校這才打開折子,發現是駱思恭的請罪疏:

    【罪臣衙門掌直駕侍衛、緝捕盜賊,既是禁軍又同刑科,職責重大……昨日狂人驚駕,不敢妄言狡辯,實因罪臣年邁疏忽,整飭不力,深感有負朝廷所托,亦愧對先皇,自忖難脫其咎,特奏請陛下責罰,罪臣受而無怨。】

    “駱思恭還在府外?”朱由校得到可定答複,歎了一口氣,“傳吧。”

    ……

    駱思恭自昨日中午便粒米未進,灌了一宿的冷風,被領入影壁前,拍拍身上厚厚的黃土時,弄得王承恩趕緊捂住口鼻。

    “指揮使,讓皇上看到你的誠心不是更好嗎?”

    駱思恭明白王承恩苦心,自嘲道,“罪臣受神廟、光廟恩澤,未辦好差,受罰是咎由自取。今上召見,已是惶恐,豈敢衣冠不整便往麵聖。”

    王承恩點點頭,“皇上非貪生惜命之主。”

    駱思恭一愣,接著也點點頭,默默的跟在王承恩身後越過影壁,通過甬道,進了正堂。

    “罪臣叩見皇上,萬歲萬……”

    “罷了,若再有一兩奸徒,朕還能坐在這裏?何來萬歲。”朱由校話含譏諷。

    即便駱思恭侍奉兩代帝王,還是感覺腦子不夠用,唯有伏地不起,“罪臣萬死。”

    朱由校起身離座,來到駱思恭麵前,“朕以衝齡嗣大位,講學勤政親賢愛民之外,惟簡將治兵為大務。駱指揮,以為朕簡將可算得人?”

    “罪臣……萬死,乞皇上削臣爵、除臣職事。”

    “祖宗成法,特恩出自朕意,不勞指揮操心。”朱由校本想點兩句就算了,可見駱思恭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就來氣,“皇城守衛與紅盔明甲、乂刀圍子手等軍,應為宿衛之雄,當稱禁旅,可今守門諸弁皆係窘懦殘羸,有同市乞奸猾者,更有奸弊隨駕,試圖行刺,僅削爵豈可消朕怒。”

    “罪臣自知罪孽深重,乞皇上容臣自辯。”駱思恭一把年紀,被天子當小孩一樣訓,而且字字誅心,終於按耐不住了。

    朱由校嘴角揚起一道細微的弧線,“講。”

    駱思恭把心一橫,“禁軍諸弊屢禁不絕者實因在職管軍勳臣、把總及守門等官占役頗多,其法為每月令伍長科歛(招募)投送,遂得買閑空名掛籍;凡京師每遇軍缺則有狡猾賄衛所官詭名保送或投充;遇軍伍長見雇充數,據法革則又必有官浼情求免。”

    朱由校一手抱胸一手扶著下巴來回踱步,半天才想通關節,“遴選不得法?”

    “皇上聖明。”

    “如何禁絕?”

    “慎選補。”駱思恭直身,目光隨著天子移動,“凡自告與調衛者不準,三年內無過準補掌印,異等薦多者推升,怠玩不前者痛革。”

    朱由校點點頭,並未停下踱步,“繼續。”

    “其二,凡役在內者係伍長科歛,在外者係識字科歛總與把總關通,今後凡包攬占役,不即發覺與把總身自作弊者,不待年終舉劾,即行斥革;其三,凡本軍病故,許親子弟告補,其故絕難勾或召募病故者,須本衛開報曰‘係某軍下餘丁’方許審補……點閘自有常期,如有不到及雇覓者,當行革名除糧;其五,按冊與糧,凡無籍與別衛者,不與。”

    “你既知如此,何不施行?”

    駱思恭老臉一紅,“此乃萬曆三十四年兵部蕭尚書所奏,行不數年,便依舊如故,臣……治下不嚴,請皇上降罪。”

    朱由校聽他說了這麽多,良久才把握要領,明白這便是募兵製度混亂造成的貪腐,要解決得從募兵、糧餉、監督機製上入手。

    “行了,平身吧。朕已有旨,補額可暫緩,你先回京,將錦衣衛中雇占頂冒、遊手無籍者全數剔除,不容有誤。”

    “謝皇上準臣戴罪立功。”